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 糾葛

  新學期開學那天,天空很藍,白雲在天上靜靜的飄著,白樺樹也綠茵茵的,時不時間掉下來一兩張葉子。


  戴葙仍舊保持著以往的態度進入班級,她本就個子小,從一年級到五年級,都是坐在講台前的那一排。


  她無暇關心誰是轉學生,心裏隻是想著易漾轉學走了,沒人和她一起上下學,沒人和她一起進辦公室,也沒人和她一起去小賣部偷偷的買一根老冰條。


  趴在桌上,拿一本書蓋著腦袋,腦海裏全是易漾的調皮淘氣,還有那張臉上永遠都是陽光燦爛的微笑。


  感覺到書被人拿走,戴葙伸手去抓,在頭頂抓了幾分鍾,什麽都沒有,緩緩地抬起頭。


  眼前是一個淺灰色的衣擺,再仰起頭,看到了一個戴著眼鏡的男孩子,是……


  戴葙想不起來是誰,趕緊起身把書拿回來,放在桌上有意無意的翻看著。


  白阿狐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走到她邊上的位置坐下,手撐著下巴頦兒,“你好呀!”


  “你是誰?”戴葙頭也不抬,就反問,警惕的把鋼筆拿在手中。


  “白阿狐,你忘了?”白阿狐笑笑,沒有感到什麽異樣,隻是還定定的望著她。


  “噢,”有了點印象,但仍是模糊的,戴葙伸手去抓他拿走的語文筆記,“別動我東西。”


  白阿狐鬆手,把眼鏡摘下來,看到的隻是模糊不清的臉,將眼鏡戴好,調侃幾句,“我沒戴眼鏡都記得你,你記性真是……”


  “葙葙,”教室門口,千遖拎著午飯便當盒,朝戴葙招了招手。


  戴葙不再搭理白阿狐,把書包收拾了一下,就走去和千遖並肩走著。


  “怎麽了?那人誰?”他問。


  “忘記了,”戴葙習慣性的從他手裏接過午飯便當,聞到了裏麵散發出來的香味,“你做的?”


  “嗯,”千遖摸摸鼻子,來到校園的小亭子裏,打開了便當盒,拿起筷子開始吃飯。


  戴葙沒什麽胃口,還是把飯菜吃完,吃完了去洗便當盒的時候,她問,“你們真鬧別扭了?”


  “嗯,”千遖微微頷首,擠了點洗潔精,打出了泡沫,忽然又笑了,“他沒來找你了?”


  千遖口中的他,戴葙知道說的是誰。


  戴葙搖搖頭,一臉無奈笑著,“我就說了一句話,就幫你搬行李,一直不理我,就連路鋥,也在他的影響下,疏遠了我。”


  “沒事,我陪你,”千遖把便當盒裝回袋子裏,“你別擔心,過段時間兒氣消了,就會來找你了。”


  千遖的安慰,在戴葙這裏很痛苦,她看著千遖,無聲的笑了。


  “燕子姐姐呢?”她問。


  “去別的班級了,在另一個教學樓,”千遖回答。


  腳步一頓,戴葙回頭看他,“什麽?”


  千遖也停住了腳步,索性把話脫口而出,“路鋥也從薑叔叔家搬出來,去了萬阿姨的出租屋。”


  戴葙啞然,沒有再說話。


  回到了各自的教室,戴葙一下午都是迷迷糊糊的,完全想不通。


  放學的時候,去了戴弦的教室門外,看到他在值日,就去了花壇那邊等他。


  聽到輕微的腳步聲慢慢朝她這邊走來,戴葙循聲看去,是……


  誰來著?

  白阿狐坐在她邊上,把眼睛往上推了推,他問,“你還不回家?”


  這個聲音有些熟悉,“我等我弟弟。”她說。


  “很晚了,等會你回家會不安全,我們一起回去吧,”白阿狐手肘撐著膝蓋,從鏡片裏可以看到那雙精光閃閃的眼睛。


  “隨你,”戴葙知道不管說什麽他都不會走,索性也不再趕他。


  戴弦放好了垃圾桶,背著書包從教室裏出來,“姐姐。”


  他小跑過來,很自然的拉起了戴葙的手,走向了校門。


  白阿狐在後麵懶懶散散的跟著,一隻手拉著書包帶子,一隻手拿著手機,單手在鍵盤上飛舞,不一會兒一條信息就發了出去。


  校門口的一個角落裏,薑寞在後麵看到了,他慢慢的走著,和他們保持距離。


  晚霞在半空中灑下來,戴葙和戴弦的身影就在晚霞裏,鍍上了一層紅暈。


  白阿狸耳裏有耳機,放著很輕快的音樂,心裏也很有節拍。


  到了單元樓,戴葙和戴弦回家,也不看身後的白阿狐。


  白阿狐隻是笑笑,拿出鑰匙開門,家裏還是那麽冰冷冷,走到窗邊拉開了窗簾,客廳裏才有了晚霞照進來,屋裏才有了貌似暖和的的味道。


  戴葙進了屋,覺得有哪裏不對,就又悄悄的站在門口看了一眼。


  曾是易易和易漾的家,現在已經以二手房賣出去了。


  看到了那邊的門關得嚴嚴實實,才又縮回了家。


  戴弦捧著杯溫水過來,慢慢的喝著,不解姐姐的這舉動,“姐姐,怎麽了呀?”


