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七三 臘月二十九的打鬥

  奶奶聽完老叔的話，一下抬起了頭，眼神裏滿是失望：“老疙瘩，你說話得憑良心啊！自從你搬過來之後，水電費咱們倆都是一人一半的，就連我讓你幫我去買袋米，都得給你的摩托車加十塊錢的油，你捫心自問，你真的盡到了贍養我的義務了嗎？”


  “韓永義就是再不管你，也比其他這些白眼狼強！”我老嬸牙尖嘴利的開口，一臉潑婦的樣子：“前幾天你高血壓犯了，是不是我請假帶你去的醫院？我告訴你，你別以為自己能賺點工資，我們還真不稀罕，你老太太自己想想，要不是我們跟你住在一起，你如果真犯了病，有錢都沒人管你，明白嗎！”


  我奶奶根本沒理會我老嬸的一番話，依舊看著我老叔：“我是你親媽，你真的忍心把我逼死嗎？”


  我老嬸根本不等我老叔接話，就繼續語速很快的開口：“我們沒逼你！我說了，隻要你把工資本給我，再給韓露買一台車，我們還會像以前一樣對你。”


  “買車？你們家韓露才十九歲，她買車有意義嗎？”我奶奶看了看我老嬸身後胖的都快沒人形的韓露，又看了看我，眼淚跟著又掉了下來：“我已經把房子都給你了，難道你還嫌不夠嗎？你們光想著自己的孩子是孩子，可是誰替韓飛想過？他也才二十一歲啊！你們知不知道，對於韓露來說，一台車可有無可，可是我手裏的這點錢，是將來給韓飛安身立命用的，沒有了這筆錢，他就得餓死在大街上！”


  “餓死活該！我早就說把這個孽種送到孤兒院去，你要是聽我的，哪會有今天這麽多事！”我老叔根本沒在乎我是不是在他邊上，依舊言辭犀利的叫囂著：“這筆錢要是不給我，你就搬出去，我他媽還不願意伺候你了呢！”


  “韓永義！你說的這還是人話嗎！媽把房子給了你，你現在要她搬出去？你要房子的時候，怎麽沒這麽說呢？”我大爺終於忍不住了，開口訓斥了一句。


  “你少跟我這裝犢子，你除了歲數比我大，還哪比我強啊？自己的親媽你都可以不管不顧，好幾年不來看一眼，你有什麽資格在這教訓我？”我老叔一番話，瞬間把我大爺懟的啞口無言。


  我老姑看見我老叔混不吝的樣子，也被氣壞了：“韓永義，既然你誰的話都聽不進去，還叫我們來幹什麽！”


  “我叫你們來就是做個見證，今天老太太隻要把存款和工資本給我，那我就繼續管她，如果不給，你們誰願意把她接走就接走！我肯定是不管了！”


  我其餘那些姑姑大爺，聽見我老叔讓他們把人接走，臉色一下就都變了，紛紛開始推脫：“老太太已經把房子給你了，當初過戶的時候就說過，誰拿房子誰贍養老太太，你憑什麽讓我們把老太太接走？”


  “就是！好處都讓你得了，憑什麽你不管！”


  “你要是不管，我們就去法院告你！”


  “……！”


  我老叔的一句話，直接引發了一家子人的罵戰，他們這些人都湧到了門廳的那一小塊地方，互相指責著，我老叔一直說老太太如果不給他錢，他就虧了，其他人則是認為自己沒要房子，自然也不應該贍養我奶奶，這一刻，在這個四十平米的房子裏，老韓家的人徹底沒有了人性，他們的眼中沒有了母子關係，隻有麻煩和利益。


  看見這些孩子們吵的不可開交，奶奶孤零零的坐在床上，雙肩聳動，滿是皺紋的臉上老淚縱橫，仿佛像是一個無助的孩子一般，眼神裏滿是陌生的看著那幾個被自己親手養大的孩子。


  我沒有心情看那些人肮髒的爭吵，邁步，走到奶奶身邊，拭去了老人臉上的淚水：“奶奶，別哭了，馬上就過年了，開心點。”


  奶奶看見我坐在身邊，更加難受，伸手摸了摸我的頭：“我這一輩子，作孽啊！”


  “沒事，他們不管您，我管！”我無所謂的笑了笑：“既然這個地方您住著不習慣，那就離開，咱們不在這住了，我去外麵租個房子，接您出去生活。”


  “算了，我年紀大了，不想折騰了，我這一輩子養了這麽多孩子，沒想到反而是你最有孝心，有你這句話，奶奶這麽多年的付出，就沒有白費。”奶奶笑了笑，伸手整理了一下我的衣服，我卻看見她手腕上有一塊淤青，頓時一皺眉：“這是怎麽回事？”


  “……”奶奶聞言，也沒有說話，隻是看了看我老叔，微微搖了搖頭：“不提了。”


