043 背影

  周末。


  戴招在家休息,在陽台上抽完煙回來,看到戴葙再玄關處換鞋子。


  戴葙穿了藕荷色的連衣裙,穿上了涼鞋,肩上還挎著外出的小背包,手裏還拿著黑色的鴨舌帽。


  “要出去玩嗎?”戴招出聲,聲音很溫柔。


  戴葙頓了頓,“嗯。”


  戴招進屋去了,不一會兒就出來,手裏拿這個小錢包遞到戴葙眼前,“拿去用。”


  戴葙簡直是受寵若驚,看到變樣的戴招,有些餘悸,她往後退了退,“我錢還沒有花完。”


  “你拿著,什麽時候回來?”戴招沒了以往的怒氣,更是比之前更溫柔。


  “下午會回來。”戴葙小聲的回答,手也緊緊的抓著背包帶子。


  “去玩吧,爸爸今天有事,可能也會晚點回來。”戴招把錢塞到戴葙手裏,就回屋去換衣服了。


  戴葙是怎麽走到樓下的,已經不記得了,現在戴招的轉變,還真的是疑點多多。


  白阿狐見到戴葙魂不守舍的樣子,躲在了樓道的拐角裏,想要嚇她一下,可是她完全不被這嚇到。


  戴葙看著他,慵懶的問,“你做什麽?”


  白阿狐尷尬的摸摸鼻子,拉了拉肩上的背包,也把鴨舌帽戴在頭上,“走吧,他們也快到了。”


  公交車裏,千遖接到了薑寞的電話,他在準備一些東西,晚點到。


  坐在窗邊,戴葙拉了簾子過來遮好。


  “葙葙,”千遖湊過來,在她耳邊輕輕的說了一句,很是神秘。


  白阿狐揉揉自己的腦袋,也有些不好意思的撇過頭去看了別處。


  正好他的手機也響了,很快就接起,“阿狸,怎麽了?”


  那邊的白阿狸笑了笑,“我在外婆家,你確定不來?”


  “哎呀,不去,那丫頭在,要把我煩死,”白阿狐很鬱悶,也很煩躁,隨意說了兩句就掛斷了。


  千遖回頭看他,似笑非笑,“怎麽了?”


  “別提了,”白阿狐煩躁的抓了把頭發,“有點煩。”


  千遖笑笑,沒有說話,就又低頭去和戴葙說話了。


  戴葙把背包放在麵前,從裏麵拿出一瓶水,正要自己擰瓶蓋,千遖就已經拿過去輕而易舉的擰開。


  戴葙笑了,她問,“你喝嗎?”


  “嗯。”千遖應聲,拿了另一瓶也擰開。


  薑寞去準備了零食和水果,在超市裏大包小包的拎往外麵的出租車的後備箱放。


  等他到海邊的時候,隻有路鋥和燕小宥在。


  路鋥過來和他一起拎東西,“那麽沉?”


  路鋥把袋子放在了就已經準備好的小推車裏。


  薑寞還奇怪,就聯想到他媽媽就在飯店工作,能借到小推車也不意外。


  燕小宥長發紮了花苞頭,還別了一個粉色的蝴蝶結,一身藕荷色的連衣裙,白色的帆布鞋,她看到了公交車下來的戴葙也是藕荷色的連衣裙,微微一愣,才跑過去和她說話。


  “葙葙,好久不見,”燕小宥和戴葙打招呼,看到她怔了一下,心裏就有些過意不去。


  “燕子姐姐。”戴葙喊了一聲,看到和她撞衫,不免有些尷尬。


  千遖把戴葙的背包拿在手中,見到了許久不見的燕小宥,朝她微微一笑表示打招呼。


  一行人一起下了有些陡峭的小山坡,在慢慢往下走,千遖一直扶著戴葙,怕她磕著絆著,就把背包放在了一邊的石頭上,先扶她下去才又回來拿背包。


  麵向大海的時候,戴葙還是很激動的,她回頭看了一眼千遖,“邊上有很多的貝殼呢。”


  “嗯,”千遖過來在她耳邊呢喃,“等太陽下去,我們再下去玩。”


  “好,”戴葙很乖巧的笑著。


  正是上午,太陽還很毒辣,隻能在涼處先休息,這邊離海邊不遠處就有一棵很高大的白樺樹,他們便在樹下,鋪上了一個墊子,墊子上放了好些零食水果。


  白阿狐第一次出來,看到這些,摸摸後腦勺,“我給的錢會不會少了?”


  “不會,”千遖把一瓶可樂遞給他。


  白阿狐膽戰心驚的接過來,也坐在了墊子上,看著他們,把瓶蓋擰開,小心翼翼地喝著,也小心翼翼地看著他們的動靜。


  燕小宥和戴葙坐在一起,都是穿了裙子,有些不方便,就離他們遠了些。


  千遖把背包裏的外套拿出來,放在了戴葙的膝蓋上,“這裏有蚊子,你注意下。”


  “嗯,”戴葙微微拉了一下,讓燕小宥也蓋到一點。


  “謝謝,”燕小宥還是臉紅了。


  千遖從書包裏拿出來一盒撲克,“玩嗎?”


