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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袁鹿

  這場叫價,引起了在場所有人的注意,誰也想不到,最高價能出現在這套婚紗上。


  裴穎忍不住扭頭去看袁鹿,她坐在那裏,自是代表著盛驍,叫價叫到這麽高,不知道盛驍是否知道。但李特助坐在那裏,他應該是知道的。


  雖說這場是慈善宴,任何東西拍到多少價錢,都不是因為物件本身的價值,是因為這背後的慈善意義,都是大家為慈善事業出的一份心意。


  隻是眼下兩方較勁過於明顯,一方麵是不友好,另一方麵是壞了這場宴會的意義。


  以她對盛驍的了解,她不覺得盛驍會做這種事兒,他年少時候曾因為任性妄為闖過大禍,事情解決以後,他跟她說他很後悔,往後再也不會這樣。他說到做到,真的改掉了很多臭毛病,也沒有再闖禍。


  他做任何事兒,都會思慮周全。


  如今這算是‘怒發衝冠為紅顏’麽?


  她舔了舔唇,喉頭泛起一陣苦滋味。


  裴爺爺說:“這小姑娘可真是胡來。”


  裴穎說:“盛驍有自己的分寸的,可能其中有什麽恩怨也說不定。”


  價格還在網上攀。


  在旁人眼裏,袁鹿拿酒杯喝酒的姿勢,泰然自若,並有一種勢在必得的架勢。


  但其實她不過是在給自己的壓驚,這種風頭,她來之前,壓根沒有想過。


  可她不覺得這風頭有什麽好,她快急死了,眼瞅著就要逼近兩個億,也太誇張了點。此時,沒往上漲一次,就會發出一聲細微的感歎,周圍議論聲也更多。


  陪著母親坐在前麵的程江笠心裏也不是滋味。


  田依嫻瞧著自己兒子冷著個臉,不動聲色的拍拍他的手背,說:“注意一點自己的表情管理。”


  她說著,偏過頭,朝著袁鹿那邊看了看,“就是那個女孩子?”


  程江笠沒應聲。


  “長得是不錯,但顯然不懂事,你駕馭不了。”


  “那你就錯了,她很懂事,是有些人拿這種手段泡妞而已。”


  田依嫻笑了笑,“你以為你很懂她?”


  “不敢說很懂,但她什麽樣的為人,經過這一段時間的接觸我還是了解幾分。她會做什麽,不會做什麽,我還是清楚。別被她的外表給騙了,不是所有長得像狐狸精的人,心裏都藏著一顆壞心。也有披著狐狸皮的小白兔。”


  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潤了潤嘴唇,說:“我身為你的兒子,看人總是有幾分準的。”


  她笑而不語,“可惜,你看的再準,還不是被人包養了。”


  他皺皺眉,“懶得跟你說,你別管我的事兒就行。”


  “你是我兒子,我不管你,誰管你?”


  最終,價格叫到兩億,李特助收手,沒再繼續往下杠。


  主持人的分貝比剛才高了不止一個度,激情的情緒顯而易見。


  隨即,江韌上台,他其實並不是很喜歡這樣的場合。


  他上場的時候,主持人簡單的介紹了一下他的身份,也算是一種廣告。


  他走上台的時候,餘光瞥見了一個身影,距離有點遠,他不能非常清晰的看到對方的臉。隻見那人提著裙子起身,在工作人員的帶領下,朝著宴會廳的側門走去。


  他稍稍停頓了一秒,走上了台子。


  有些人,他隻要見過一次,就能將那人深深的刻在心裏,因為那人破壞了他的家,逼瘋了他的媽媽。


  主持人問:“江總,這件婚紗,是不是要送給一個對你很有意義的人?”


  聚光燈打在他身上,台下所有人的目光也都落在他的身上,包括袁鹿。他站的位置,正好與她正麵相對。她坐在這裏,他站在台上,隔得距離不算遠,可以把她的正臉看的清清楚楚。


  精心打扮下的袁鹿,自是美的發光發亮,比之六年前更美。很多人說,美人看久了會膩,但他覺得袁鹿的美,具有魔力,沉淪以後,便無法自拔。


  此時她臉上掛著淺淡又得體的笑容,身上少了戾氣,反倒是溫柔似水。


  她的眼睛在看著他,又好像不是在看他。


  “是。”


  “那麽,這個人現在在現場麽?”


