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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競彩

  等盡數摸完,有人麵色祈禱,有人神情疑慮。


  持票人一一攤開,數號標有零、壹、貳、叁、肆、伍、陸、柒、捌、玖、拾、佰、仟、萬、億、兆、京、垓、秭、穰、溝、澗、正、載、極,不一而足。


  掌事清了清嗓子,“答案明了易於揭曉,最為特別的便是……”


  “呀哈!單單就隻有爺這張印著吉雲紋,你們都沒有!”


  掌事抬眼瞧著位聲稱中彩之人,這一瞧竟是麵露驚訝。


  怎麽回事……這人,並不在內定人選之中啊?

  一人麵色疑慮地攥著手上前,在掌事身邊耳語兩句,這一動作惹得那位自稱“爺”之人警惕起來,心生不滿。


  他拍著大腿急了,“怎麽,你們暗地裏嘰歪什麽呢!大家不能聽?莫非是要耍賴!”


  那掌事聽完方才之人所說的變故,此刻看著眼前這個氣得跳腳的人,有些腦殼疼。


  何人整出的這麽個幺蛾子?


  頭彩二字已經說出了口,字據放在展廳裏是要在公眾眼下揭開的,他們榮升票號誠信使然,不到開終彩的時候動不得,再不濟也不至於把如此重要的東西隨便托付給一個不知根知底的人。


  就在幾人僵持辯駁之時,一道清亮的女聲傳來。


  “不對呀,可是為何……我這張的水印上,約摸透著二重喜?”


  “水印?還有水印一說?”


  “還明晃晃標著二重喜?”


  “二重喜?啥玩意兒?”


  管事立刻以身作則上前探看,他把女子手中的票舉過頭頂,對著樓廳裏的亮光像是看清了什麽字樣。


  宋知熹的眸光一派清朗,說“管事先生,浸在水裏,看得更真切。”


  一個公子隨手招來小侍端來一壺茶水,掌事撂了袖子伸手,把水灑在票樣上,果真,水印乍現。右下方赫然一個雙重喜的子樣。


  “莫非是動了手腳?”有人揉著鼻子對她促狹道。


  管事低頭在侍從耳邊言語幾句,那侍從便從樓裏叫來一位勘驗先生,榮升票號今日對票樣選材、磨紙、印章、印染、添畫的,就是這位負責。


  “我瞧過了,這票確實是出自我們榮升之手,而且,從紙張的查驗試測來看,上麵並無其它物料暈染。隻是這雙重喜麽……”


  這位查驗先生來之前聽過叮囑,也知曉權衡利弊,當務之急,是解決眼前這潑皮的麻煩,那等姿態嚷叫下去,定會壞了今日的安排。


  先生眼神凜正,“確實出自我們之手。”


  宋知熹莞爾一笑,“所以說……”


  “不行!”一道聲音突然喝止。


  “怎麽不行?”宋知熹撚著票緩緩道來,絲毫不因眼前威逼的影響而變得急迫,“掌事先生開局前已經交代,最為特別的一張就是頭彩沒錯了……嗬嗬,榮升票號的東家果真七竅玲瓏心,沒想到會在一張票裏暗藏玄機,果真是妙。”


  旁人點頭對男子勸慰道,“小子,你這也就幾道描紋,估計就是給你討個小出彩,不過和雙重喜的水印這麽一比對,那可就相形見絀了,你看是吧?”


  那男子盡管有些不服氣,卻無理爭辯。


  掌事心中駭然,今日變故與這女子應該脫不了幹係,這話說得八麵玲瓏,既是圓了場麵,也堵了他們的後路,讓他們沒得選。


  此時,掌事先生開口道,“這位姑娘,能否借一步說話。”


  宋知熹早就料想到會有這麽一出,她這半路殺出攪了胡,壞了人家的規矩,豈能讓她這麽容易就達到目的?

  “可以的。”


  沒有中彩之人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而對於那些本就內定之人,一番變故後失了原本的機會,現在更是雙手環臂等著看好戲。


  女孩子嘛,不好好過小日子來這兒瞎摻和什麽?這下可好,觸了黴頭吧?


  到了三樓的茶室,宋知熹識趣地摘下麵紗,做人當然要坦誠,既然做交易談生意,遮遮掩掩的又算得上什麽信用。


  掌事的這才看清眼前的女子,隻是,光這柔和的麵貌就讓人猜忌不起來。


  “姑娘如何稱呼?”


