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 寒冷的雪是嗎
一
第一場雪來的時候實在清晨,又是周末。
戴葙穿的很厚,戴上了黑色棉手套,黑色的雪地靴,厚厚的黑帽子,脖子上圍著灰色的圍巾,躡手躡腳的站在薑寞房間門口。
薑寞在書桌上拿著鋼筆在臨摹,邊上放著輕音樂,紙上的字也漸漸褪色,又繼續臨摹著,每一個字都很認真。
戴葙本想要進去的,肩膀卻被人輕輕的拍了一下,她回頭,看到了和她一樣穿戴好的千遖。
千遖把手套脫下來,食指在唇邊壓了壓,嘴角微揚,眸子裏笑意很重。
接著,路鋥也在後麵出現,和千遖的舉動一樣,動作很輕巧。
三人悄無聲息的離開家,來到外麵,站在小區的廊亭裏,戴葙重重的吐了口氣,雙手攤開往上去接細細的雪。
“小心點,別摔到了。”千遖出聲關懷。
戴葙回眸一笑,笑得那樣燦爛,嘴角的酒窩很迷人,“沒事的。”
千遖就在她身邊跟著,看她在冬天玩雪,身上沾滿了細細絨絨的雪花,就拿著帶來的毛巾給她擦去,眼睫毛上也有星星點點的雪花時,千遖的動作很輕。
戴葙笑,“千遖哥哥,我不是瓷娃娃,沒有那麽嬌氣。”
一句話把一邊正在撥弄葉子上的薄雪的路鋥激怒到,他壓著聲音低沉的說著話,臉上仍舊是如春天般的微笑,“嗯。對。她不是瓷娃娃,是陶娃娃。淘氣。”
戴葙也不顧身上的雪花了,抓起地上的雪捏成小球就朝路鋥砸過去,嘿嘿笑道,“路哥哥,看球。”
措不及防的雪球就這麽砸在路鋥的胸前,羽絨服上印上了一個小小的雪球印子,不少的雪還在往下掉。
路鋥抬眼看到戴葙已經跑出老遠,計從心起,也彎腰下去捧了把雪捏成球狀,沒有用多大力氣,雪球一扔出去就散的那種雪球。
“葙葙,快跑,”千遖見狀,給戴葙通風報信。
路鋥一臉黑線,差點就得手了,瞪了千遖一眼,繼續去追跑走的戴葙。
千遖攤手,無奈的笑笑,誰叫他和葙葙是一個線上的呢。
千遖也彎腰下去抓了把雪捏在手中,也是輕輕的一捏,大致成了球狀,就往另一邊走去。
戴葙跑累了,就在一個不顯眼的涼亭裏的角落裏躲好,才歇了一會兒,就感覺身上被什麽砸中,一回頭,就看見路鋥在那邊得意洋洋,可不等他得意一會兒,就被千遖反擊了。
戴葙笑他,“哈哈,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路鋥也跟著哈哈一笑,看到了千遖的反擊,也不和陶娃娃鬧了,直接和這個大魔頭去玩打雪仗了。
戴葙坐在涼亭裏歇著,穿的厚實,跑幾步就累,就不想玩什麽雪球了。
看著細絨的雪花從天而降,輕輕的落在每一個角落裏,又輕輕的跪在地上,再又被人捏成不規則形狀,當成了最美好的玩具,也消遣了最無奈的時光。
常青樹也被雪花覆蓋,寒風不知從哪個方向走來,輕輕的搖晃了一下常青樹,就有不少的雪花落下來,又周而複始的跪在地上了。
白色的羽絨服先是在眼前一亮,再是那個白色的帽子下麵那張瓷娃娃的臉,被寒氣凍得通紅,鼻尖上的一點點的殷紅,再有忽閃忽閃的眼睛,這是易漾來了。
易易在邊上跟著,一身黑的他和一身潔白的易漾漫步走來涼亭裏,看到了戴葙,也是微微一愣,易漾就坐在戴葙身邊,喜悅道,“葙葙,你也來玩雪啊。”
“嗯,”戴葙微微一笑,看到她們兩個過來坐在一邊,“是啊,隻是不想玩了。”
“怎麽了?”易易問。
這個時候,戴葙才看清楚易易的臉色一沉,就搖搖頭,“沒。”
二
易易從口袋裏拿出來兩個暖寶寶遞給她,“貼在小腹,就會暖和很多。”
戴葙一愣,她的確是被雪水凍僵了,現在全身冰涼,可他是怎麽知道的?
易易直接把暖寶寶放在她手上,盡管隔著手套,還是能感覺到她的寒冷。
“你……”戴葙趕忙縮回手,暖寶寶也一並拿過來了,“我收了。”
易易這才笑了,露出潔白的牙,剛換過的牙長出來就是好看,連眼睛裏都有很好看的微光。
戴葙笑了一下,就把暖寶寶塞進衣服兜裏。
易易也是看了一下,就在她身邊坐下,替她擋掉了這邊的淩冽寒風。
易漾就抱著個暖融融的充電暖寶寶坐在戴葙另一邊,也把暖寶寶和她一起用。
四隻小手在暖烘烘的暖寶寶裏,有暖意就不會很冷了。
易漾看著戴葙,有些擔憂道,“葙葙,你回家了嗎?”
