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今天是個好日子
一支煙抽完,江韌想了不少事兒,他把煙頭摁滅,而後丟進旁邊的垃圾桶,又拿了紙巾將那煙灰缸裏的煙灰擦掉。
盛驍餘光淡淡瞥了眼,“你提醒我的同時,更應該提醒提醒你自己。景菲也不是那麽好糊弄的人,兩相比較之下,你做的事兒怕是比我更冒險。所以我覺得,你才應該要學會取舍。”
煙灰缸被擦的一塵不染,江韌笑了笑,點頭,“我這人就是有這麽個臭毛病,遇上個特定的人,情緒很難控製,容易為所欲為,不顧後果。這會冷靜了,確實如你所言,做了不該做的事兒。我現在的立場,是沒有資格提要求。總歸,你也有用得到我的地方,這事兒就過了?”
盛驍沒吱聲,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江韌耐心等著。
盛驍把字簽上,合上文件,抬眼瞥了他一眼,說:“走吧,訂婚宴我會過去一趟。”
江韌笑著出去,笑著進電梯,笑著走出大廈,等上了車,麵上的笑容才落下來。他側過頭瞧著高入雲霄的大廈,瞧著和盛地產那四個碩大的字體。
高低貴賤一目了然。
他是瘋女人生的,從他出生,江一海就放棄他了,唯有年邁的外公拿他是個寶貝疙瘩。
隻是外公命太短,短到他都記不得那被人寵愛的日子是什麽滋味。
其實他讀書蠻好的,一直以來都挺用功,加上腦子好用,所以自打上學開始,成績就是名列前茅,沒有掉過鏈子。當然,他也不敢掉鏈子。
他也想證明自己,想給江一海證明,他還是個不錯的兒子。
不過江一海並不太關心這些,他很忙,應悅蘭被送進精神病院後,他就更忙,忙的三天兩頭都不回家。所以他的成績好壞,與他何幹呢?
考得好,給點錢打發就是。
應悅蘭當初的事兒,鬧的有些嚴重,她犯病具有攻擊性,還會偽裝,家裏一時大意,結果她在家裏殺了一個女人,手段凶殘,臉被劃爛。她瘋魔了一般,手裏拿著刀子,嘴裏反複的叫罵著狐狸精。
那是江韌的幼兒園老師,長得很豔麗,但其實性格很好,很和善的一位年輕老師。是因為江韌在幼兒園不愛跟其他小朋友玩,性格孤僻,她怕孩子有自閉症,一直掛在心上,得了機會便過來家訪。
卻沒想到會命喪於此。
這事兒影響很大,應悅蘭被鑒定是嚴重精神病患者,被弄進了精神病院。
死者家屬上門鬧了很多次,最後花錢和解,事情才慢慢沉寂下去。事情發生的時候,應秀鳳幫了大忙,她認識一些媒體朋友,把新聞壓下,沒有大肆渲染廣播。
即便有報道,也都是化名,隱去了真實身份。
那會的信息不比現在,現在是什麽都包不住,那會想要隱藏還是可以做到。
不過這事兒在教育圈影響比較大,畢竟喪命的是個老師,消息私下傳播。
江一海一開始沒給江韌轉學,照舊再那個學校上幼兒園,就這情況,也就隻有他心眼大。以為花點錢,一切還能如常,卻不知江韌在學校遭受的冷眼,冷暴力。
人人都傳,他母親是殺人犯,他就是幫凶,就算不是他也在場,看到自己母親殺人,還能如此淡定,這孩子不正常,指不定以後長大了也跟他媽媽一樣。
他在學校裏飽受煎熬,他不會表達,隻能悶在心裏。幸好桂雲姨那天發現他身上尿騷味很重,身上還有淤痕,這才告訴了應秀鳳。
應秀鳳去學校了解情況,那會教室裏可沒有監控,老師對江韌有偏見,不管對錯,偏幫其他學生。然後還表示,覺得江韌性格有問題,避免不必要的禍端,還是找心理醫生給看看比較好。