  “嗯,”薑寞把零食往旁邊挪了挪,空出來一大片寬敞的地方。


  “玩什麽?”路鋥嚼著泡泡糖,湊過來,下巴頦而抵在薑寞的肩上。


  “嗯?”白阿狐一時還摸不著頭腦,“什麽?”


  “要不玩真心話大冒險?”白阿狐一時想起來,就驚呼了一聲。


  千遖看他一眼,“可以。”


  白阿狐明明看到了千遖的不樂意,卻見他一聲不吭,還同意了。


  白阿狐下意識得看了一眼薑寞,卻又看不出什麽異樣。


  千遖發牌,薑寞拿到了地主。


  千遖,路鋥,白阿狐三人一幫。


  薑寞局勢不利,輸了。


  白阿狐喝了一口可樂,想要看他們怎麽玩,目光一直注視著千遖。


  “你輸了。”千遖看著薑寞。


  薑寞點頭,把餘下的牌放下,對上千遖的眼睛,“我輸了,你問。”


  “你喜歡什麽?”千遖問,問的很是肆無忌憚。


  “是人還是物?”白阿狐也不知是不是腦抽了,說完這句話就後悔了。


  他看到了千遖熾熱的目光凝視著自己,無意識地閉嘴。


  薑寞也不好回答,隻好問,“就像他說的,是人還是物?”


  千遖“人。”


  薑寞一頓,餘光落在了戴葙身上,隻是一刹那間,他明白了,明白了千遖的用意,微微笑著,“我自己。”


  千遖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開始洗牌。


  路鋥在他邊上起哄,手搭在他肩上,“你還真是倔。”


  話音才落,千遖的目光又到了路鋥臉上。


  正在洗牌的手一頓,千遖看了薑寞一眼,把牌遞給他,“你來洗。”


  薑寞一愣,也不多想,就接了過來,開始洗牌,發牌。


  千遖得了地主,自然是路鋥,白阿狐,薑寞三人一起對付他。


  千遖把一張王牌夾在一對對牌裏一起出了下去,這樣輸的很快,他把一大把牌放下去,“我輸了,你問。”


  這個眼神是看向薑寞的,眸子裏還是那股倔強的勁兒。


  “哎呀,真熱啊,那邊有個小賣部,我們去買些冰水吧,”路鋥站起來,也把白阿狐拉起來,“你跟我去,等會我拿不回來。”


  白阿狐頭腦發懵,就這麽被路鋥拉起來往那邊走。


  燕小宥也看出了不對勁,就和低聲戴葙說,“葙葙,你跟我去衛生間。”


  “好,”戴葙起來時看到了他們兩人之間的隱形的火焰,卻隻是輕輕的拍了一下千遖的肩。


  千遖對她微微一笑,“就是一個遊戲,沒事,快點回來,告訴你答案。”


  “嗯。”戴葙和燕小宥離開這裏,卻也沒走遠。


  “可以問了。”千遖拿起可樂,可樂罐是從冰箱裏拿出來的,拿出來好久了,現在瓶身上都是細珠。


  “阿遖,”薑寞臉部有些僵硬,看著很輕鬆的千遖,微微挪動了身子,“隻是遊戲。”


  “我當真的。”千遖抬眸看他,可樂罐在手中拿著,輕輕的晃了一下。


  “和你問的一樣。”無奈,薑寞苦笑一聲。


  “葙。”千遖笑著說出這個字,把可樂放下,去找了戴葙。


  薑寞愣在當場,老半天都沒有都起不來,隻是追尋千遖的身影。


  不過轉念一想,都隻是十幾歲的小孩子,懂什麽呢。


  四點多的時候,不是很熱了。


  在海邊的護欄邊上,撿到了一些從海浪裏飄出來的貝殼,挑了些漂亮的貝殼放在了塑料袋裏,戴葙撿了很多,想到了一個問題,“哥,你還沒有告訴我答案。”


  千遖微微笑著,“就是,我喜歡一個貝殼,你能不能挑一個很喜歡的給我。”


  “好啊,”戴葙在袋子裏翻了翻,找到一個外殼帶有彩色的貝殼遞給他,“這個不錯。”


  “好,我收下了。”千遖握在手心裏有一會兒,貝殼有了他自己的體溫,他才放回背包裏。


  “哥,你知道考了多少分嗎?”戴葙又問。


  “知道,”千遖微低著頭。


  “那你走讀還是住校?”戴葙把一個全身帶著彩虹顏色的貝殼遞給了千遖。


  “嗯,這個還沒有想清楚。”千遖有些遲疑。


  薑寞在後麵,看到這樣親昵的他們,才意識到千遖的意思是什麽了。


  他知道,他錯過了戴葙的一個一年,還有一個半年。


  那一年是生活所迫,那半年是他有意疏離。


  薑寞沒有在說話,一路下來,戴葙也在千遖的陪同下,很少過來和他說話。


  這時候他知道了,他的小尾巴丟了。


  回來幾天後,千遖去學校取成績單,也得到了進入重點初中的消息。


  和薑寞,路鋥不在一個學區。


  這個暑假,戴葙過的很開心呢。


  戴葙竟然很喜歡戴晚不在的日子,她不在家裏,居然會那麽安靜,和睦。


  和戴招在家裏,這個暑假,沒有爭吵,謾罵,哭泣。


  戴晚和戴弦回來後,新的一個學期又開始了。


  戴弦趁元婉裏不在家,在臥室裏發了好大一通牢騷。


  看到他嘟嘴撒嬌的小動作,戴葙從書桌旁邊的椅子裏跳起來,“你在鄉下都玩什麽了?”


