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6 不敢貿然

  啟程出發後,千遖盡量不要去看一直跟在後麵的豪車。


  戴葙就坐在他身邊,拿著梳子和鏡子正在梳理頭發,看到頭發有些油了,就紮成了丸子頭。


  千遖看著她照著鏡子,手撫著額角,靜靜的側頭去看了窗外的風景。


  淩晨了,冬天天亮很晚,八點多了,圍繞著的霧氣才慢慢散開。


  大巴慢慢進了有山有水的城市,路過隧道時,再一眨眼間就看到了另一頭的風景宜人。


  易漾拿著相機站起來,易易護著她,避免她站不穩會摔倒。


  沿路下來,易漾拍了不少的風景,因為她一直是站著的。看到了後麵一輛車開得很慢,和大巴保持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


  覺得好奇,易漾就拍下來,還備注了名字與日期。


  因為薑秋說了,大巴會直接到家門口,王杳冉就在門口的那棵柿子樹下等著,手裏的手機看了一次有一次,冰冷的手機都被捂暖了。


  蔣湛在後麵拄著拐杖漫步走來,輕聲道,“你打電話問問到哪了?”


  “等吧,”王杳冉說,目光一直看向那條剛修好不久的水泥路。


  前些天剛落了雨,路麵上還有一些小水窪,風一吹就蕩起了層層漣漪,連水窪裏的泥土石塊也跟著晃動了幾下。


  寒風刮來,王杳冉打了個寒戰,看向蔣湛,呆滯的問,“你說,那兩個孩子來了以後會不會嫌棄農村啊?”


  “不會,”蔣湛篤定。


  蔣湛不能久站,就靠著柿子樹和王杳冉嘮起了過往。


  薑寞還很擔憂家裏修了水泥路,路麵會很窄,影響車輛行駛。


  可映入眼簾的是一條寬敞的水泥路,鋪的很平整,幾乎看不到水窪,路麵上倒是出現了不少的動物的腳印。


  看到了大山的風景,易漾就站起來趴在窗口仔細地看著,句句讚歎,“真美。”


  在到了一座新建的大橋那裏,下麵是一條清澈見底地大河,河水潺潺地淌過長滿青苔的大石塊,石塊各種各樣的。


  駛上了一個陡坡,站著的易漾有些踉蹌地往後倒了一下,還好有易易扶著,才沒有磕到窗戶。


  “快到了,”戴葙回頭看著易漾,笑嘻嘻的說,指著不遠處的柿子樹,“我外婆。”


  “哪裏?”易漾探頭探腦的看去,有些模糊,山裏的風景把易漾給驚羨到了,在看到戴葙心心念念的外婆,也跟著開心起來。


  “看到了看到了,”易漾歡呼著,車一停,就和戴葙迫不及待地下車。


  薑秋等人到後備箱去拿行李箱,拖著行李箱走在新修的水泥路上,不再是曾經那種咯咯噠的響聲了。


  楊莧走了幾步,覺得燥熱,就把圍巾拿下來搭在手腕,看到了這裏的景象,歎道,“比我老家好。”


  薑秋看著她,“下次帶我去你家看看吧。”


  楊莧對自己的老家很少提及,現在看到了薑秋期許的神色,苦澀一笑,“其實……我和家裏人沒有什麽聯絡,大概十三年了吧。”


  時間久遠,楊莧也忘得差不多了。


  就隻是記得這個數字而已。


  薑秋看著她的愁容沒有說話,心裏一陣抽痛。


  王杳冉看到了一大幫孩子呼啦啦地跑過來,看到最前麵的戴葙,“哎喲”了一聲,就拉起她的小手,揉著她的小腦袋,哽咽著,“葙葙,你可是好久沒有回來看外婆了。”


  戴葙仰頭看她,笑得燦爛,把身邊的易漾帶到外婆眼前,笑嘻嘻的介紹,“外婆,她叫易漾。”


  “外婆好,”易漾甜甜的喊了王杳冉。


  王杳冉也應了聲,伸手去揉揉她的小腦袋,“這孩子長得喜人。”


  戴葙又指了快步走來的易易,“外婆,他叫易易。”


  王杳冉看去,看到了一個高高的男孩拖著行李箱走過來,身邊還有一個漂亮的女人。


  楊莧看到王杳冉,先是和她打了招呼,“阿姨,你好。”


  “好好好,”王杳冉滿眼是笑,趕緊叫了靠著柿子樹的蔣湛過來,一起回了家。


  先前的小平房被推翻,建了一棟三層小洋樓,二樓和三樓帶有陽台,也有個不大不小的院子,院子裏得葡萄隻剩了枝幹,彎彎曲曲的匍匐在架子上。


  蔣峭把自己家的行李箱拎著去了二樓,蔣鑿在後麵跟著,手裏拎著大包小包的。


  藍小莓正要跟著上樓,腳尖剛觸碰到第一個台階,就被王杳冉叫住。


  “小莓,你和我去廚房準備晚飯,”王杳冉看著臉色不大好的藍小莓,“知道你累了,就當作陪陪我。”


  這是第一次,王杳冉這樣跟自己說話,藍小莓咬咬牙就來到王杳冉身邊,也一起去了菜園子裏。


  薑秋拿到了家裏的鑰匙,先帶著楊莧他們回了家。


  家還是那個很普通的二層平房,家裏很幹淨,這一看就知道是嶽母經常來打掃的。


  薑秋把行李箱放進客廳,忙招呼楊弦和孩子們坐下休息。


  楊莧一直跟薑秋身後,看到家裏一塵不染,訝異道,“這是阿姨來打掃的嗎?”


