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九四 不能幹滾犢子
被咖啡廳開除的當晚，我依舊跟往日一樣，裝作什麽事情都沒發生的接著林璿下了班，也沒有對她提起我辭職的事，否則聰明如林璿，一定能猜到我離開的原因，之前林璿為了替我付賠償的錢，已經把身上所有的錢都給花光了，還在酒店借了半個月的工資，所以我們倆回到拆遷區出租屋的時候，晚餐依舊是清水掛麵，看著林璿端起飯碗吃麵的時候，我感覺心裏特別不是滋味，這一刻，我忽然有點後悔，白天的時候沒有收下黃淮給我的錢了，畢竟在這個誰也不認識我的城市裏，跟我迫切讓林璿生活更好的期望比起來，麵子仿佛真的一文不值，我在社會上混了這麽多年，身上剛剛形成的一點傲氣，正在逐漸被生活磨滅，這一刻，我終於深刻體會到了四個字，人窮誌短。
次日清晨，我和林璿早早的起了床，隨後送她去了酒店，等林璿離開後，我自己一個人站在十字街頭，真的有些茫然了，我在這座城市裏，一個認識的人都沒有，也不知道該去哪裏找工作，但是一想起林璿吃著清水麵條的場景，還是沿著街道，漫無目的的閑逛了起來。
一上午的時間，我都在各種貼著招聘廣告的店鋪門前徘徊，但是合適我的工作崗位，真的是不多，那些稍微高端一些的酒店或者西餐廳什麽的，哪怕是招聘服務生，都需要高中以上的學曆，而我憑著初中文憑，還有一連串的案底，以及身上的紋身，始終被拒之門外，偶爾有一兩個願意收留我的地方，工資都低得可憐，每個月還不到一千五，我思慮再三，也沒有留下來，我拒絕這些工作的原因，並非是因為它們多苦多累，隻是單純的因為這些崗位的工資實在太低了，之前我在邵楠那裏工作的時候，每個月的工資差不多有四千塊，如今忽然降低到了一千左右，時間久了，林璿肯定會看出端倪的。
一上午的時間，我除了雙腿灌了鉛一般的沉重，一點收獲都沒有，而且肚子也餓的咕咕叫，並且不斷從胃裏向上泛著酸水，尤其是犯了煙癮之後，身上的那種乏力感，更是讓我精神恍惚，意識昏沉。
‘嘩啦！’
在我附近的不遠處，一個穿著已經看不出來本來顏色，並且四處漏著棉花的乞丐，手裏拿著一個塑料袋，展開之後，露出了裏麵被人拋棄的半個煎餅果子，半晌後，乞丐那張已經看不出來本來膚色，宛若非洲人一般黝黑的臉頰上，齜出了一口焦黃的牙齒，一口咬下去，醬汁四溢，撒的他滿身都是，但乞丐卻毫不在乎，大口的咀嚼著，同時又掏出了不知道在哪撿來的半瓶礦泉水，猛地灌了兩口。
‘咕咚！’
我坐在一家臨街鋪麵門前的台階上，看著一個乞丐在那裏大快朵頤，竟然不自覺間的吞咽了一下口水，想想真他媽可笑，一個混了這麽多年，在老家也算頗負盛名的混子，竟然淪落到了蹲在沈陽的街頭，淌著哈喇子看乞丐吃飯的地步，想到這裏，我自嘲的笑出了聲。
‘啪嗒！’
我這邊正看的出神的時候，一個路過的行人隨手將剛剛點燃，還沒有抽了幾口的煙扔在了我身邊，隨後邁步走進了身後的店鋪。
“垃圾桶離你都不到十米，就不能多走兩步嗎？什麽素質！”我一邊兀自嘀咕著，譴責了一下行人道德缺失的行為，同時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塵土，將那半支煙點燃，叼在了嘴裏，一口煙吸下去，整個人頓時精神了不少，似乎連胃裏都不感覺那麽餓了。
‘嘩啦！’
我這邊正在抽煙的時候，一陣微風拂過，隨後一張報紙被風卷著，貼在了我的腿上，我伸手拿起報紙看了一眼，瞬間被上麵不計其數的“招聘”二字所吸引。
我攥著被風吹來的報紙，盯著上麵看了半天，心中一陣失落，因為我忽然發現，混了這麽久的社會，我除了手握刀槍，卻連最基本的生存技能都沒有，在這張報紙上，八成以上的招聘信息上，基本都要求著應聘者有一定的職業技能，即使是工廠招聘，也需要熟練工種，我拿起手機，試著撥打了幾個電話，最後得到的答複很統一，按照我目前的情況，即使去工廠打工，也隻能以學徒工的身份進場，不僅工作時間長，而且工資沒有一家超過了一千元，這其中待遇最好的一家，給我的工作也隻是一個勤雜工，月薪一千三，工作二十四小時，休息二十四小時，聽見這個條件，我一聲歎息，再次掛斷了電話，因為我現在每天晚上都得回家裏去陪林璿，所以找工作的範圍，隻能限製於白天，這樣一來，能做出的選擇就更少了。
撥打了一圈工廠的電話之後，我目光下移，看向了招聘信息最下麵的條消息上：物流公司招聘保安，月薪兩千七，包食宿。