  戴弦轉過身去不理她,“哼,我就想回來,你也不想我。”


  戴弦一張臉上寫滿了委屈,看得戴葙心裏一陣,隻好摸摸他的小腦袋,“乖了,下次帶你去玩。”


  “那你有沒有想我?”戴弦倔強的問,鼻尖微微泛紅了。


  “想你了,”戴葙在他鼻梁上輕輕刮了一下,拉著他的小手,在箱子翻了翻,拿出個小盒子出來,“給你的,是那天去海邊撿的貝殼。”


  戴弦見到有了禮物,也不再鬧騰了。捧著小盒子在小沙發裏坐好,小心翼翼地打開,看到裏麵是彩色的貝殼,不由得一喜,“真好看。”


  戴葙在邊上看著,心裏湧起了一點點暖意。就環胸靠著書桌,看著戴弦,也看向了外邊的天空,正如那天的天譴,萬裏無雲,湛藍一片。


  初中開學後,戴葙知道了一個星期後才能見到薑寞。


  因此放學後,就和戴弦,以及白阿狐兄妹結伴回家。


  校門口停著一輛自行車,是淡藍色的,上麵掛著的書包,戴葙記得很清楚。


  那是千遖的。


  千遖從邊上的一個小賣部走出來,手裏拎著個塑料袋,裏麵全是礦泉水,他走來戴葙身邊,把水一一都給了在場的人手裏。


  “習慣初中生活嗎?”戴葙問他,也接過了他遞來的礦泉水。


  “還好。”千遖抿抿唇,看了一下腕上的手表,“葙葙,我先回家了。”


  “好,”戴葙和他揮手再見。


  白阿狐擰開瓶蓋那一刻,他看到了千遖的神情,有一股說不出來的感覺,他至今還在想著那天他們的真心話大冒險到底都說了什麽。


  白阿狸見他傻站著,就拿礦泉水瓶子去戳他,“走了,回家。”


  白阿狐搖搖頭,表示不可思議,怎麽會這樣的。


  千遖家裏,他在廚房裏燒開水,聽到了門鈴響了。


  響動的很有節奏,他拿起毛巾擦手,繞過了客廳,去開門,看到庭院門下站著的肖熙。


  “阿姨,什麽事?”千遖邊打開門,邊抬眸看她。


  “你這上初中了,還能幫我製造機會嗎?”肖熙無奈的問。


  “阿姨,你該自己製造機會了,”千遖笑笑,“機會很好製造的。”


  這可難為她了,肖熙捏緊自己的手指,看向了千遖,“那,你現在是走讀嗎?”


  “嗯,”千遖頷首。


  “好,我想想辦法,”肖熙微微一笑,就轉身離開,回到自己家中。


  千遖看著她的背影,也隻是無奈的搖頭,把門輕輕的一關,就把那些不好的都隔絕了。


  “阿嚏,”戴葙莫名其妙的打了個噴嚏,正要伸手去拿紙巾,哪裏想到的是戴晚把紙巾拿跑了。


  戴葙捂著鼻子跑到自己屋裏去,拿了一張紙巾擦了擦鼻子。


  轉身之際看到了戴晚在廚房裏說著什麽,逗得元婉裏哈哈一笑。


  戴晚從廚房裏走出來,手裏捧了個杯子,裏麵是溫熱的水,腳下一滑寞就摔了一跤。


  戴葙忙來扶她,扶她到一半,戴晚重心不穩,又摔了下去,手裏的杯子和水都掉在了地板磚上。


  戴晚摔下去時,一手按在了玻璃渣子上,頓時鮮血四流,染紅了瓷磚,也染紅了她的手。


  “哇”的一聲,戴晚疼哭,一臉的淚水,看著戴葙,哭喊道,“奶奶,疼。”


  “戴葙,是不是你推她了。”元婉裏從廚房裏跑出來,不由分說就是一句怒吼。


  “轟”的一聲,有一個響雷在戴葙頭上兜頭兜腦的劈下來,戴葙沒有推戴晚,戴葙沒有推戴晚。這是戴葙心裏一直喊得話。


  可是沒有人給她機會說出來。


  元婉裏抱著哭的稀裏嘩啦的戴晚就出門,戴弦在元婉裏的一聲驚呼中,拿起了錢包就往外衝。


  瓷磚上的玻璃渣子都是紅的,從杯子裏灑出來的水是紅的……


  戴葙的眼睛也是紅紅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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