  戴葙搖搖頭,換了拖鞋走到臥室裏,把書包放在書桌,看了一下時間。


  元婉裏和戴晚該回來了吧?

  戴晚回來,把小書包一丟,就丟在了沙發裏,整個塞進了沙發裏,抱著枕頭苦著臉,“奶奶,我餓了,想吃糖醋排骨。”


  “嗯,等著啊。”


  元婉裏很寵戴晚,和戴弦,就做了一大盤糖醋排骨,上麵撒了些鬱鬱蔥蔥的蔥花蔥白,激出來陣陣的香味兒,在客廳裏繞來繞去。


  戴葙快速的吃飯,期間隻夾了素炒小青菜,素炒西蘭花,和涼拌黃瓜,把一碗米飯很快吃下肚。


  戴弦拿起來的筷子,都不知道要夾哪個才好,索性也是和戴葙一樣,吃完了就下樓去散步消消食,順便鍛煉身體。


  飯桌上隻剩了元婉裏和戴晚,戴招三人。


  戴招習慣了這樣的事,也懶得去說了,匆匆吃完飯,到陽台上去站了一會兒,抽了兩根煙,等煙味散了不少才回到客廳。


  茶幾上是剛切成小塊的蘋果,洗的幹淨的小番茄。


  戴招看了拿著牙簽吃水果的戴晚,嘴巴張了張,話到了嘴邊又咽回去,落到了肚子裏沒了回音。


  戴晚眨著眼睛,水汪汪的眼珠子裏像是有了星星,她看著戴招,咬著牙簽,糯聲細氣,“爸爸,怎麽了?”


  “沒事,”戴招微微一笑。


  “嗯,”戴晚繼續吃水果,看著電視裏傳出來滑稽的畫麵和笑容,她也會跟著哈哈一笑,有時笑的前仰後合,滿麵紅光。


  晚間的春風很溫柔,輕輕地拂過來,在臉上輕輕柔柔的烙下一些印跡。


  戴葙雙手兜在衣服兜裏,慢慢的走著,邊上跟著了一個小不點戴弦。


  戴弦出來很少和戴葙說話,因為這個時候,是她心情不好,想要安靜。


  戴弦就在她身邊,默默的陪著她。


  隻是一直往西南方向走去,再也不走西北方向了。


  薑寞因為一些事情,也不理姐姐了。


  明明那麽很喜歡姐姐的人,也會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事不理姐姐,他們真可惡。


  戴弦的小腦瓜裏已經百轉千回,把薑寞和路鋥暗暗地罵了個遍,可找不到合適的詞,隻能說他們是壞人,不守信用的詞而已。


  白阿狐走到戴葙身邊,跟著她走了一段路,她都沒有任何動靜。


  隻是輕輕地喊她,“戴葙,晚上好啊!”


  戴葙一愣,回頭看他,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兩步,“你是?”


  話才落下,戴葙拍了拍額頭,想起來了,“你也來散步啊?”


  “嗯,”白阿狐從兜裏拿出一顆奶糖遞給她,“心情不好吃點糖,就會好受一點。”


  看到大白兔奶糖,在路燈下的光芒下顯得很刺眼。


  戴葙搖搖頭,“不用,謝謝。”


  白阿狐又收回去,走在她身邊,“苦著臉做什麽,笑一笑十年少。”


  戴葙眉頭一皺,“你才多大,道理一堆一堆的。”


  “十二歲啊,小大人了,”白阿狐笑笑,看著一臉呆萌的戴葙笑意深濃。


  “額……”戴葙扶額,拉著戴弦的手就要往回走,想要躲開這個家夥。


  白阿狐問,“要回家了嗎?”


  白阿狐也小跑跟來,看她走得急,這個段路沒有路燈,很漆黑一片,就把小手電拿出來,打開開關。


  一道亮光就在戴葙的麵前顯現,黑暗的前方被光芒籠罩,而光芒中有一點點的霧光在閃耀。


  戴葙回頭看他,站了好一會兒,“謝謝!”