  “嗯,”薑秋回答她,看到她臉色不大好,“怎麽了?”


  “我……”楊莧吞吞吐吐的,目光閃躲,不敢去直視薑秋的眼睛。


  “怎麽了?”薑秋再問,停下了手裏的動作。


  “我緊張。”的確,楊莧很緊張,看到了薑秋的家和他前妻的照片後,莫名的感到不安。


  “沒事,有我在。”薑秋輕輕的捏著她的肩膀,也把目光看向了陽台那邊。


  薑寞,易易,易漾,戴葙四個人都在陽台上看著那盆綠簪,白色的花開得正好,碩大的葉片中夾著白滴的花蕊。


  易漾看到什麽都很覺得新奇,就拉著薑寞跑去樓下看看這個,瞧瞧那個。


  陽台上隻剩了易易和戴葙,易易看著戴葙一點一點的從花盆裏把枯葉挑出來,忍不住問,“葙葙,路鋥家在哪裏?”


  戴葙指著西南方向,頭也不抬的說,“門口種著美人蕉的那家。”


  把花盆裏枯葉全挑出來後,戴葙就站起來,看到易易看向的方向卻不是路鋥的家,而是外婆家的院子裏,戴招和元婉裏,及戴弦戴晚都在那邊,笑聲都響徹滿院子了。


  坐在藤椅了裏的蔣湛和戴招談笑風生,元婉裏時不時在邊上說上一兩句。


  笑得那樣開懷,看在戴葙眼裏,就像一根根細細的銀針找準了穴位再刺下去,精準又不疼。


  易易趕忙回頭,看到了戴葙的落寞,快步走到她身邊,拉著她的手,柔聲說,“我們去找路鋥,順便去他家看看。”


  “嗯,”戴葙應聲,和易易一起下樓。


  看到了那邊緊鎖的柴房,戴葙隻得加快腳步,盡快離開這裏。


  易易覺得奇怪,但沒有問。


  千遖在路鋥家裏,和他一起整理行李,放進了衣櫃裏,“我這幾天就住在你家,懶得回家。”


  路鋥點頭,把衣服都塞進了衣櫃裏,“可以啊,我媽過幾天就回來了,到時候一起過年。”


  “嗯。”千遖應聲。


  手機的短信鈴聲響了。


  千遖拿起來,看了一眼,就趕緊給加密了。


  路鋥看著他神神秘秘的,一臉壞笑,“你小子做什麽壞事了?”


  “沒有,”千遖臉不紅心不跳的說謊,繼續去整理衣櫃。


  “嘁,”路鋥笑笑,就掀開鋪在沙發上的單子,拿來雞毛撣子撣了灰,就重重的坐下去,摸出手機給萬語語打電話了。


  樓下有人在敲門,千遖就下去開門,看到的是戴葙和易易。


  看到戴葙,千遖就覺得很緊張,緊張到下意識地把手機關機了。


  易易看著千遖,“阿遖,你帶我們去轉轉吧。”


  戴葙看著千遖,上去抓著他的衣袖,神秘地說,“千遖哥哥,他呀,想知道酸棗長什麽樣子。”


  千遖看著易易,突然也很神秘地笑了一下,搭著他的肩膀,“走,帶你去找酸棗,那玩意兒可真夠味了。”


  易易也是無意中在戴葙那裏知道有這個東西,心裏都裝滿了好奇心,既然來了,就要看一看,嚐一嚐,不然老是掛念著。


  不能來個空想的思棗止渴。


  竹林裏,地上是枯枝敗葉,不少的寒風悉悉索索的鑽過來,一些刺鼻的味道鑽進鼻子裏,鼻子有些癢。


  易易看著這些,看到千遖一臉神秘,還有戴葙的壞笑。


  易易摸不著頭腦,一直跟著千遖和戴葙。


  三個成年人合抱的大樹下,易易仰頭看去,綠葉漸漸枯黃,從樹上飄落下來,不少的葉子落在了身上,頭發上。


  易易把頭上的葉子拿下來,正要說話,就看到了千遖手裏捧著五六個和紅棗一樣大小的白褐色的東西過來。


  千遖眼睛裏滿是微笑,看了易易,壞壞的笑著,“這就是酸棗了,最後一季。”


  易易拿出帶來的塑料袋裝上,“嗯,那我多撿一點。”


  易易仰頭看著參天大樹,樹上掛滿了很多的酸棗,問千遖,“那些怎麽弄下來?”


