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七七 生活不易（更新3）

  安逸小區，阿振的家裏。


  “來，吃點水果。”阿振端著一大盤切好的水果，擺在了我跟史一剛麵前的茶幾上：“你們倆過來也不提前打個招呼，家裏隻有蘋果和西瓜了，將就點吧。”


  史一剛隨手拿起一塊西瓜，笑嘻嘻的開口：“操！你一個送快遞的，怎麽還整起格調來了呢，咋的，我提前告訴你，你還舍得給我買榴蓮吃啊？”


  我們幾個許久未見，阿振對於史一剛的調侃，完全沒當回事：“別說送快遞了，我就是當鴨子，那我該是你哥，也還是你哥，懂不！”


  “有蘋果就不錯了，你還吃雞毛榴蓮啊，當初咱們三個在網吧，一根火腿腸都分著吃，你跟我裝什麽土大款呢！”我也跟著調笑了一句，隨後打量了一眼阿振買的這套房子，這個房子的麵積不大，隻有六十平米左右，戶型也很一般，就是個長條狀的筒子房，房間內的裝修更加簡單，隻是塗了牆，然後鋪上了地板磚，除此之外，房間裏空蕩蕩的，電視、冰箱、洗衣機和電腦那些東西，一樣都沒有。


  史一剛穿著拖鞋在房間裏溜達了一圈，扭頭看著阿振：“怎麽就你自己在家呢，你媳婦和你爸呢？”


  從我們來了以後，阿振就忙前忙後的，聽見史一剛的問題，他把手裏的兩杯茶水擺在了我們麵前：“我爸出去打麻將了，娟子聽朋友說，市裏有個胎教中心，這幾天可以免費體驗，就去排隊了。”


  “排隊？”史一剛聽完阿振的話，頓時皺起了眉：“她都懷孕了，你還讓她去排隊，萬一磕著碰著，把我大侄子摔壞了咋整？”


  “我跟她說了，但是她不聽，非得說胎教對孩子有好處，她堅持要去，我也就沒攔著，畢竟孕婦得有個好心情。”阿振說完頓了一下：“我平時沒少跟娟子說你們的事，剛才我給她打電話，告訴她你們過來了，她讓我一定留住你們，咱們一起吃個晚餐。”


  “先不說吃飯的事。”史一剛眉頭一皺：“你媳婦既然想胎教，那就報名上課唄，非得去免費體驗那邊排隊幹什麽？”


  “你說得輕巧，那個胎教中心，每天就整個耳麥往你肚子上一夾，然後再給做個按摩什麽的，一個月就要兩千多，就憑我每天送快遞，拿啥消費呀！”


  史一剛聽完阿振的話，伸手就把包拿了過來，在裏麵掏出了一張銀行卡：“這裏麵有一萬塊錢，你收著，明天就去把名報了，先上五個月的，剩下的幾個月，回頭我給你打卡裏。”


  “滾，少扯犢子。”阿振聽完史一剛的話，伸手就把卡推了回去：“別跟我裝土豪！你賺點錢也不容易，自己留著吧，將來你不得結婚、買房子啥的呀。”


  “給你就拿著得了，哪來的這麽多屁話，我賺錢就是再不容易，不也比你來得快麽。”


  “我跟你說，這件事不是這個道理.……”


  看見阿振還要說話，我也抬手打斷了他：“這錢你拿著吧，別不好意思，實在不行，就當你那個孩子，史一剛入股了。”


  阿振聽完我的話，抿著嘴想了一會：“我怎麽覺得，你這話聽著這麽別扭呢？”


  “有什麽別扭的，你快收下吧，孕婦不比別的，成天去那擠著，真要出點什麽事，後悔都來不及。”史一剛不由分說的就把卡塞到了阿振手裏：“我這個人你了解，沒什麽優點，就是摳，所以平時別人想花我的錢，比登天還難，可是你不一樣，你是為數不多的幾個，能願意讓我心甘情願花錢的人，懂嗎？”


  史一剛話音落，阿振眼圈微微發紅：“行，你要這麽說，這錢我就收下了。”


  “收下是收下，你可一定給媳婦把胎教班報了，千萬別自己拿著出去嫖去。”史一剛正經了不到三句話，再次開始跑題。


  阿振咧嘴一笑，坐在了一邊的沙發上：“你倆有煙沒，快給我一支，這幾天在家不敢抽煙，都別把我憋死了。”


  看見阿振的樣子，我把煙掏出來，也跟著笑了：“憑你這窩囊勁，我就知道你肯定不敢出去嫖。”


  “不是不敢嫖，是不舍得嫖。”許久未抽過煙的阿振嘬了兩口煙之後，明顯的有些迷糊，眼神也有點發直：“我現在送快遞，每個月的工資也就三千塊錢左右，其中有一千七是用來還房貸的，剩下的一千多塊錢，還得每個月給我爸拿五百塊錢零花錢，餘下的幾百塊，就是我們三口人的生活費，不瞞你們說，直到現在，我連娟子將來生孩子和買奶粉的錢，還沒攢夠呢，前幾天我帶娟子去婦幼保健院做檢查，醫生建議娟子吃點葉酸片，說那東西對胎兒有好處，然後我出去一問，那種藥最便宜的要100多一盒，但是都不是正規廠家產的，我也沒敢買，至於好一點的，要一千來塊錢一盒，我也沒舍得買，最後娟子上網查了查，說獼猴桃裏麵也含葉酸，就自己買了點獼猴桃，算是補充了。”