戴葙搖頭,“沒有。”
易漾先是看了一眼易易,然後又看了一眼戴葙,“要是……你回家出了事,就來我家躲一下,好嗎?”
心猛地被揪起,戴葙看著一臉沉重,全是一臉擔憂的易漾和易易,想了想還是問出口,“怎麽了?”
易漾湊過來,貼著戴葙的耳朵,輕輕地說了一句,“你爸爸好像帶了個女的回家了,你奶奶很喜歡呢,戴弦最近老是哭。”
易漾盡量把語氣放軟,語速也放得很慢,可看到戴葙的平淡如水的神情,就更加迷惑不解。
戴葙沉吟不語,好久才點頭,“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易漾說得那些,易易親眼目睹,親耳聽到,可在他嘴裏盤旋了很久,差不多半個月下來,他一個字也不敢說出來。
易漾是女生,好說話,也很好和戴葙接觸,輕輕地把話說出來,也讓戴葙有個心理準備。
戴葙發呆了,她腦海裏全是戴弦的哭聲,那個女人,是她嗎?
在公園裏和戴招拉拉扯扯的女人?
戴葙不敢去想,現在還沒有到期限,她是不能回去的。
也不知道媽媽怎麽樣了,也不知道她到底和姨父說了什麽,為什麽非得要在這邊住一個月才回家呢?
想不明白,戴葙索性不想了,想多了頭疼。
易漾把一隻手輕輕地搭在戴葙的肩膀上,“有我們一直陪著你,不怕啊。”
戴葙回以一笑,看著白皚皚的一片,看著還在捏小雪球打仗的路鋥和千遖。
目光不由得看向了六單元樓層那裏去,在帶有霧氣的窗戶邊。
薑寞也在窗前站著,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一直看著下麵的動靜。
隻看到了路鋥和千遖在打雪仗,卻不見了戴葙,要不是看見易家兄妹走進一個涼亭,他怕是要違背父親的叮囑下樓去尋人了。
自打那次意外傷害後,到了冬天就腿疼,也就不敢去玩什麽雪仗了。
易易口袋裏的手機響了,清脆的鈴聲打破了這個沉寂,他接起電話,大大方方的在戴葙麵前說話。
那邊的人自然是楊莧。
楊莧告訴易易今晚有應酬,應酬完了還得去趟外婆家。
所以,易易打完電話,就和戴葙告別。
易漾有些不舍得和戴葙揮手說再見。
“行了行了,”路鋥投降,不敢和千遖在玩雪仗,伸出雙手去示意停戰。
千遖睨他一眼,忽而笑出聲,“好。”
雪停了。
天空上有淺淺的雲層,一束光亮從雲裏鑽出來,在白色的雪地裏有了一層金色光芒。
潔白的雪地裏有不少的交雜的腳印,這些都是你追我趕留下來的。
而大部分的傑作來自千遖與路鋥。
千遖尋到了戴葙,看到戴葙一個人坐在寒風肆虐的涼亭裏,小臉上的氤氳很重,他走上前去,坐在寒風很重的那個位置。
千遖看著戴葙這樣,輕輕的拉著她的手往家裏走去。
路鋥過來,見高高興興的戴葙一下子變成了這樣,也隻好不說話,安安靜靜的跟在她身邊。
戴家除了戴弦不高興,其他人都很高興。
戴弦一個人在臥室裏的小沙發裏蜷縮著,懷裏抱了個小枕頭,眼裏噙著淚水,心裏一直在念叨著姐姐什麽時候回來。
這個臥室裏還殘留姐姐的味道,也還有她怕黑的蹤跡。
戴弦豎著耳朵聽外邊的動靜,又想起了媽媽。
怎麽媽媽和姐姐一樣,出去了那麽多天還不回來呢?
戴弦又爬起來,趴在門縫那裏看外麵的情況,門外的客廳裏,一直是奶奶和那個女人的談笑風生,而爸爸抱著妹妹在那裏一言不發,且臉上的表情很是難看。
戴招看到戴弦趴在門縫那裏,微微咳嗽一聲。
戴弦忙縮回腦袋,不敢去看。
又跑去窗台那裏,一個勁的踮著腳尖看外麵的世界,一看才發現外麵下雪了。
而且雪已經停了。
太陽也從雲層裏鑽出來,肆意的照耀著,閃爍的光芒像極了在無言的嘲笑他。
“咿呀”一聲。
身後的門被推開,一個高大的影子順著客廳的光影照過來,影子倒影在牆壁上,戴弦下意識地緊緊的貼著牆,低著頭不敢看那個人。
進來的人是戴招,看到戴弦這樣,心裏也是不好受,酸溜溜的,一壇子醋全灑了,在他的心裏成了一汪醋海。
戴弦看著他一臉愁容,怯怯的喊,“爸爸。”
戴招看著他深深的歎了口氣,“怎麽了?”