  景菲已經準備好了要站起來,接受大家的目光,她整了整衣服,弄了一下頭發,轉頭問景崇自己的妝容是否完好。她心裏激動不已,在江韌麵對著袁鹿刁難,一次又一次的舉牌。


  兩個億,對景家來說倒不是多大的數目,但對現在的江韌來說,可以說是全部。


  一個男人,明知道要傾盡全部,還為了你執意拍下你喜歡的婚紗,這是多麽浪漫的事兒。


  “在。”江韌說。


  他的目光看向景菲。


  “能說出她的名字麽?”


  江韌:“袁鹿。”


  他說這個名字的瞬間,景菲已經站起來了,可他說出來的名字,卻狠狠的打了她的臉。索性景崇反應快,一把將她拉下來。


  她臉上的笑容還僵著,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袁鹿聽到自己名字的時候,微微怔住,心頭情緒翻騰,眼眶發熱,心裏說不出的滋味。


  李特助小聲提醒,“你可以拒絕。”


  這時,已經有工作人員過來邀請她。


  不過在袁鹿準備拒絕的時候,江韌先開了口,說:“不必邀請她上來,我也不想知道她的意思,這隻是我自己的決定,是為了彌補我年輕時候犯下的錯誤,對她造成的傷害,是我欠她的。我沒有其他要說的了。”


  下麵的人議論紛紛,畢竟江韌是跟景菲十指緊扣著一塊進來的,很多人都看到,也知道這是景菲的男朋友,是最近新上位的新貴。


  他沒說之前,大家都以為婚紗是要送給景菲的,也有人看到景菲都站起來了,結果卻叫人大跌眼鏡。


  這一舉動,反倒讓更多的人記住了他。


  同樣也記住了袁鹿。


  往事再次重現,曆曆在目,袁鹿想到父母,想到了萬歲,想到了餘諾,然後想到了自己。不堪回首的過往,讓她覺得自己此刻像一隻飛上了枝頭的野雞。


  她的一切,都是被這個男人打碎的。


  她覺得難堪,放在桌上的手緊緊握成拳,麵色微白。


  他很好的提醒了她。


  主持人也識趣的沒有再繼續追問,就在他準備結束這一趴的時候,袁鹿起身,跟工作人員討要了話筒。


  盯著江韌,聲音透過話筒響徹整個宴會廳,她的語調清冷,沒什麽大的起伏,語氣裏透著諷刺,笑說:“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我不喜歡這身婚紗,聽說你跟景菲要結婚了,那就當做是我送給你們的新婚禮物。祝你們永結同心,白頭到老。希望你往後能夠一心一意的對待她,別辜負人家的一片癡心。最後我要跟你說,我不會原諒你。可能到你死了,我都不會原諒你。不好意思,在這樣的場合,說這種不恰當的事兒。真的很抱歉,這本應該是一個很有愛的場合。”


  試問,有誰能夠原諒一個把自己打碎的人,他根本就不知道她的痛苦,不知道她在重塑的自己的時候有多困難,即便到了現在,她依然是一個千瘡百孔的人,碎裂的東西,再拚湊起來,還是會有裂縫,又難看,又易碎。


  她本來可以很好的,也許能有機會攀上不該攀的人。


  但如今的她,一點也不配。


  她把話筒遞給工作人員,兀自坐了下來,微微揚著下巴,神色冰冷,像個鐵石心腸的人。


  不明白情況的人,大抵會說她矯情,不夠大度。但她不想識大體,也不想大度。


  氣氛有點尷尬,她也管不了這麽多。


  江韌立在上麵,神色未變,反倒覺得愉悅。


  主持人立刻圓場,把場子又熱了回來。


  江韌合完照,就跟著工作人員下台去辦理手續。


  出去後,他給孟正打了個電話,錢很快到位。


  而後,他就去了側門,掩在暗處,等著那人回來。


  不過他等了二十多分鍾,也沒見人出現,最後隻能放棄,先回去再說。


  他回到位置上。


  景菲:“怎麽去了那麽久?”


  江韌:“有點事兒。”


  他的神色如舊,沒有半天歉疚的意思,也沒有一點要解釋的意願。


  景菲側著頭,緊抿著唇,死死盯著他,心裏在滴血。她終是忍不住,壓著嗓子說:“你這樣做,要我怎麽跟爸媽說?你這是當著這些人的麵,撕我的臉。我以後出去還有什麽臉麵?”