  “這麽整可不行啊！孕婦不比別人，該補充的營養一定得補充。”說完這句話，我隨後拿起了手包，掏出了一張銀行卡。


  阿振看見我拿卡的動作，表情一下就變了：“小飛！咱們是兄弟，我困難的時候，會找你幫忙，但是不能接受你們的施舍。”


  “你想多了。”我伸手把銀行卡拍在了桌子上：“這張卡是東哥讓我交給你的，裏麵有六萬塊錢，其中有五萬是當初你離開的時候，他答應給你的，另外一萬塊錢，是他給你隨的份子錢。”


  聽完我的話，阿振的表情一下就凝固了：“當初我離開的時候，東哥說等他好了，會再給我五萬塊錢，我一直以為他說的就是一句客氣話，沒想到他竟然還記著呢.……”


  “他既然給你，你就拿著吧，東哥最近在龍城那邊，混的挺好的。”阿振已經退出了這個圈子，所以我並沒有過多的跟他說龍城那邊的事，隻是隨口敷衍了一句。


  “替我謝謝東哥！”阿振看著桌上的銀行卡，咧開嘴笑了：“之前娟子一直想開一個蔬菜水果店，東哥的這筆錢，真是幫了我大忙了！”


  我聞言一笑：“還真是巧了，東哥也跟我說了同樣的話，他也讓我謝謝你，謝謝你當初在他最難的時候，能陪在他身邊。”


  阿振聽完我的話，微微點了點頭，歎著氣開口道：“小飛，我有點後悔，當初那麽早的退出這個圈子了。”


  “操！”史一剛頓時就被逗笑了：“大哥，你眼看著都要當爹了，這種時候就別扯犢子了，行不？咋地，還想背著孩子拎著刀，去複出江湖啊？”


  我也跟著一笑：“剛子說的沒錯，你馬上都結婚了，老婆也懷孕了，以後就踏踏實實的過日子吧，少想那些有的沒的，如果你回到社會上，真出個三長兩短的，以後你讓你爸，還有你的老婆孩子去指望誰啊？”


  “正是因為我馬上就有老婆孩子了，所以我才真正感覺到了累！”阿振說完這幾句話以後，痛苦的抓著頭發，眼圈很快就紅了：“當初我追娟子的時候，還有另外一個男孩也在追她，那個男孩跟娟子是一個縣城的老鄉，他父母都是那個縣城裏麵的政府公務員，家庭條件特別好，但當時我沒在意這些，娟子也沒在意這些，我們兩個都堅信，隻要我們共同努力，以後一定可以過上好的生活，而現實就是，憑我這種沒有手藝、也沒有學曆的男人，想靠平凡的努力去在這個社會上立足，真的是太難了，以前沒有老婆孩子的時候，我一個人想怎麽混都行，哪怕一天不回家，我隻要在路邊攤買個煎餅果子，然後晚上在網吧裏開個通宵，這一天就算混過去了，一個人的時候，我無憂無慮的，但是現在我不僅要結婚了，還要當爸爸了，你說，我能眼睜睜的看著我的老婆孩子，也抱著個煎餅果子跟我混日子嗎？一想到孩子以後還要吃奶粉、要上幼兒園，到處都要花錢，這種壓力，已經把我的頭都快擠炸了！”


  ‘啪！’


  我伸手拍了拍阿振的肩膀：“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你站在窗口看看，街道上這川流不息的人群，誰還沒有幾件煩心事啊，咱們被稱作一個男人，那就應該挺直脊梁，咬牙在這個狗日的社會上站穩了，能頂住壓力，把老婆孩子抗在肩頭的男人，才叫爺們！”


  史一剛也微微點頭：“是啊，就算再苦再難，你也得挺住了，哪怕為了你爸和老婆孩子。”


  “呼！”阿振聞言，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你們說的道理我都懂，也都想明白了，隻是這種壓力如果不說出來，我會覺得很壓抑，現在跟你們兩個抱怨幾句，我也會輕鬆不少，你們說的對，我不能被生活壓垮，哪怕為了我還沒出生的孩子。”


  “.……”阿振的一番話說完，我也沉默了下去，不再說話，其實他不知道，我有多麽羨慕他這種充滿壓力的生活，我有多麽憧憬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我有多麽憧憬這種每天一推開家門，家人、愛人都在眼前的生活。


  我一直堅信，世間的任何一個人，都不會過著絕對完美的生活，我們都麵臨著各種各樣的不如意和壓力，而麵對這種壓力，選擇了屈從的人，叫做悲哀，反之，會努力解決這種不如意，選擇樂觀麵對的人，可能就叫做幸福吧。


  我們三個大老爺們，在阿振簡陋的婚房裏聊了一下午，到了四點多的時候，大家開車出門，隨後去胎教中心接上阿振的女朋友文娟，打算一起吃個充滿愛的晚餐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