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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回:義軍觸怒朝鮮王,世子拒救臨海

  義軍觸怒朝鮮王,世子拒救臨海君

  加藤清正自海汀倉戰後一路向北幾無抵抗,所到之處守兵皆土崩瓦解,聞風逃竄或自請歸降。朝鮮六鎮剩餘兵力因主力大敗,主將下落不明,因而士氣低迷,流言四起。分布各城寡不敵眾,或遭奇襲或因喪失戰意,除被殲滅、擊潰和獻降之外,其餘向西北集結,據守不出,鹹鏡北道處於一片恐懼之中。鹹鏡北道因其苦寒偏遠,多為流放罪人之地,又多受朝廷盤剝日久,受苦百姓對王室及兩班士族深惡痛絕,駐守官員見六鎮潰敗也各思自保之計,於是留在會寧的朝鮮王子便成了其一致目標。


  臨海君自入會寧之後每日不思正務,白日耀武揚威,入夜隻顧作樂。當夜臨海君正在沉睡,會寧府使鞠景仁率一班衙役及眾多百姓闖入王子居所,殺散衛兵,直衝至臨海君榻前。臨海君被騷亂驚醒,眼見被圍,厲聲叫罵“膽大妄為!難道不知我為何人?!我為當今大王子臨海君!膽敢不敬定將爾等扒皮抽筋,死無全屍!”


  鞠景仁罵道“休得猖狂!你臨海君威名天下誰人不知!暴虐成性、狂妄自大、不學無術、驕奢淫逸,所到之處無不雞犬不寧!天下百姓皆願生啖你肉!眼下鹹鏡道將被倭寇蹂躪,不如將你這無德王子上交倭軍,以換我等性命!”臨海君見威懾不成,連連求饒,鞠景仁不聽,令人綁縛臨海君及順和君待命。


  至七月二十三日加藤清正抵達會寧城前,鞠景仁率眾開城獻降,並獻上臨海君、順和君及從臣金貴榮、黃庭彧、黃赫、李瑛、穩城府使李銖、鏡城判官李宏業等二十餘人。加藤清正受降並令好生款待王子及其從臣,對不降之人格殺勿論。日軍向鹹鏡道傳令,凡順降之民一律不殺,凡捕獲逃亡官員來獻者必有重賞。隨即鹹鏡道內,百姓爭先恐後搜尋抓捕逃亡官兵,鹹鏡南道兵使李渾被百姓襲殺,割取首級送至會寧領賞,鹹鏡道監司柳永立、鹹鏡北道兵使韓克諴等皆被先後活捉,綁赴會寧。日軍得以平定朝鮮鹹鏡道。


  在朝鮮慶尚道,義軍首領郭再佑聽聞朝鮮有官軍叛徒名為孔撝謙出賣情報,並藏身在一小股日軍所駐紮的妓院內。郭再佑趁夜突襲此處,在日軍驚魂未定之下將孔撝謙及日軍全數斬殺。次日郭再佑率眾攜帶孔撝謙屍首及日軍首級前來慶尚監營。營官見孔撝謙屍首說道“我們也正在抓捕孔撝謙,你們是從何處找到此人?”郭再佑部將沈大承出言諷刺“官軍都找不到的人被我們所獲,如此驚訝真是丟人?”營官質問既發現孔撝謙應立即上報官軍才是,被義軍認為是在搶奪官軍功勞。


  郭再佑說明來意“我等不在意此等功勞,隻是義軍的武器相比人數十分缺乏,想請監察大人分享武庫兵器支援義軍。”營官則以武庫兵器隻能分派官軍為由拒絕。郭再佑怒道“國家存亡如風前燈火,能與倭寇作戰就是朝鮮的士兵,請告訴監察大人分派武器!”但慶尚道監察不在,營官再次拒絕,郭再佑遂令義軍自行搬運武庫,營官難以阻攔。


  此時慶尚道觀察使金睟率部回營,喝令義軍停止搬運武庫。郭再佑見金睟前來,先行自報家門。金睟說道“本官聽說過你的事績,頗知兵法,率領義兵四處出擊,斷糧伏擊,偷襲騷擾多有小勝,給倭軍也造成了不小的困擾。被稱為天降紅衣將軍。今日一見果然英武,你也是文科及第,應當尊禮守法,怎能不經允許,擅自搬運武庫?!”郭再佑說以情勢緊急,請金睟允許。


  金睟不許,責令國法森嚴,擅自搬運武庫與盜賊同罪。郭再佑大怒“若是與倭寇拚死作戰之人為盜賊,那麽一見倭寇便逃之夭夭的大人和官軍又當如何稱呼?”義軍附和,嘲諷官軍隻需雙腿追兔,無需手持兵器。郭再佑又說道“既然官軍無法保護百姓免受倭寇殘害,則武庫兵器自當交到義軍手中,由義軍保家衛國。驅逐倭寇。大人如若堅持不許才有順倭之嫌!”