  江韌伸手握了一下她的手,說:“等結束了再說。”


  景崇一隻手托著腮,笑眯眯的瞧著他,像是在看好戲。


  眼下這個場合,她坐在這裏沒顏麵,走了也沒顏麵。她已經能猜到,這場宴會結束以後,會有多少人在背後嘲笑她。


  很長一段時間,她都會抬不起頭。


  她怎麽都沒有想過,江韌會在這種場合下落她的麵子。


  袁鹿一定高興壞了!

  她緊咬著後槽牙,氣的發抖。


  義賣最後是一副油畫,不是名家手筆,據說是一位地震中失去雙手的孩子,用嘴畫的。


  油畫展示在大屏幕上,袁鹿瞧見李特助又拿了舉手牌,這才是盛驍真正準備拍下的東西。


  這幅畫,他直接叫價了一個億。


  出價以後,就沒有人再舉手。


  義賣完了以後,又是演講又是表演,隨後到了最後捐物階段,袁鹿捐了十輛救護車。


  這已經是她的極限了,再多就要崩了。


  所有捐款名單,在最後有一個統計,並在大屏幕上做了展示。


  慈善宴一直到十點多才散場,主辦方在酒店專門安排的房間給各位休息。


  整個過程,袁鹿一次廁所也沒去,之前的種種教訓,讓她不敢在這種場合下,隨便亂上廁所,總有人要過來給她添堵。


  袁鹿跟著李特助一塊出去,兩人走側門,程江笠跟過來,“今天可是出盡風頭了。”


  袁鹿斜他一眼,不愛聽他說話,便不予理會,免得你一言我一語的,越說越多。


  她朝著李特助說:“我去一趟洗手間。”


  她說完,就提著裙子匆匆往衛生間的方向去,李特助跟過去,在衛生間外麵等著。


  這時,裴穎朝著這邊過來,微笑著與他打了個招呼,“李特助。”


  “裴小姐。”他禮貌回應。


  她沒有多言,徑自進了洗手間。


  袁鹿正好上完,從格子間出來,她憋了有一會,這會全身放鬆下來,迎麵瞧見裴穎,倒是有幾分意外,本來以為會遇到景菲。


  就今天這一出,景菲不找她就奇了怪了。


  袁鹿不認識她,但迎麵碰上,還是禮貌性的露出一個笑,然後從她身邊走過,去洗手。


  裴穎站著沒動,回頭看了她一眼,想了一下,到底還是沒有主動的詢問。


  她似乎也沒什麽立場去問她是誰,除非有一天,盛驍主動的給她介紹。


  她垂了眼簾,轉回頭,正要進隔間。


  袁鹿倒是主動開口,“我是盛驍的表妹袁鹿,是他後母家的親戚。”


  裴穎頓了頓,沒想到她會主動開口,而且這話像是在跟她解釋,“你好,我是盛驍的朋友,我叫裴穎。很高興認識你。”


  她伸出手,以示友好。


  袁鹿擦幹淨手,握住了她的手,“我也很高興認識你。”


  幾秒後,兩人同時鬆開了手。


  袁鹿笑著說:“那我先走了。”


  “好,再見。”


  袁鹿出了衛生間,跟著李特助離開,照舊從酒店側門走。


  李特助要她在室內等著,他去把外套拿進來。


  袁鹿依言,在門內等著。


  想到裴穎,她可以明顯的感覺到,她跟盛驍是同一個層次的人,兩人之間會有很多的共同話題,共同愛好。他們在一起,才是真正的金童玉女,絕配。


  她離門近,溫度就低,外頭的風透過縫隙吹進來,掃過她的皮膚,讓她不覺打了個冷顫,身上起了一層寒毛。


  她搓了搓手,腦袋異常的清醒。她轉過身,看到盛驍朝著這邊過來,手裏拿著衣服,步子很快,眨眼間就到了門口。


  門拉開,冷風迎麵撲來,袁鹿吸了口涼氣,盛驍立刻展開手裏的衣服,蓋在了她的身上。


  他幾乎是把她抱住了,袁鹿的鼻子蹭到了他的胸口,距離極近,周圍瞬間充斥了他的氣息。袁鹿頓了兩秒,立刻往後退了一步,抬起頭,露出得體的笑,“你怎麽來了?”


