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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尋他

  按捺不住的心悸酥麻了全身。


  宋知熹已經穩住發慌的步子,倚靠在牆邊調息片刻,隨即她便提裙開始奔跑。


  沸反盈天的街道裏側,寬巷府門前尖叫聲與慟哭聲陣陣充斥,馮府外,官兵圍得水泄不通,隻待完事後再利落地給府門打上封條。


  多少年了,又一家高門大戶,隻是須臾片刻,傾覆消失便成定局。


  街巷不遠處聚集了諸多百姓,紛紛指指點點或是唏噓歎惋,雖是不明所以卻也能自我揣度出個七七八八。


  兵馬司的官兵一個個分別扣押出了馮府親眷,進進出出之間,那佩刀無情冷硬,竟然已是泛了血色。


  奴仆被盡數圍困在府內,日後何等命運,想必也並不好過。


  宋知熹遠遠地上前一步,她看見女眷之內已經暈了好些人,年紀小的更是哭得快要背過氣去。


  馮箏咬著唇挺直脊背,麵色蒼白又緊繃,她直直看著那佇立在巷頭的女子,再也繃不住地紅了眼眶。


  宋知熹沒再走近便頓住了步子,她哪能沒有看到,圍府的官兵之中,被無情扣押的那個嬌弱女子,正顫抖著唇拚命地朝她搖頭!


  阿熹,不要過來!

  這種無聲的呐喊與啜泣,把她的心擰得緊實又疼痛。


  “太醫正馮景,謀害太後性命,抄家查辦,即刻下獄!”


  兵馬司都尉高喝一聲,官兵狠厲地開了道,一行人馬直通詔獄,人群再次沸騰,推搡踩踏之間,斷斷續續傳來謾罵。


  一滄桑的老者雙眼渾濁,一字一頓吐詞清晰,“何至於此,何至於此啊!”


  不知說得是馮家,還是怨憤其他什麽。


  “這些太醫,仗著官高了就倚老賣老,啊呸!這不就是來了現世報了?”


  “竟沒想到,這馮家原來是個不安分的……”


  “誰知道呢,飛來橫禍啊。”


  到底是沒人敢對皇帝的判處產生非議。


  五指緊攏著裙擺,宋知熹的指節泛了紅,盡力理清雜亂的心緒。


  她沒有時間了。


  她有一個可怕的想法,可是瞬間就被她否決了。


  劫獄是不可能的。


  她抬眼,細細地端詳自己的手指。原本應有的殺傷力不複存在,那麽和障眼法的又有什麽兩樣?

  這水平,怕是還不如街上變戲法的道行高。


  不信問問當初那個要弄死她的死士,凝聚內力與流光於指尖揮了她一眼,那女子也隻是因突然的強光暫時模糊了視線罷了,可有覺得疼痛過?

  她嗟歎,無用!


  爹爹作為禦史大夫,馮家向來和她家走得近,她也有所了解,在她僅有的些許印象之中,那馮太醫應該是個寬厚之人,但到底是無心過失,還是有意而為,抑或是被人栽贓?


  敢冒著十惡不赦的風險害死太後,又是圖什麽?

  就算真有所圖……


  然而她也並不想知道。


  這些個朝堂府宅陰私,與她何幹?


  宋知熹抬頭癱靠在了牆上,沉沉閉上了眼。


  但若不是證據確鑿,皇帝也不會開口便拿人下獄,更不會斷然抄家。馮太醫是知情參與的,還是無心冤枉的,她無從得知,也不想糾結。


  她隻知道,不管誰的錯,馮箏不能有事,馮家不能有事。


  可是如果太後崩了,任何努力便都是徒勞,她若想為馮家爭取生還的機會,前提是太後還活著。


  這是賭命的最大的籌碼。


  不管其間是否存在誤會,君王盛怒之下,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推波助瀾的人,人都死了,無任何彌補的機會。哪怕是陰差陽錯的無心之失還是誣陷,他恐怕並不關心。


  可是……太後已經斷氣了。


  她抖著手伸向腰際,捏住荷包一角。


  她眼神一緊,她要進宮。


  可是如何得進?若是以她爹的名義遞了牌子上去,等皇帝批複下來召見,那就更來不及了。


  最快的法子,是直接跟著要入宮述職的官員,不過如此大的罪案麵前,皇帝哪有心情召見?


  在這種時候,誰最便利?


  跟著刑部的官員入宮,想都不要想。


  宋知熹忽地眼睛一睜,她也不知道怎麽冒出這一想法的,抑製不住心突突地跳。


  她艱難地咬牙,撐起身子,接下來的所有事情一旦做了,那麽全身而退對她自己來說,可能便是奢望。


  凡未經大理寺評允,諸司均不得具獄發遣,誤則糾之。


  漆紅色的大門正上方,梁棟上碎金色的浮紋湧動,“不誘於譽,不恐於誹。”兩聯高列於深色梁柱上,不禁令人渾身一振。


  大門東西側有兩座高高的雕紋石台,石台上各坐落著一尊石雕,似羊非羊,似鹿非鹿,體型類似麒麟,雙目明亮有神,額上長有一角。仔細分辨,便知是那“獬豸”,作為神話傳說中的神獸,它能夠辨善惡與忠奸,懂人言知人性,發現奸邪的官員,就用角把他觸倒,然後吃下肚子。