  金睟怒而拔刀相向,郭再佑對此不屑一笑“國難之際,刀劍應指向倭寇而非百姓,若大人非要與義軍戰鬥,那義軍也隻能被迫迎戰。”義軍隨即怒目而視,欲與官軍決戰。金睟語塞,再度喝令義軍不交還兵器便上報治罪,郭再佑大怒“不管你是上報朝廷還是上報倭寇,像你這等懦弱無恥之徒也不配統兵作戰。”郭再佑領義軍便將武庫搬運一空,官軍不敢阻攔,金睟急將此事上報義州行在。


  朝鮮王李昖聽聞郭再佑搶奪武庫,召集眾臣說道“即便郭再佑屢立功勳,但搶奪武庫,肆意羞辱朝廷觀察使與無視寡人有何分別?該當何罪?”左議政伊鬥壽進言“郭再佑搶奪武庫卻是大罪,但依臣之見,觀察使金睟將義軍當做盜賊汙蔑,不思患難與共才引發此事。臣建議值此國難之際,為顧全大局,請殿下能賞封郭再佑官職,犒賞軍備,使官軍與義軍能同心協力。”


  領中樞府事鄭澈附議“正是如此殿下,義軍與官軍合力定能加快克服國難。”洪汝醇則見李昖不悅,急忙諫言“義軍如此無視官軍怎能同心?若給無視官衙的郭再佑賞封官職,官軍士氣必將低迷,臣認為不可賞封而應處斬郭再佑以儆效尤,彰顯朝廷威嚴。不然各處義軍必爭相效仿,憑借功勞勢力無視朝廷,討要封賞、肆意搶奪軍備之舉定會層出不窮。”


  伊鬥壽怒道“如今團結一致還不足以能完全阻擋倭寇,你怎能還能出此離散民心之妄言。”朝鮮王李昖卻說道“洪汝醇之言不可一味否定,義軍憑借自身的功勞勢力無視朝廷法度與以前威脅王室的高麗權民世族有何分別,戰爭結束後義軍便會成為官軍,鄭汝立事件也將重演。”


  兵曹判書李恒福勸道“殿下此言過重,郭再佑等人不過是為了克服國難而自發抗擊倭寇的義軍,怎能和叛徒相提並論。”李昖見群臣堅持賞封,便思兩全之計欲封賞郭再佑下級官職,將義軍含進編製,可令官軍勢強又確保不再無視官軍之事發生。


  伊鬥壽認為義軍難以聽從入編號令,李昖問道“臨津江戰後寡人醒悟,像韓應寅、金命元分為兩個指揮體係作戰,必敗無疑。將義軍和官軍兩個指揮體係合二為一有何不妥?”鄭澈答道“殿下,臨津江戰敗是戰術不當,戰令和戰術難以連貫所致。與此事並不能一概而論。”李昖煩悶,不願再作口舌之爭“寡人不能無視義軍羞辱朝廷、搶奪武庫之舉,即便其有難處也犯下了無視寡人的罪過。義軍的經文是分朝下達,向分朝下達寡人王令,將義軍編入官軍,聽候調遣。”伊鬥壽、鄭澈等再勸無用,隻得領命。


  柳成龍正在平安道安州籌措糧草,聽取匯報說昌盛庫白米精米已有萬擔,塑州庫精米約五百擔,白米七百五十擔,粳米一百二十擔,軍糧籌備已相對穩妥,隻是不知明軍何時再援,而後受到兵曹判書李恒福書信得知朝鮮王欲將義軍編入官軍一事。便立刻趕往伊川分朝。


  光海君接到王令不知大王為何要將義軍編入官軍,聽鄭琢言乃是因郭再佑與金睟對立而引起,光海君感歎“義軍本就難以信任官軍,如今要將其編入官軍聽從指令,義軍怎麽會聽從?此舉定會加劇對立,若形成對峙如之奈何?”鄭琢也深有此慮。