“我想姐姐和媽媽,”戴弦說,邊說邊往後退,直到靠著牆沒有了退路。
戴弦的害怕全在眼睛裏,他仰著腦袋直直的看著戴招。
戴招一時無言,看著戴弦不說話。
看了好久,他才說,“再過幾天就一個月了,忍忍。”
戴弦愣了一下,就看著戴招,眼神裏竟是不可思議,他居然沒有動怒。
戴招沒有在說話,坐在了床沿邊,看著緊貼著牆的戴弦,抿了抿嘴唇,“你……喜歡媽媽嗎?”
“當然喜歡啊。”戴弦想也不想就說出口,臉上霎時間就是幸福的笑容。
三
戴招深深的看他一眼,又暗自歎了口氣,到底是個奶娃娃。
客廳裏響起了高跟鞋踩地板的動靜,一聽到這個聲音,戴弦就往後縮了縮,一貼到冰冷的牆,在是26的溫度也暖不了這個寒冷。
戴招沒有想到他的反應會這麽大,看的也是心髒猛地揪起,搖了搖頭,悻悻然往客廳走。
元婉裏見他出來,臉色一沉,“怎麽,又鬧脾氣了?”
她懷裏的戴晚安安靜靜的,小手往嘴裏嗦,小眼睛看著周圍的環境,也像是在找什麽。
元婉裏瞪了戴招一眼,又朝寧言那邊努努嘴,示意他跟人講話。
戴招不知道到底要說什麽,看了寧言一眼,有氣無力的說,“抱歉,不能拖累你。”
寧言點點頭,臉上仍舊是招牌微笑,“好,我走了,別聯係了。”
後麵那幾個字咬的極重,厭惡的看了元婉裏一眼,卻是笑著說的,“伯母,我有事就先走了。”
元婉裏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直落在戴招身上,心裏暗罵了一句沒出息的東西,嘴上笑嘻嘻的跟寧言講話,“那常來玩啊。”
寧言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怨恨的目光都極力的換成了沒事人一樣,“走了,還有事。”
寧言心中暗自吐槽,她爸怎麽會有這樣的窮親戚。
拎著手提包往屋外走,撲麵而來的寒風又把她的怒氣給拽回來。
元婉裏看著戴招,埋怨的瞪了他一眼,“你就這樣把人放走了?”
戴招站在那裏默不作聲,隻看著母親鬧騰,一句話也不想說了。
他不說話,元婉裏更加氣急敗壞,“現在你離婚,她沒嫁,再續前緣也是可以的啊。”
這句話戴招聽了都難為情,她是怎麽說出口的?
戴招擺擺手,一臉的不悅,“行了,媽,就這樣了,您別亂點鴛鴦譜。”
“怎麽就叫亂點鴛鴦譜了?”元婉裏反問他,把懷裏的戴晚往沙發上一放,就騰的一下就站起來直視戴招,“我這是為你好。”
戴招再次搖搖頭,把戴晚抱起來,輕輕的安慰她,幫她擦了嘴角的口水,看著元婉裏問,“為我好?那小瀾在的時候,你怎麽看不見她的好,處處刁難她?”
元婉裏最煩別人揭底,臉上很是難看的神色,望著戴招。“不知好歹。”
這麽一句話,把帶戴招說得一無是處。
戴招也懶得與她爭論,把戴晚放在嬰兒車裏,進廚房準備午飯。
而蔣小瀾這邊卻是發生了天大的事情,她使了渾身的力氣才從草灰裏爬起來,扶著一旁的椅子站起來,來到門框這邊靠著,一身是灰的她看著院子裏的王杳冉。
“媽……”蔣小瀾頭痛欲裂,發出來的聲音猶如細蚊。
王杳冉回頭,看到了一身是草灰的蔣小瀾,嚇了一跳,忙放下手中的活,過來扶她去床上躺好。
王杳冉端來水盆,擰了濕毛巾給她擦臉上的灰,摸到她額頭燙的厲害,而她的手則是與冰石無疑。
王杳冉一邊給她擦臉,急切地問,“你這是怎麽了?”
蔣小瀾的視線開始模糊,王杳冉的臉龐漸漸的在她視線裏褪去,她昏睡了過去。
王杳冉忙給她蓋了被子,胡亂的擦著眼角的淚水,走到屋外去叫鄰居幫忙送女兒去醫院。
蔣湛在村裏的衛生室回來不見人,急得到處找人。
村子裏有人看見,蔣小瀾被人背著往醫院那邊跑,就告訴了蔣湛。
蔣湛一聽,拐杖一用力駐地,一步步的挪在小路上,再到大路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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