  我咬著牙，緊緊地閉上眼睛，直到十多秒鍾之後，才堪堪控製住了情緒：“怎麽能不提，你告訴我，這是怎麽回事！”


  “我年紀大了，沒用了，在自己的兒女眼裏，也變成累贅，可是我真沒想到，我養出的兒女，竟然會是一群白眼狼，我想好了，如果我的兒女真的那麽不孝，我也就不活了。”奶奶說完，掀了一下床角的被褥，一把黑色的剪刀一下暴露在了我視線裏。


  我看著那把剪刀，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奶奶：“韓永義對你動手了？”


  “他的眼裏已經沒有我這個媽了，他的眼裏隻有錢。”奶奶絕望的看著門廳的方向，對我笑了笑：“可是這些錢我不能讓他拿走，我得給你留下，他如果搶，我就跟他拚命！”


  “別這樣！您別這樣！”聽完奶奶的話，我的眼淚瞬間決堤：“我現在能賺錢了，我不缺錢，您千萬別想不開，您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如果您出了意外，我就真的變成孤兒了！那些錢我不要了，您給他們吧，別鬧下去了，行嗎？”


  “不行！”奶奶看見我哭了，情緒緩和了不少，摸了摸我的臉：“孫子，隻有看見你在這個世界上好好生活，我死後才能閉上眼，你懂嗎！”


  “您別說了，沒有誰會死！咱們娘倆都會好好的！”我說完話之後，用袖子使勁擦了一下臉上的眼淚，隨後站到門口，看著依舊在互相推諉指責的一群人，大吼了一句：“夠了！！都他媽別吵了！！！”


  ‘刷！’


  眾人聽見我的呼喊，都收住了聲音，看著我。


  我抬頭，看著我老叔：“那些錢我不要了，還有我奶奶的工資本！都給你，但是你得跟我保證，這些錢給你之後，你以後一定得對我奶奶好！”


  “小B崽子！那些錢本來就是我的，我他媽跟你保證的著嗎？！”我老叔十分不屑的看著我：“你奶奶會有今天的下場，全是因為你這個禍害！”


  我咬牙看著我老叔：“隨你怎麽說，但是你拿到這些錢之後，如果再欺負我奶奶，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滾開！”我老叔根本不理會我的威脅，邁步就站在房間門口，看著我奶奶：“韓飛剛才說了什麽，你都聽見了吧，麻溜的把錢給我，我就當這件事沒發生過，咱們繼續過年！”


  奶奶看著我，又看了看我老叔，臉色堅毅：“我沒錢！就這一條老命，你想要，就拿去吧！”


  “呸！我要你命有什麽用，現在韓飛都說不要那個錢了，你咋還這麽強呢，咋的，你要把這些錢帶進棺材啊，我跟你說，老不死的……”


  臘月二十九，本該是其他人家都歡歡喜喜的一天，在我們家，卻發生著這種令人作嘔的事，說起來可能有人不信，雖然吵成了這樣，但是這卻是我奶奶兒女聚的最全，也是最‘熱鬧’的一年，今天我回家之前，隻想著看看奶奶，而奶奶受了委屈之後，不管別人說我什麽，我也都忍著沒有發作，而韓永義這一句“老不死的”說出口之後，我的憤怒再也無法抑製，竄上去，對著他的後脖梗子就是一拳。


  ‘嘭！’


  韓永義被我一拳打了個趔趄，隨後反身看著我：“艸你媽！你他媽反啦！”


  “今天咱倆不死一個，這事肯定不算完！”說完之後，我又衝了上去，韓永義的工作，是在我們家這邊的啤酒廠做裝卸工人，幹了多年體力活，他的身體素質肯定要比我強不少，所以我衝上去之後，被他一拳打在臉上，一下子打的退了好幾步，我再次上前，又跟他撕扯在了一起。


  “你們這是在幹什麽，還嫌老韓家丟人丟的不夠多，是嗎？”我大爺看見我跟韓永義打起來了，也開始上來拉架，我兩個姑姑見狀，也開始伸手。


  五分鍾後，我跟韓永義被拉開，他的脖子被我撓了幾道口子，我的鼻子也嘩嘩竄血，兩個人被分開之後，房間內一下就安靜了，奶奶看著我的樣子，心疼的不行。


  韓永義看見我打不過他，再次趾高氣昂了起來：“老棺材瓤子，這就是你教育出來的雜種，連長幼尊卑都不分了，我他媽……”


  “你他媽還敢說！”聽完韓永義的一番話，我伸手就向後腰摸了過去，打算一槍幹死這個毫無人性的畜生，可是卻一把摸了個空，才想起來槍被我放在車裏了。


  “我他媽就說你了，怎麽著，今天我非得教訓教訓你這個王八犢子！”韓永義說完，四下踅摸了一眼，伸手拎起奶奶平時下樓總坐著的一個小馬紮，對著我頭上就砸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