應秀鳳著實生氣,卻也沒辦法。她回去問江韌,小江韌一言不發。又帶他去看了看心理醫生,瞧不出個所以然。
那個時代,各方麵都不是特別成熟,大家其實對心理病這一塊都沒那麽專業。
後來應秀鳳提議讓江韌去外省,找個全寄宿學校,花點錢讓老師多加照看輔導,等風頭徹底過去再說。
江一海接受了這個提議,在北方找了個寄宿學校,把人送過去。那會江韌還是小學三年級,就得學會獨立完成很多事兒。
被送到外麵,有挺長一段時間,他自己沒辦法適應,有次夜裏尿床,被宿管老師責罰,光著屁股站在門口站了半小時,引人嘲笑。
宿管老師罵罵咧咧,說他有病,都這個年紀還尿床,分明就是個傻子。
給他換床單被套,衣服叫他自己洗。
那是一段挺黑暗的日子,江一海從沒去看過他,隻應秀鳳去過幾趟,給他帶衣服,知道他學習成績好,便一直誇獎他。後來那學校出了點事故,正好江韌初中。
江一海原本還想再找個繼續學校讓他繼續在外頭,還是應秀鳳覺得不安全,提議讓他把人弄回來。
總歸這事兒,已經過去有些年頭,早就被新鮮事兒蓋過去,除了那位老師的親朋,其他人早就忘卻了。也該把人養在身邊,好好照顧了。
其實到哪兒都一樣。
不過這人丟在外麵,江一海就瀟灑些。
應秀鳳說話分量重,所以他不得不把人弄回來,安排了一所不錯的初中把他弄進去。
江韌不喜歡回憶往事,因為沒有什麽值得回憶的東西,隻有不停的朝前,才有活下去的勇氣。莽莽撞撞,糊裏糊塗,不也熬到了今天。
他抽完煙,把車窗關上,讓司機開車。
煙灰落了一身,他抬手撣了撣,卻怎麽也撣不掉。仿佛是沾著他了。
他過去接了景菲一塊吃飯,她這幾天幾乎每天都要去美容院做保養,心情好得不得了。
飯後,又提議一塊去看了一場電影。
看完電影,又想看星星,便驅車去找,折騰到大半夜才把人送回家。
景菲假裝睡著,江韌便隻有抱著她上樓,把人放到床上,她便抱著他的胳膊,不肯撒手。
“今天就不走了吧,都這麽晚了,你再回去,都沒有時間休息了。”
她撐起身子,抱住他的腰,說:“其實都到了這一步了,我覺得也不必等了。大家都是成年男女,有些事兒,沒那麽的講究。隻要我知道你的心思就行。”
江韌眉梢一挑,“你,這麽難耐?”
景菲臉頰微紅,垂著眼,說:“我隻是想一直跟你待在一起。”
江韌攬住她的肩頭,輕輕在她腰間捏了一下,說:“別急,等訂婚夜那晚上,我會讓你滿足。”
……
袁鹿跟著徐總去爬了一回山,投其所好,在他所在的健身房辦了一張年卡,主動詢問他健身教練哪個比較可靠,他引薦了自己的健身教練。
這一來二去,合同就簽下來了,比之前他隨口說的提議更好,還另外給她介紹了後續生意。
合約簽下來,但健身還是照舊得去,花了一大筆,私教課總要上上完。
正好,也能增強身體素質。
江韌訂婚的事兒,她也知道,弄得挺隆重的。
晚上,她鍛煉完,洗過澡回家,就瞧見鄒顏在收拾東西。
“要出差?”
鄒顏看了她一眼,說:“要發配邊疆。”
“什麽意思?”
“今個上頭領導突然提議,要去拍什麽藏羚羊,為時一年,讓我去。待遇倒是很可觀,就是那邊的環境吃不消,要住一年,是要了我命。”
“不能拒絕?”
鄒顏盤腿坐在地上,笑了笑,說:“你覺得呢?”
“怎麽會那麽突然。”
鄒顏沒吭聲,默了一會,說:“我這一趟走的遠,就要你多擔待,幫我顧著點我媽了。”
袁鹿在她身邊坐下來,著手幫她整理,“我自顧不暇啊,什麽時候走?”
“後天的飛機過去。”
“這麽快?”