  “走吧,樓道裏的感應燈也壞了,”白阿狐就在她邊上慢慢走著。


  戴弦緊緊地和戴葙走在一起,對這個自來熟的男孩子有點害怕。


  上學的路上,多了兩個伴了。


  白阿狐和白阿狸,異卵雙胞胎,哥哥和妹妹的長相身高體重還是差異大,完完全全就看不出來。


  白阿狐個子高,在最後麵的一個角落裏,挨著窗戶,他經常看窗外的風景,也常常挨粉筆頭,有時一節課下來,頭上就會有不少的粉筆灰。


  白阿狸個子嬌小玲瓏,就在戴葙身後,隔了兩張桌子。


  白阿狸經常給戴葙遞紙條,說一些她哥哥的壞話。


  戴葙隻看了一次,覺得沒什意思,就再有紙條,也不看了,還給了她。


  六年級最後一個學期,千遖經常給戴葙帶午飯,戴弦也跟著一起吃。


  節日裏也有了禮物,端午節的粽子,板栗蛋黃粽子,白糯米粽子,鹹蛋臘肉粽子,紅豆粽子,一樣一個。


  戴葙和戴弦分了,一人兩個。


  戴葙很感謝千遖,“哥,謝謝。”


  三個人就在小區的涼亭裏,邊看書邊吃著粽子,喝著飲料,也聊了很多。


  千遖拿著可樂喝了一口,看著戴葙,臉上有苦笑,有無奈,也有不幸的微笑一一浮過。


  “葙葙,暑假你還會回外婆家嗎?”沒來由的,千遖問了這句話。


  戴葙拿紙巾擦擦手上的油,把粽子葉放進了塑料袋裏,也喝了一口礦泉水想了想才作答,“會去的吧,也不一定去。”


  戴葙也不清楚自己能不能去,說的也是有些尷尬。


  “要是不去的話,跟我去海邊玩,好嗎?”千遖輕聲細語,也朝一邊抱著粽子吃得滿手油的戴弦看去,對他笑了。


  “海邊?”戴弦嘴裏還有粽子沒咽下去,趕緊咽下去後,跳下來看著千遖,“哥哥,我想去。”


  千遖笑著說,“嗯,一起去。”


  戴葙還沒有表態呢,就看見戴弦已經和千遖說了去海邊要做什麽事。


  戴弦:“哥,有鵝卵石嗎?”


  千遖:“有。”


  戴弦嘿嘿笑著,把粽子吃完了,在書包裏拿了濕巾擦手,又坐回了原位,安安靜靜的看著書,心裏壓抑不住的歡喜。


  戴葙擾後腦勺兒,不好意思說話,卻把目光直視著千遖。


  想了很久,才問,“很遠嗎?”


  千遖看向她,嘴角微微一揚,“不遠,很近。”


  戴葙“噢”了一聲,就又不說話了。


  戴葙的書包裏放了一個粽子,那是特意留下來的,因為在粽子裏聞到了一股子很清晰的梔子花香。


  這樣仔細想想,之前的便當盒有,每次都有。


  戴葙眸子微微抬了抬,看向了千遖,“你家買了梔子花的香薰嗎?”


  手裏的可樂瓶差點掉下來,千遖喝了一口,點點頭,“嗯,那個味道不錯,聞起來不熏。”


  “嗯,”戴葙又不說話了。


  千遖也不說話,隻是一個勁兒喝著可樂,他自己的喝完了,把戴葙的那一瓶也拿來,喝了一些。


  在擰緊瓶蓋時,餘光中看到了一個身影也朝著這邊走來。


  鴨舌帽扣在頭上,額前散碎的劉海,白色的體恤衫,黑色的牛仔褲,黑色帆布鞋,懷裏抱著個籃球,指尖上還有些白色的灰塵。


  白阿狐走進涼亭裏,剛進來就看到了戴葙姐弟,還有一個人,是六年級的人。


  白阿狐擦了臉上的汗珠,坐在了一邊的凳子上。


  夏風在樹林子吹過來,涼意在臉上掃了一圈,帶去了燥熱,身上的汗水也逐漸散去,白阿狐把籃球踩在腳底下,看了千遖一眼。


  千遖仰頭喝著可樂,看到了他眼神裏折射過來的挑釁,把瓶蓋擰緊,放在了書包邊上。


  “你是千遖?”白阿狐問,笑的一臉羨慕。


  “嗯,”千遖應聲,聲音很淡,低沉。


  戴葙看到他們的眼神,看不出來是善意還是惡意,就站起來,自覺的站在了千遖這邊。


  戴弦不知道要做什麽,也仰起一張臉,呆呆地看著他們。


  白阿狐把地上的籃球撈起來,看了一眼千遖,“聽同學們說,你是籃球隊的?”


  “嗯,”千遖知道他的來意,微微一笑而過,把戴葙的書包拿起來,“我還有事,走了。”


  不留一絲情麵,千遖也不會給白阿狐一個機會,送戴葙姐弟回家,自己也迅速下樓,打車離開了。


  白阿狐站在原地不動,摸不著頭腦的看著他,忽而又笑著搖搖頭,自言自語道,“果然,真如同學所說,三人組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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