  “等風吹下來,”千遖答的很無奈,攤手表示自己也沒有辦法。


  易易點頭,就把袋子撐開,開始撿掉落地上的酸棗。


  “小易,掉在地上是不能吃的,你撿它做什麽?”戴葙手裏捧了好些剛掉落的酸棗,想要放進易易手上的袋子裏,見他隻撿稍許幹癟的酸棗,不免好奇。


  “我這還有一個袋子,”易易把另一個幹淨的袋子遞給戴葙。


  戴葙把酸棗都放進了袋子裏,她在撿剛掉落的酸棗,而易易一直在撿幹癟的。


  千遖就坐在附近的石頭上,拿著手機發愣,在鍵盤上按了幾個字以後,“葙葙啊,我回家一趟,明天來。”


  還不等戴葙回話,千遖就已經跑出老遠了。


  戴葙把約有一兩斤的袋子往易易那邊拎,“這些夠嗎?”


  易易微微頷首,順手接過來放在手上,和戴葙一起回薑寞家了。


  薑寞默默的跟在易漾身後,時不時會聽到易漾的驚歎。


  易漾看著那些,小臉上如獲至寶的微笑,拿出相機對焦,拍下了很多的照片。


  薑寞環胸抱臂靠著牆,“你喜歡攝影,以後也要當攝影師嗎?”


  易易愣住,停下手中的動作,看了一眼薑寞,神秘一笑,“秘密。”


  薑寞嘴角微揚,站直身體走到她身邊,正要對院子裏的一個老物件左看右看,看了一會兒,開始對老物件拍照了。


  門咿呀一聲,易易和戴葙一身寒氣走進來,還拎著酸棗。


  易漾鼻子很靈的,嗅到了酸酸的味道,忙回頭,一眼就瞧到了易易手裏的兩個袋子,“哥,那是什麽?”


  “酸棗。”易易應聲,把可以食用的那一袋遞給了易漾,“很酸的,你少吃一點。”


  易漾帶著狐疑的神色盯著易易,嘟嘴撒嬌道,“才不要,要吃也是你先吃。”


  易易一把拿過來,“你不吃我拿走了。”


  易漾雙手叉腰,看著易易進了堂屋,對一邊的戴葙說,“這個家夥,又想看我出醜。”


  戴葙不解其意,“嗯”了一聲就在等下文。


  易漾話說了一半,就拎著相機蹬蹬蹬的跑進屋裏去。


  葙往回走,和薑寞打了聲招呼,“我先去外婆家了。”


  薑寞微微笑著,看到下樓來的易易和易漾,拉著戴葙的手,“一起。”


  山裏的夜晚的好處就是,夜空上的星星很亮,滿天繁星。


  寒風裏還有一陣稻香,易易和易漾在臥室裏拿著相機翻看今天拍下的風景,不覺間聞到了什麽,易漾還有些疑惑,悄悄地問易易,“現在還有稻子嗎?”


  易易也悄悄地回答她,“外邊有個草垛,是稻草壘起來的。”


  易漾了然,嘿嘿一笑。


  夜深人靜了。


  戴葙躺在外婆身邊,枕著的還是兒時的枕頭,就連那時的衣服都還在,她捋了捋散亂的頭發,坐起來在外婆身邊看著她手的紅紙。


  王杳冉在疊紅包,見戴葙起來,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鏡,“怎麽了?”


  “外婆,你在做什麽?”戴葙問。


  “過幾天你就知道了。”王杳冉微微一笑,把手裏的紅紙放在邊上的櫃子上,把戴葙摟在懷裏,輕輕的撫摸她的頭發。


  戴葙的頭就靠在外婆的肩膀,有點咯人,隻一瞬,戴葙就哭了,“外婆,你瘦了。”


  王杳冉笑,輕輕的拍了她的背,“睡吧。”


  戴葙假裝入眠,想知道外婆接下來會說些什麽悄悄話。


  可是等她真的想要入睡了,外婆一句話也沒有,就隻是輕輕的拍打著她的背,還感覺的發絲上有水珠在流淌。


  千遖家裏因長時間沒有人住,已經被風雨腐蝕,房子開始坍塌,搖搖欲墜的,在寒風那麽憔悴,顯得不堪一擊。


  千遖就站在一邊的垂柳樹下,光禿禿的枝條在風中搖擺著,他環胸抱臂靠著柳樹,踢著腳下的小石子,一顆又一顆,卻不和旁邊的女人說一句話。


  “這都晚上了,你家現在不能住人,先去車上將就一晚。”說話的女人微微笑著,被寒風吹得臉色有些發白。


  千遖抬頭。“阿姨,你還是直接和她說清楚吧,你找我,我也幫不了你啊。”


  女人搓了搓手,重重歎口氣,“我還不敢確定她就是,需要你的幫忙。”


  “嗯”,千遖應聲,從包裏拿出一個袋子出來遞給女人,不過到了半空又縮回來,警惕地凝視著她,“阿姨,你答應我,在結果沒有出來之前,你不要聯係我,我怕守不住秘密,會白開心一場。”


  女人點頭,寒夜裏看不清她的臉色,隻是看到了她顫抖的雙手,慢慢地接過了塑料袋,輕輕的抱在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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