“嗯,所以明個我先回一趟北城,跟我媽交代一聲,再飛過去。”
“多拿點護膚品,別回來成了小黑妹。”
“估計就是個糙妹子了。”
鄒顏瞧了她兩眼,有些話終究沒講,該說的她都說透了,再繼續說,估計會有反效果。
晚上,袁鹿休息後,鄒顏翻來覆去沒睡著,而後起身穿了件大衣,去了樓上。
她摁下門鈴,半晌才有人來開。
盛驍還沒睡,身上的衣服都還沒換,他立在門口,上下打量一番,“有事?”
“是不是你做的?”
她直接問。
“什麽?”
“把我調走,一走就得一年。是覺得我在這裏妨礙你的好事兒,對吧?”
他沒應聲。
鄒顏抿了抿唇,說:“好,不說我,也不說我媽。我就說說袁鹿,你總該愛聽吧。其實你趕走我沒什麽用,鹿鹿根本就不喜歡你,你何必要逼她,讓她成為罪人。”
“什麽罪人?”
鄒顏不語。
盛驍笑道:“你就是用這種方式去道德綁架她的?”
鄒顏:“我沒有,我上來這一趟,隻是希望你不要強迫她。這條路並不好走,別到最後雞飛蛋打,大家都沒有好日子過。當然,我知道我說這些話,沒有任何分量,我跟我媽在你們家裏,對你來說就是個擺設。心情好的時候多說兩句,心情不好的時候便視而不見。”
“說實話,我都懷疑你是在報複,故意拿鹿鹿做棋子,想讓你爸爸親自把我媽攆出去。看樣子,很快會成功吧。‘
盛驍嗤笑,“你以為是在演電視劇?還報複?嗬,你可不可笑。”
“那你就當我可笑吧。”鄒顏說完,扭頭就走,想了想,又回頭對他說:“你別逼她了。她這人思慮多,再這樣下去,難免扛不住。”
盛驍說:“難道不是你們在逼她?”
她輕哼一聲,沒說話,進了電梯下樓。
第二天一早,袁鹿送鄒顏去機場。
袁鹿知道她昨夜裏出去了一趟,她猜測可能是去找盛驍,她也猜測她突然被派去高原地一年,是盛驍在背後搞了動作。
瞧著她過了安檢,袁鹿輕歎口氣。
這道題,無解。
……
訂婚宴如期舉行。
場地安排在何禹平的酒店,包了全程,那架勢跟結婚沒什麽兩樣。
景祥天和俞素到場,來了不少有頭有臉的人物。
這一日,袁鹿跟以往沒什麽不同,她仍是按照自己的節奏,有空餘時間就去了一趟健身房,由著姨媽在,她就做了一下瑜伽,拉伸一小時,洗完澡準備回家。
在門口就被人堵上。
架勢強硬,直接摁頭把她拉上了車,動作極利索,不過裏麵的人沒對她動粗,隻道:“袁小姐,請你稍作配合,我們不會傷害你。”
袁鹿當即想到了之前來找她的周迎,大抵是想用她來破壞江韌和景菲的訂婚宴。
車子一路開,開到酒店附近,遠遠就能看到酒店大門口的熱鬧,這訂婚儀式隆重的好似結婚一般,袁鹿想他們為什麽不直接結婚?
她突然有點想進去看看。
他們一直在待命,然而,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一點消息也沒接到。
袁鹿拖著下巴,笑著開玩笑,說;“要不然,我直接進去搶人怎麽樣?”
坐在前麵的人扭頭看向她,似乎在考慮她這話的可行性,想了一會,又看了看手機,盤算著時間,這會都該開始了。
他思來想去,點頭,“行,隻要你肯。”
袁鹿喬裝了一番,跟著他們一塊進了酒店,到了宴會廳,她盡量靠邊走,不叫人注意。宴會廳裏觥籌交錯,一位位賓客衣著光鮮,她沒看到景菲,倒是先看到了江韌。
今個是他的主場,自當是意氣風發,跟在景祥天站在一塊,與人攀談。
跟著她來的人,問:“我幫你把他叫出去。”
“先等會。”
袁鹿把人摁住,笑說:“要搶也該是他們舉行儀式的時候搶才有趣。”
“你確定你行麽?”
