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她想我死
景菲看到監獄那扇小門打開,便推開車門下去,麵上掛著笑,等著裏麵的人出來。
沒一會,就看到向思文從裏麵出來,她穿著一件黑色風衣,九分牛仔褲,頭發紮著,手裏拎著布袋,一點也不像是剛剛出獄的人。
她一眼就看到景菲,並不覺得意外,她朝著她走過去。
景菲心裏其實挺不耐煩,就是因為她這個時間出獄,所以她才沒讓江韌過來,要不然,這會她也應該跟江韌在一塊。
景菲上前,先給了她一個擁抱,向思文沒什麽反應,倒是景菲,自我感動一般,開始低低的啜泣,抱著她的力度也逐漸加深,說:“總算是出來了。思文對不起,本來不應該讓你關那麽久,但是沒辦法,袁鹿這幾年一直咬著不放,我讓哥哥幫著做了很多工作,但一點用都沒有。”
“袁鹿找了個很硬的後台,她心裏是恨毒了我們,變著法子不想讓我們好過。”
景菲哭訴了一會,向思文一直沒什麽反應,她抱著她,所以並不能看到她這會臉上是什麽表情。見她一直不出聲,景菲停住了話頭,順帶著停止了哭泣,鬆開了手,往後退了一步,低頭擦了擦眼淚,抬眼看向向思文。
此時,向思文才有一絲反應,露出淡然的微笑,說:“那你現在跟江韌在一起了麽?”
景菲吸了吸鼻子,並沒有露出愉悅的笑容,垂著眼簾,顰眉道:“在一起了,但是袁鹿還在攪和,她總歸是不肯放過我們。她應該是放不下當年的事兒,心裏還恨著,說不定還愛著江韌,所以怎麽都不可能放過我們。”
“那怎麽辦呢?”她輕飄飄的問。
景菲說:“能怎麽辦呢?不過現在江韌跟以前不一樣了,他現在成熟了很多,不會再想以前那樣腦子發熱,被她的臉蠱惑。而且,我們決定結婚了,結了婚彼此也能更信任對方。”
向思文眉梢微微動了動,“要結婚了啊。”
景菲看著她的眼睛,空洞無神,臉上掛著的笑意,有一絲的膈應人,“上車吧,我約了二哥吃飯,咱們一起。”
此話一出,向思文的眼睛終於有了一絲光輝,笑意也暖了一點,喃喃說了一聲,“二哥……”
“是啊,現在假期,媽媽勒令他回來住幾天,這幾天都在家裏。快上車,一會遲到,他又要發火了。”
她說著,拉住向思文的手,替她拉開車門,讓她上車。
景菲親自開車,體貼入微,還給她準備的水。
向思文喝了一口,這一路沒什麽動靜,也不說話。景菲時不時的從車前鏡看她一眼,估計是在牢裏被欺負的狠了,整個人看起來對外界有一點排斥。
到了餐廳,她們遲到了半個小時,景崇等的有些不耐,看到她們進來,也沒什麽好臉色。他本來是不想過來,景菲軟磨硬泡下,還是答應了下來。
向思文看到他的時候,下意識的往景菲身後掩了一下,她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現在這個樣子,有些難看。
景菲抓住她的手,拉著她坐下來,在桌子下踢了景崇一腳,說:“等女孩子不是很正常的麽?才半個小時而已,你不知道北城堵車啊?這已經是最快的速度了。再說了,思文剛出來,你就不能給點笑臉?今天是好日子呢。”
景崇神色散漫,斂了脾氣,朝著向思文看了眼,她垂著眼,六年未見,她瘦的幾乎脫相,麵黃肌瘦,一點美感都咩沒有。
他們是一塊長大的情分,不過景崇從來也沒有把她當成是對等的朋友,眼裏心裏都覺得她隻是傭人的女兒,傭人的女兒就是小傭人唄。
不過他印象裏,向思文長得不算驚豔,但也挺耐看挺標誌的。
哪兒是現在這個樣子,多看一眼都難受。
他一隻手撐著下巴,把菜單遞過去,說:“肚子餓了吧?想吃什麽就點,在牢裏受苦了。”
他敷衍的慰問,到向思文耳朵裏卻格外的溫暖,她眼眶發熱,鼻子發酸,差一點要哭出來。
但她到底還是忍住了,扯了扯嘴角,“謝謝二哥。”
“客氣了,點吧。”
她抬起手,手指上都是大大小小的疤痕,誰也不知道這幾年她在牢裏是怎樣的折磨。
景菲餘光瞥見,眼珠子轉了一圈,一把抓住她的手,仔細看了看,“怎麽那麽多疤痕?”而後看向她的臉,撩開她的頭發,眼睛邊上也有一道,挺明顯的。
向思文心裏一緊,慌忙扯開她的手,弄了弄頭發,遮住自己的臉,臉色更白了一些。
景菲說:“你一直在牢裏受人欺負麽?”