  此時柳成龍求見,光海君忙向柳成龍詢問,柳成龍說道“邸下並非不理解主上殿下用意,這與此前主上治罪邸下是一樣的緣由。邸下越立功勳民心便越向邸下,義軍越立功勞勢力便越大,會使主上殿下感到負擔,義軍們沒聽從主上命令而是自發組織抗敵,所以義軍戰績也不會成為主上的功績,所以主上便讓義軍編入官軍,如此一來義軍之功便同於主上之功。”


  光海君不解此時爭功有何必要?柳成龍再次提醒光海君,大王所欲乃是所以功績都歸於大王名下,不然戰亂過後王位難保。光海君問道“那如今該如何是好,命令下達,義軍定會犯下違反王令之罪。”


  柳成龍建議傳達王令務必強勢,鄭琢對此反對“義軍無法認同官軍,絕不會從編,強製執行必會令義軍瓦解甚至反抗。”


  柳成龍則解釋道“所以更要將王令向義軍傳達,現在能阻止主上的並非世子邸下也並非文武大臣,隻有義軍的意誌才能阻止主上。將義軍接到王令後的詳情告知主上,義軍存在究竟利弊如何?主上雖會猶豫但終究會下決定的。”於是光海君便立刻下發王令。


  果不其然,郭再佑接到王令後痛罵“要義軍聽從金睟指揮還不如咬劍自絕,跟殘殺義軍有何分別?我等並非為了討要官職,若要聽從王令倒不如進山立寨,自行其事。”於是郭再佑召集義軍令義軍自行決意是跟隨王令還是跟隨自己,義軍紛紛表示願跟隨郭再佑驅逐倭寇。郭再佑給朝鮮王回複道“義軍絕不聽從無能的金睟軍令,若王令如此,義軍將就地解散入山避亂。”


  朝鮮王李昖讀罷郭再佑的回複勃然大怒,都承旨金應南再請李昖鎮定,李昖氣息大亂“寡人如何鎮定?這些人究竟是不是朝鮮百姓?世子是如何傳達王令?為何一個個都在違背寡人命令?莫非世子與義軍有勾結?不然朝鮮百姓怎麽會如此蔑視寡人?在他們看來,逃亡之王的王令不算王令吧。”


  金應南急忙勸慰“殿下息怒,殿下言重,義軍不過是無法信賴慶尚道的官軍而已,絕非蔑視殿下,義軍們是為了宗廟社稷,為了國家而自發抗敵,請殿下體會義軍真心。”


  李昖並不這麽認為,李昖認為義軍乃憑借戰亂趁機擴充自身勢力的火賊,他日民心所向便將造反作亂,令金應南傳令抓捕郭再佑及所屬義軍。金應南隨後與伊鬥壽、鄭澈商議,伊鬥壽憂歎“消滅義軍便等於扼住自己的喉嚨,不需要敵寇動手,我們自己便能自我滅亡。這命令如何下達?”


  鄭澈對此自有分析“依我之見,此次主上動怒不過是臨時起意,從長遠看來,義軍存在必對克服國難威懾敵後具有極其重要的意義,作用極大,主上隻需細細思慮便可明了於心。主上之怒隻在於權威受損,我隻擔心會殃及世子邸下”伊鬥壽說道“我也希望主上安歇幾日能回心轉意,但主上若不能保全顏麵又怎會轉念?我已通知柳成龍速返義州勸解主上,希望能有作用。”


  柳成龍接到伊鬥壽書信後便趕赴義州請見李昖,柳成龍進言“殿下當真要把義軍當做盜賊或反賊抓捕?若是殿下決意如此,便請下發王令給臣,臣定奔赴慶尚道拿下反賊頭顱。殿下,義軍究竟會成為盜賊或反賊並不在義軍如何選擇,而在殿下如何看待。”


  李昖說道“依你之意,是寡人在逼迫義軍造反不成?”柳成龍答道“正是如此,義軍忠貞為國,卻被當做盜寇反賊,該如何表達冤屈?若能鼓舞義軍士氣,將來殿下論功行賞,聽從殿下號令義軍也將無所不從,也便不會有犯上作亂之事發生。如今倭寇對義軍極為苦惱,官軍在明,義軍在暗,倭寇苦不堪言,此乃絕佳戰術配合。若消滅義軍,則我軍再無勝算,請殿下明斷,給予義軍官職收攏民心。”李昖應允。