  “帶你去吃東西。聽說你今晚放了大血,得替你補補元氣。”


  李特助是他的特助,慈善宴上發生了什麽,他就是不在,也一清二楚。


  袁鹿把衣服穿好,沒有拒絕。


  她跟著盛驍出去,車子就停在附近。


  兩人上車,先離開了山莊酒店,這裏到市區,得一小時車程。袁鹿坐了一個晚上,這會精神不濟,上車後就閉目養神。


  不知道過了多久,盛驍叫她,她才睜眼。往外瞧了一眼,好一會才發現,這根本就是寧蘭公寓。


  “回家了?”


  “嗯,下車吧。”


  袁鹿沒多問,跟著下車,盛驍帶著她回了自己家裏,餐桌上各色美食。瞧著還冒著熱氣,袁鹿本來沒什麽精神,瞧著這些吃的,一下子就來了精神。


  “你叫人送過來的?”


  “讓大廚來家裏做的。”室內開了暖氣,盛驍脫了大衣,隨意的擱在沙發上,順手接過袁鹿的外套一並放好。


  兩人在餐桌前坐下來。


  袁鹿這一身打扮,到顯得這頓飯有點隆重,再來幾根蠟燭,就是燭光晚餐了。


  而盛驍也確實沒法燈都大概,隻點了餐桌上方的藝術燈,氛圍還是有些浪漫的。


  袁鹿這會隻覺得肚子餓,沒注意到旁的細節。


  她拿了筷子,先吃上了。


  等稍微吃飽一點,才有點回過神來,注意到光線有點過分幽暗,她抬眼,就對上了盛驍的目光。


  兩人對視一瞬,袁鹿立刻轉開視線,舔了舔嘴唇上的醬汁兒,放下筷子,拿了手邊的水杯,喝了口水,想了半天,就說了兩個字,“好吃。”


  盛驍:“吃飽了?”


  她垂著眼點頭,“差不多了,大晚上的吃得太飽,一會睡不著了。”


  她放下水杯,又拿了紙巾擦了擦嘴。她覺得應該說點什麽,來表明一下自己的立場,總不能一直這麽不明不白的處著。


  今天,她坐在那個位置上的時候,就一直在想,她要怎麽樣來處理這件事,一直沒有頭緒,她不知道該怎麽做。


  順其自然?


  還是直接躲避?


  似乎都不是最好的法子。


  盛驍見她表情慢慢變得有點嚴肅,大抵能猜到她此刻的心裏活動,“在想什麽,告訴我。”


  她搖頭,“沒,我準備回去睡覺了。”


  她起身,走到門口後,停下來,吸了口氣,回過頭,他就跟在身後,距離她一步之遙,一轉頭就對上他的目光。


  盛驍說:“裴穎的父母跟我爸媽關係很好,所以我跟她關係也不錯,要有關係早就有了,不必等到今天。”


  袁鹿愣了愣,她心裏突突跳了兩下,心窩裏泛起一陣陣的酸澀,她笑了一下,“你不用跟我解釋。”


  “你會亂想。”


  “我沒亂想。”她想了想,說:“我真的沒有亂想,裴小姐挺溫柔的,你們兩某方麵的感覺有點像,可能是從小一起長大,環境類似。一方山水養一方人,隻有類似的家庭才能相處的十分融洽,我覺得我媽說的挺對,門當戶對很重要,真的很重要。”


  她嘿嘿的笑,抬手貼著腦門,說:“我啊,我沒功夫想那些有的沒的,我現在隻想搞好我的事業,今天捐了我所有的錢,底子都掏空了,所以腦子裏就隻剩下年底怎麽給員工發工資的事兒。這種慈善宴還不適合我這種小人物,真的容易捐破產。”


  “晚安,表哥。”


  她小心翼翼的朝著他看了眼,然後轉身拉開門出去。


  她要關門的時候,盛驍抵住門,沉默片刻後,說:“晚安。”


  袁鹿朝著他笑了笑,站在電梯前等電梯上來,這一次她很沉穩,沒有慌不擇路。


  她回到家,先卸妝,然後洗澡。


  最後舒服的躺下,腦袋發漲,晚上發生的一切,在腦子裏過了一遍。


  心情真的跟坐過山車一樣,刺激又令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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