向思文緊抿著唇。
緊跟著,景菲便斬釘截鐵的說:“肯定是袁鹿的意思,不然怎麽好端端會有人欺負你呢?”
向思文沒說話,隻用雙手遮住臉,不想被看到,不想被景崇看到。
她佝僂著背,整個人都畏畏縮縮的。
景崇瞥了景菲一眼,咳一聲,打斷她,說:“行了,先吃飯,你沒看她餓的發抖了麽。”
景菲:“是是是,先點菜吃飯,吃完我們回家,向姨還等著你呢。”
向思文死死抿著唇,再沒有出聲。
之後一頓飯,吃的氣悶。飯後,景菲帶著向思文回家。
向母早就等著了。
車子停下,向母便搓著手上前,按捺住激動的心,拉開門,景菲先出來,緊跟著便是向思文。向母瞧見她的樣子,眼淚差點落下來,但她還是忍住了,隻是用力抓著她的手,笑著說:“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了,我準備了柚子葉柚子水,還有火盆。以後,就會一直平平安安,不會再有這種幺蛾子的事兒了。”
向思文垂著眼簾,沒什麽太大的反應,由著向母給她用柚子葉掃身,跨火盆。去見了景母,她才回到房間,向母給她準備好了洗澡水,新衣服。
雖在自己房間裏,但向母一句多餘的話也沒說,隻是讓她以後好好做人,好好生活。
向思文脫光衣服,向母便瞧見她身上大小傷口,尤其的胸腔下的疤痕很深,瞧著是被什麽刺穿了。
向母紅了眼眶,忍住沒問,拿毛巾給她擦身子,“一切都過去了,你哥哥現在也有出息,自己出去開公司,據說做的還不錯。他聰明,討了夫人歡喜,就給了機會。不過不管怎麽說,你哥哥能有這樣的機會,也是沾了你的光。文文,你以後也會有好日子的,小姐和夫人都說了,會給你安排好工作,你想做什麽想要什麽跟我說,我去跟夫人說。夫人會答應的,你吃了那麽多苦,她是看著你長大的,把你當半個女兒的,是心疼你的。”
向思文閉著眼,用鼻子發出一聲冷哼,低聲說:“她想我死。”
向母聞言,心裏一緊,下意識的去捂住她的嘴,“你想多了吧,你怎麽會這麽想。”
向思文扯下她的手,冷笑著沒有再發一言。
向母抹了把眼淚,說:“文文,你要乖乖的,以後少說話多做事,知不知道?”
她閉著眼,沒再說話。
……
袁鹿不知道自己在什麽地方下站,出了車站,像是到了鄉下。
車站外麵倒是挺熱鬧,他們站了一會,就有人過來接應。是個小姑娘,應該是本地人,眼睛大大的,長得像洋娃娃一樣,就是皮膚黑了些。
她會說中文,“是江先生?”
“是阿箬?”