  但李昖轉念一想向柳成龍問及此乃世子之意還是柳成龍之意?柳成龍見朝鮮王打算試探,深知當以維護王權作答方能使李昖暫時打消疑慮,柳成龍答道“無論是世子還是臣之意,隻要殿下接納便都是殿下之意。隻有殿下您才是一國之主。”李昖欣喜。同時分朝行在為適應形勢變化而移往成川。


  鹹鏡道基本平定之後,加藤清正對臨海君說道“冒犯王子還請恕罪,我有一事相求,還請王子能夠予以協助。”臨海君立即提議“立刻釋放我們!你應知曉我乃朝鮮大王子臨海君,戰亂之後我便將登基為王,若現在將我釋放則必有重謝。”


  加藤清正一陣輕笑,便請臨海君寫信給朝鮮王,要求立刻投降。臨海君倍感羞辱,大罵加藤清正不止,加藤清正便令部將鍋島直茂教訓臨海君,臨海君在殘暴的毆打之後遍體鱗傷,心生畏懼,含淚寫下勸降書信交付加藤清正。但加藤清正得知臨海君所寫的請降書並不打算送給其父王,而是打算送交給王弟光海君大惑不解。


  鍋島直茂說道“朝鮮王子說現在朝鮮分為兩個朝廷,目前實際代表朝鮮的是朝鮮二王子所帶領的分朝朝廷,朝鮮王落荒而逃,便立二王子為世子代替朝鮮王總領國事。但世子畢竟非朝鮮之王,朝鮮王雖令世子領國,但也時常下發王令。”


  加藤清正仍無法理解,不知究竟是兩個朝廷誰能做主,世子非王,世子若降但朝鮮王不認或朝鮮王降但世子不認如之奈何。但聽聞世子民心所向,隻得將臨海君請降書送交光海君。


  倭寇戰俘營中,臨海君和順和君衣著單薄,久未進食,身負瘀傷。順和君問及臨海君,父兄能否救他們性命。臨海君說道“父王隻顧逃亡自保,要救我們定又深怕倭寇要挾,不一定會解救我們。光海畢竟一母同胞,血脈相連,天生仁厚,一定會救你我出去。我們現在隻能指望光海。”


  臨海君請降書經朝鮮官軍送往成川,光海君分朝臣屬一部分認為臨海君平時暴虐成性,民心盡失才被倭寇抓獲,不可因救一人而使舉國投降。另一部分臣屬認為雖不可投降仍應解救王子,可用糧食及金銀交換,即便發兵救援恐也難以取勝。但光海君認為應將糧食及金銀用於與倭寇作戰不可用於交換戰俘。


  深夜光海君獨坐難眠,徑自流淚,內官相請就寢,光海君問到自己是否為見死不救,拋棄兄弟冷血之人。內官以迫不得已勸慰。光海君說道“若我有解救兄弟的決心,應會試圖與敵協商才是,但我卻絲毫無此打算,反而認為一國王子若被敵人抓住並且犧牲的話定將對百姓英勇抗戰起到作用。麵對一母同胞之兄弟,我亦未曾想過我竟能如此冷血,是因貪戀世子之位還是對親族的報複?可知我為何變成這樣?令我變成這樣的人就是就是主上。我最恨的永遠都是主上,從小便不受喜愛,自被立為世子後如履薄冰,時刻都有被主上廢黜或殺掉的風險,想克服國難卻處處掣肘,王室親族之中更無人可信,我恨他是他才使我變成這樣”光海君一麵慘笑一麵哭泣,內心悲憤無以複加。


  次日光海君獨自在院中沉思,鄭琢求見並再度建議光海君將臨海君請降書呈交大王,鄭琢進言“世子邸下,還是將臨海君及順和君的事告知主上殿下,請主上解救,主上那裏存有不少錢糧,父子一脈,主上定會全力解救他們。”


  但光海君說道“即便呈交主上,恐怕也難以抉擇,兄長與我一母同胞,從不受主上喜愛,還是不再勞煩主上憂心,兄長與順和君之事我已下定決心,在我死之後我會向母後請罪沒能保護好兄長和弟弟,我將永遠銘記臨海君、順和君是在帶領百姓抵抗倭寇中不幸戰死。”鄭琢見光海君已下定如此決心,先是一驚,也便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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