考慮了半天，以我目前的情況，想要找其他工作，肯定是沒什麽希望了，為了生存下去，好像除了幹保安，我也別無選擇了，想到這裏，我掏出手機，再次給對方撥了過去。
……
我應聘這家物流公司的地址，位於沈北新區，距離我們所在的鐵西區，隔了差不多接近四十公裏，期間要倒好幾次公交車，為了湊出坐公交車的錢，我把身上的手機賣了一千塊錢，隨後又花了五十多塊錢買了一部黑白屏的老式諾基亞1100，身上有了錢之後，我先是找了一家麵館，一口氣吃了三碗麵，最後撐的肚子都疼了，接著又買了一包五塊錢的錢，步行著向最近的公交車站走去。
我一路不斷地打探著道路，在倒錯了車兩班公交車以後，終於趕到了沈北新區，我應聘的這家物流公司，位於沈北新區的一個工業園區，是一個規模很大的物流倉儲。
在物流園裏麵轉了半天，我才在密集的物流倉庫中找到了這家公司的辦公樓，遠遠地就看見了一群人在人事處門口排隊，看著排起長龍的人群，我不禁感慨，不愧是大城市，就連應聘保安，都有大幾十人在排隊。
我站在人群的末尾，一直排了半個多小時的隊，等到臨近四點的時候，才終於輪到了我，看著從裏麵走出來的青年，我扔掉了手中的煙頭，整理了一下衣襟之後，心情忐忑的走進了人事處內，一進門，前麵是一張長條的桌子，後麵四個穿著職業裝的男女正襟危坐，一副職業精英的派頭，看起來還挺唬人的，看見這四個跟我年紀差不多的年輕人，我站在他們對麵，心裏莫名的生出了一種自卑感，臉上也寫滿了尷尬，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更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
長桌後麵的一個女孩，似乎是看出了我的尷尬，笑著率先開口：“請你不要緊張，先做一下自我介紹吧。”
“啊，你們好，我叫韓飛，來自……”
“我們的時間有限，咱們就別說這些廢話了。”另外一個男孩聽見我準備長篇大論的自我介紹，揮手打斷了我的話：“這樣，我問你答，你什麽學曆，本科，研究生，還是碩士，博士？”
“啊？！”我被男生問的一愣。
“我問你什麽學曆，你緊張什麽。”男孩有些不耐煩的掃了我一眼：“既然這些都不是，那你是專科院校畢業的？”
“你們這個公司，就是招聘個保安而已，對學曆的要求也這麽高嗎？”我徹底被這個男孩問懵了。
“保安？什麽保安？”男孩看著我，同樣一臉茫然：“我們這裏招聘的，是跟外資企業之間對接的專業翻譯人員，你一個應聘保安的，跑到這來湊什麽熱鬧！”
“不對啊，我之前打了應聘電話，你們公司的人跟我說，想應聘保安，得來人事處報道啊！”
“什麽人事處，他說的是廠務辦，你下樓，右手第一個房間。”男孩看著我，一臉的不耐煩：“你一個應聘保安的來我們這，這不是瞎耽誤功夫嗎！”
“不好意思啊。”聽完男孩的話，我也感覺特別尷尬，邁步向後退去。
“下一個！”男孩根本沒搭理我，再次開口。
沒有人情冷暖，似乎是所有大城市的通病。
我離開了人事處，來到一樓的廠辦，簡單跟人交流了兩句，他們就把我打發到了位於院子門口的保安室。
‘咣當！’
等我推開保安室房門的時候，裏麵煙霧繚繞的，同樣站著不少人，有穿著保安製服的，也有穿著便裝的，看起來應該也是在招聘，不過明顯沒有之前在樓裏那麽正規了。
“哎，哥們，我問一下，應聘保安，找誰啊？”我看著一個坐在椅子上鼓搗手機的保安，低頭詢問了一句。
“裏麵，椅子上坐著的那個，是我們隊長。”
“哎，謝謝。”話音落，我想前走了幾步，站在了那個保安隊長麵前。
“你也是應聘的？”這裏的保安隊長，是一個四十多歲的大光頭，嗓門很大，看人的時候，也帶著一股趾高氣昂的樣子。
“對。”我笑了笑，點頭：“請問一下，應聘保安，都需要什麽流程？”
“沒什麽流程，以前有過盜竊前科嗎？”
“沒有。”
“身上有穿製服的時候，能暴露出來的紋身嗎？”
“沒有！”聽完保安隊長的話，我再次搖頭，感覺按照他這個問話的路數，我應該有戲。
保安隊長聽完我的話，斜了我一眼：“行，你被錄用了，長期夜班，每個月兩千，能幹嗎。”
我微微皺眉：“兩千？我看招聘廣告上寫的，明明是兩千七呀？”
“就JB兩千，你能幹就幹，不能幹給我滾犢子！”保安隊長一點沒慣著的罵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