她點點頭,“跟我來吧。”
袁鹿沉著臉,一副不情願被綁架的樣子,她站在原地沒動,小姑娘已經走遠了,江韌拉了她兩下,袁鹿就奮力反抗,雖然動作不大,但也引起了旁人注意。
紛紛遞了眼神過來,不過都是看熱鬧的心思。
袁鹿說:“我要回去。”
“三天後會送你回去。”
袁鹿一腳踹過去,狠狠踢在他的小腿上,咬著牙說:“我說現在。”
江韌身形未動,那一下著實狠,他微的咬了下後槽牙,“你要在這裏鬧,我可以陪你,就算鬧到天黑,你也回不去。”
他拍了拍褲腿山的灰塵,不疾不徐的,那小姑娘大概是見著他們沒跟著,又折返回來,見兩人對峙,沒過去摻和,站在不遠不近的位置,等著他們。
袁鹿這會身上沒有錢,也沒有通訊工具,貿然跑了,對她自己沒有好處。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沒錢沒手機,這邊的治安也不好,她這臉長得又不安全。
可江韌這邊顯然是打定了主意不放她的。
片刻後,袁鹿自顧自的朝著那小姑娘走過去,“走吧,小妹妹。”
她露出和善的表情,朝著小姑娘笑了笑。
江韌跟在她身後,兩人的距離不超過三步。
皮卡車停在外麵,小姑娘坐在後麵的車兜子裏,原本叫他們坐在前麵,但袁鹿偏不,要跟著小姑娘一塊坐在車兜裏。
車兜裏並不幹淨,就放著兩把小椅子,袁鹿執拗的跟著小姑娘上去,手腳倒是利索,一下就爬上去了。
她要坐這邊,江韌自然也陪著,要上來的時候,袁鹿找準了時機,一腳踢在他攀著邊緣的手上,狠狠一腳,卻沒有把他踢下去,手都沒鬆一分。
小姑娘瞪大眼睛,眼裏有幾分驚訝。
袁鹿哼了聲,別開頭,沒有說話。
江韌的手背很快起了淤青,紅紫一片,江韌在她身側的位置坐下,擦了擦手背上的塵土。
袁鹿剜他一眼,“有病。”
“你開心就好。”
她冷哼,“你覺得我現在開心麽?”
“總會開心的。”
“我跟你在一起就不會有開心,你要真想讓我開心,就把我放回去!”
“那個醫生就能叫你開心?”
“你覺得我不開心麽?”
江韌:“何必自欺欺人。”
車子突然啟動,一腳油門下去,袁鹿沒個防備,一個慣性,整個人朝著江韌的方向撲過去。
江韌立刻穩住自己,並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沒讓她摔倒。
袁鹿立刻甩開他的手,結果就從椅子上摔下來,江韌要拉她,她直接一腳踹過去,兩人一起都摔了下來。小姑娘躲在邊上,覺得這兩個大人真奇怪。
袁鹿重新站起來,拿了椅子走到小姑娘身邊坐下,撣了撣身上的灰塵,扭頭看向別處,不想再理他,要好好看看這到底是什麽地方,想想法子要怎麽樣才能聯係到餘諾,怎麽樣才能快速回去。
她突然消失,餘諾肯定要急死了。
而且,也不知道江韌用了什麽手段,萬一讓餘諾誤會,還真是說不清楚。
明明這一趟,是想好好跟他一起玩,好好散個心。她真想不出來,江韌怎麽還有這種手段。
他又怎麽把她的行蹤摸的那麽清楚,甚至還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把她從房裏弄出來。
希望餘諾有所警覺,直接報警。
這一路越走越偏僻,瞧著周圍一片荒蕪,不知道過了多久,車子過了一個林子,而後豁然開朗,裏麵有個村落,生活著一群人。
瞧著都很質樸。
車子停下,小姑娘先跳下車,然後伸手扶她。
袁鹿心如死灰,這地方怎麽看都有些落後。
小姑娘見她臉上沒有笑,還眼淚汪汪的,便簡單介紹了一下這邊的情況,告訴她距離這裏不遠有寺廟,也有鬧市,晚上帶他們過去玩。
這邊的人挺熱情的,兩個人都給送了花環,真的鮮花,掛在脖子上,飄著清香。
小姑娘帶著他們到夜裏住宿的地方。
獨立一間房,兩張床,環境還不錯。
江韌跟著小姑娘去跟這邊的村長打招呼,又見了幫他安排路線的人,順便給顏嫚他們打了個電話交代了聲,袁鹿留在房間裏,雙手抵著額頭,抓著頭發。
等江韌回來的時候,袁鹿坐在床邊,仰頭看著窗外發呆,不知道在想什麽。整個人是靜下來了,瞧著她安安靜靜的樣子,他心裏開心了一點。
他手裏拿著藥酒,是村長給他的,治淤傷特別好。
他把藥酒放在桌子上,說:“既來之則安之。”
袁鹿猛地操起旁邊的小椅子衝著他砸了過去,江韌輕而易舉的避開。
“知道剛才小姑娘怎麽評價你麽?”