  正所謂“見人鬥,則觸不直者;聞人論,則咋不正者”。


  它能辨曲直,是司法“正大光明”,“清平公正”,“光明天下”的象征,被後人視為驅害辟邪的吉祥瑞物。然而,普通民居的府宅前是斷然不征用的。


  望著眼前守衛林立的府衙,誠然既氣派又莊嚴。


  想來這威風八麵相對於其昭名來說,也應該是名副其實。


  宋知熹用力抿緊了嘴唇,雖說她也想不通自己是如何會走到眼下這一步的,但她深諳其道,沒有退路之下,隻能勢在必行。


  宋知熹沉下眼瞼,穩步向前直直地闖入了周遭視線。


  “閑人勿擾!”


  “大理寺卿大人可府衙內?”


  門前的守衛互相交換了眼神,沒有半分遲疑,正要橫陳劍鞘威嚇驅逐眼前這個不知痛癢的女子。


  “我要見周世子。”宋知熹絲毫不敢拖泥帶水,抬了抬下巴,越是在豪橫的官家麵前,氣勢越不能輸。


  “去!世子豈是你想見就能見的!”


  大理寺左右少卿形同虛設,已然被架空,整個龐大機構裏主事的便隻有他了。


  “看來應該是真在。”她暗暗唏噓一聲,不知是該慶幸還是焦慮,


  手心的薄汗暴露了她此刻明顯更加緊張了幾分。


  “我乃宋禦史府上大小姐宋知熹,有要事求見周世子,還望各位能給個通傳。”


  守衛壓根兒不吃這一套,走近前就要趕人“你會錯意了,速速離去。”


  往昔被他們攔在外麵的,少不了是來頭不小的,管他意欲巴結不巴結,不是照樣要吃閉門羹?更何況一個毛丫頭?


  “識相的快走,最起碼也得有函令才得通稟世子。”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雙方紋絲不動,耗在門口僵持。


  倆爺們兒的臉黑得似鍋底一樣。


  嗯,就差砍人了。


  一陣勒馬聲呼擁而至,一個身姿挺拔的年輕男子解下官配的刀鞘往邊上侍衛的身前一送,大步朝這邊邁了過來。


  守衛瞬間抽回了已經拔出來的大刀,畢恭畢敬拱手道,“周世子!”


  宋知熹的太陽穴突突地跳,連忙要湊了上去,周緒呈與她對視一眼,先是幾分捉摸,旋即釋懷地步入府衙內,一氣嗬成愣是一步也沒停頓。


  這?!宋知熹哪還管得心裏憋不憋悶,一鼓作氣跟著那人的後腳跟就要一並進了,那守衛目睹大人這一路的態度,還有什麽不明白的,見勢便大臂插入空隙一攔,“懂了嗎!滾!”


  以鞘抵肘推了她的肩頭,抱胸一步橫跨,再次把她拒之門外。


  此時一位飛騎衛飛速下馬便持牌入內,沒一刻鍾的時辰,便有人整裝出了門,周緒呈目不斜視地改進了官轎。


  機不可失!


  眼看就要起轎把她徹徹底底晾在了外麵,宋知熹眼神一緊,飛身成一道炫目的影子避開了侍衛,耳邊刮過喝止之聲,她掀開那門簾就直直闖入官轎之中。


  在場人皆是一驚,這可是大大的失職啊“嘿!大膽狂徒!趕快出來!”


  眾侍衛心裏惻惻也不敢長驅直入,倒不是他們怕,隻是根本用不著他們捉拿,那女子……自求多福吧。


  宋知熹呼吸一滯,看著眼前放大的俊臉,就連瞳孔的琥珀色也分明可辨。


  在她闖進來的一刹那,她便被一隻手有力地掐住了脖子狠狠抵在了壁麵上。


  這砰一聲撞響後,外頭守衛盡數退開。


  “我若是不見你,你是不是還打算把大理寺的門給踹了。”他輕鬆地笑道,掌間的力道卻絲毫沒鬆。


  怎敢啊!宋知熹繃緊了身子,喑啞地擠出聲音,“求、求……”


  “天景年以後,大理寺隻閱案卷,囚徒俱不到寺。”男子眸色轉而深沉,“你的膽子,未免用錯了地方。”


  宋知熹抬手要掰開那手掌,手心溫熱相觸之餘,周緒呈果斷鬆開了壓製。


  他倒要聽聽,她還能講出什麽歪理。


  “世子誤會了,我來並不是向您求情徇私的。”


  宋知熹正色道,“請世子帶我入宮。”


  “禍不妄至,福不徒來,你管的,未免太寬了。”周緒呈不置可否。


  卻是意味分明,馮家在劫難逃。


  “我要見太後。”宋知熹直接挑明,並無含糊。


  “世子心中定有疑問,但實在是茲事體大時間不等人,還望世子助我。”


  周緒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不能再拖了,宋知熹麵色端著而心裏卻已經是火急火燎,隨即就皮笑肉不笑地啞著嗓子,“周小仙君啊~”


  ……


  他身子一僵。


  “我既不會保你,也不會再帶你出來。”他隨即偏過頭沉聲催道“起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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