“不試試怎麽知道。”
對方將信將疑,又聯係了周迎幾次,卻怎麽都聯係不到。但這訂婚宴,是勢必要給他搞砸的。
這人是周迎的親信,也是周迎母親身邊的人,偶爾會自作主張,眼下聯係不到周迎,他便隻有自作主張。反正袁鹿在手裏,周迎說過,這是一張王牌。
江韌瞧見盛驍進來,與景祥天說了一聲後,自行過去招呼,還未走近,孟正過來與他耳語兩句,而後他目光朝著某個方向掃了一眼,果不其然,瞧見了那人的身影,雖穿著服務生的衣服,臉上還戴著一副黑框眼鏡,但還是能一眼瞧出來。他停頓數秒,鞋尖轉了方向,最後還是朝著盛驍的方向過去。
“盛總。”
他招呼了服務生過來,給盛驍拿了一杯酒,而後湊近,低聲道:“袁鹿在這邊,一會儀式開始的時候,你去左手邊走廊盡頭等著,我會叫人把她帶出來,你帶她回去。”
盛驍側目與他對視一眼,江韌已然笑著退後,招呼他跟景祥天打個照麵。
盛韜光與景祥天來往並不密切,兩家合作的次數寥寥無幾,不過明麵上還是交情不錯。
景祥天瞧見盛驍,表露出十分的熱情,“小盛,聽聞你自立門戶,在房地產做的風生水起。”
“伯父過譽了,馬馬虎虎而已,少不了各位叔伯的關照。”
“你過謙了,現在是你們年輕人的時代,我們這些老頭子的思想都已經過時了。不過你爸爸還是老當益壯,這小兒子出生,可有他忙的。之前還聽他說準備退下來,現在這是退不下來了吧。”
盛驍笑了笑,“我們父子向來互不幹涉。”
景祥天拍拍他的肩膀,“可以的,我得叫我那兩個兒子好好向你學學。他們若是有你一半的氣魄和決斷力,我也不必這麽累了。”
緊跟著,他側目看了江韌,“你也要好好跟小盛學習。你眼下在他手下做事兒,可別光顧著做事兒,”
“是的。”江韌應聲。
等時間差不多,大家都落座,女主角要登場。
袁鹿被安排站在門邊上,她穿著服務生的衣服,戴著一副黑框的眼鏡,周圍燈光暗下時,有人拉了一下她的手臂,她回頭看了眼,對方二話不說拉著她往邊上走,一路拽著她從側門出了宴會廳。
她不認識這人,就一直拽著她走到了走廊盡頭,她仔細看了一眼,人已經到了跟前。
“還真打算搶人?”
盛驍今天穿了身銀灰色的西裝,裏麵配著一件黑襯衫,沒有係領帶,顯現出幾分休閑。
他不過是來露個臉,沒打算從頭參加到尾。
袁鹿:“沒,我哪兒有那麽好的本事。我就是進來看看。”
“看什麽?”
“看有情人終成眷屬什麽樣。”
盛驍瞥她一眼,她神色沒什麽異常,普普通通,“我讓秦叔上來了,去樓下等我,我稍微坐一會就走。”
袁鹿:“我還沒看。”
“你還想看?”
“那不看了,我回家。”她準備自己走。
盛驍拉住她,“等秦叔上來。”
袁鹿想說她自己可以回去,可瞧著他的眼神,就知道今天這裏會不太平,她沒再堅持,“好。”
很快秦叔就上來,袁鹿跟著他下樓,上了盛驍的車。
沒一會,盛驍就發了個視頻過來,是訂婚現場,五分鍾的視頻,勁頭裏江韌和景菲站在一塊,聚光燈打在兩人身上,兩人各自都說了一番話,大抵就是感謝天感謝地感想上蒼讓他們相遇。
景菲還說到了曾經,說是經曆的重重波折,阻撓,最終還是跟自己最喜歡的人在一起,她感覺自己像是在做夢。
她把自己說哭了。
看到他們互相承諾未來,並親吻的時候,袁鹿說不上來是一種什麽感覺,內心沒什麽波動,她隻是在想,如果當初她沒有去找江韌,他們應該是挺好的一對。
視頻她看了兩遍,她鎖屏,想著他們應該能永遠滾出她的人生了吧。
她笑了笑,對著秦叔說:“秦叔,今天是個好日子,一會我去請你吃夜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