“滾!”
“說你是野蠻女友。”這又踢又打的,自然是野蠻。
“誰是你女友!你別侮辱我。”
他撿起砸在地上的椅子,走到她對麵坐下來,拿了一盒吃的給她,“小姑娘叫我給你的,她最喜歡吃的零食,她覺得你餓了。她還說你很漂亮,非常好看。”
她確實餓了,可能剛才在車上肚子叫被她聽到了。
袁鹿沒接,盯著他的眼睛,問:“你給餘諾留了什麽?”
“沒什麽。”他打開盒子,將裏麵的糕點拿出來,自己咬了一口,味道一般,說不出的滋味。
“你對付我倒是挺有辦法,這麽有辦法,你怎麽還要屈就在景菲手下?”
“我有什麽辦法?我現在弱的很,真的有辦法,你現在就不可能跟餘諾在一起。”
這六年,江韌的難熬缺錢程度是袁鹿想象不到的,公司是虧錢的時候多,熬過來就熬過來了,熬到了成功,熬不過來,那就是死路一條。
得虧,他熬過來了。幸好他那會考出了律師執照,他私下裏給那些惡人打官司,給那些有權有勢的人鑽空子,打擦邊,昧著良心幫了不少壞人脫罪,也得了不少錢。得來的錢,全部填進公司裏。
打官司是他的專長,如果當初沒有發生那些事兒,他如今該是一個出色的律師,有名的大壯。
他在那些人嘴裏有個外號,叫錢罐子。
因為他開口閉口都隻有錢,有點名氣之後要價很高。
這些人,江韌避之不及,從不多交集,不到萬不得已,他絕不出手。
認識的這些人裏,最厲害的當屬齊辛炎,是個狠角色。
但這人有江湖道義,有情有義,對他是高看兩眼。即便他要價高,對待他是也存著幾分敬重,而不是指使一條狗。
上次他有事兒,他雖已經不需要錢,但還是過去幫了忙,也沒有收錢。
自此,兩人便稱兄道弟。
他讓炎哥找了個人全方位監控了袁鹿,所以上次能及時救到人,還拍下了證據,這一次自然也是炎哥出手。他人脈極廣,這些小事兒倒是難不倒他。
之前他叫周迎幫忙查的那些,他又重新讓炎哥查了一遍,兩相對比,周迎拿出來的那些玩意兒,都他媽不是玩意兒。唯有,他父親情婦的下落,到現在還沒線索。
江韌想到過去的事兒,便拿了根煙點上,唇邊一直泛著冷冷的淺笑。
他把糕點遞過去,“真的不吃?”
“你真的不考慮送我回去?”她沒理。
“別想了。”他把盒子蓋好,放在窗台上,“安安心心的在這裏玩。”
袁鹿默了一會,“好。”
江韌知道她妥協不過是緩兵之計,不過也就三天,等她緩完,他就已經把她送回去了。
“你會高興的。”
“你真自信。”袁鹿起身,自顧自的出了房間,外麵人挺多,有小孩子在玩,有婦女在做事兒,這邊的寨子還挺大的。
袁鹿四處逛,江韌則不遠不近的跟著。
他倒是沒有特別死纏著她。
袁鹿走了一圈後,在小朋友多的地方坐下來,看他們玩。
江韌坐在她對麵,就這礙眼的東西,袁鹿瞧一眼,原本稍稍平靜一點的心就又燃起火,反反複複的,都要燒心了。
她這會很難不想餘諾,要真的三天後才回去,都不知道他會怎麽想!
她必須要盡快回去,立刻馬上就回去。
夜裏,他們在村長家裏吃飯,吃完後回自己屋子睡覺。
躺下後,兩人看了一會電視,袁鹿就吵著要睡覺,江韌關了電話,關了燈,就留了一盞夜燈,光線很暗,不影響睡覺。
袁鹿背對著他,一直沒睡。
她在等,等江韌睡著,她要偷他的手機和錢,然後離開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