  “我姓宋。”她還沒有大大咧咧自以為是到自報全名的地步。


  “宋姑娘想必是有備而來。”


  “不瞞先生您說,您們這些安排,我都事先知曉了。”


  “哦?”掌事笑了笑,心道果真如此。


  不過,能與他們投標的,都有些實力背景,或多或少都能增添助力,達成雙贏的局麵。


  她算個什麽?

  雖是有了盤算,他仍不失禮貌地笑道,“你這乍然一來,讓我們選中你,未免有些無稽之談。”


  言語之下,雙方無聲地對抗開來你,能給我們帶來什麽?

  “先生也說,我應該是有備而來。都說孔明借東風,實乃巧用天時。”


  宋知熹雙手交合於腹前,語氣不緊不慢,就像同摯友閑談一般,“鍾鳴鼎食,銀錢幾兩,終究隻是一個周轉的形式與流程。我並無在票號麵前貶低銀錢的意思,隻是談及其中一以貫穿的經驗道理,你們應該是比我在行。”


  “事業講求穩中求進,再巍峨的靠山也會有忌憚,世上有多少是非,都是歸咎於錢財之爭。”


  “而真正讓一個票號生生不息經久不毀的,隻是一個字。”她嗓音清冽,“源。”


  “所以……”掌事先生沉眸思量的同時,女孩子拎出一物,一個中心鏤空的繡球狀彩玉球吊掛在中指之下,質地溫潤,好不精巧。


  “不知,以此物為信用,可否行得通?”


  掌事定睛一看赫然吸睛,猛地意識到了情況。


  他為票號的周轉走南闖北,怎麽不認得此物!

  “你、你是四海商行的人?!”


  道不同不相為謀,雖說他們票號也曾與四海商行達成過幾筆交易,不過,商行的人親自找上門來是從來沒有的情況,更別說加盟了!


  宋知熹輕輕一提,把繩帶下的彩玉球一把握在了手心。


  “我能給的,就是通融。”


  四海商行,搜羅十二州府信息資源,主打消息的典賣經營,不管是官運亨通的還是做過大生意的,誰還沒走過這條門路?

  憑著胖蕉的職業便利,她也便撈來這福利。


  好用得打緊呢。


  不過,不到需要之時,她從不展示在別人麵前。


  “宋姑娘稍等。”


  沒過一會兒,一個中年男人進入內室。


  “這位,是我們榮升票號的二東家。”


  宋知熹利落地行了禮,算是打了照麵,心裏微微訝異。


  二東家竟是個半老徐娘……


  待梳理片刻,那位二東家開了口,“如此,甚好,不過今日之事頗為意外,大東家和大標主等人不在京城,隻有我在,我需要先行知會他們一聲,請姑娘先將那張票樣好生保管,以做憑證。不日待我們準備妥當,自會通知姑娘。”


  “有勞了。”


  二東家幽幽笑道,“隻是,姑娘可否告知我們,你那個水印,是何伎倆?”


  宋知熹心一緊,看這二人並無怪罪之意,也便緩下神來不再緊張,嘿嘿笑道,“您這不都說出來了麽,小伎倆小把戲罷了,終究上不得台麵。”


  “哈哈,姑娘不必隱憂,既然內含門道,倒也容不得他人窺探說破。”


  宋知熹提裙告辭,麵色有點兒尷尬。


  話說,她差點忘了這一茬,如若被人死揪不放,她確實不知道如何自圓其說。


  在她看來熟稔平常的招數,在旁人眼裏可未必平常。


  靈符訣中就有這類靈印,隻需她悄悄撚上一訣,便能化形引入其內。


  自己這些……本不該存在於現世的,若是天道覺察,怕是出於平衡而降罪於她。


  下次可不能如此疏忽了。


  不過現在看來,塵埃落定。


  二樓內,掌事當場宣告,一位宋姓的姑娘運道極旺中了彩終彩!話畢卻並沒有當場開彩,隻是聲稱裏頭是一張空白的匯兌銀票,具體金額容後再議。


  不過,在場人仍舊頗為羨慕,有這榮升票號出手,哪還能讓你虧了?

  “不就中個獎嘛,瞧你嘚瑟的。”馮箏笑著睨了她一眼。


  宋知熹了然,歪頭一笑也不置可否。


  沒玩過博彩的,自然不知曉裏麵一般會有多大的押注。


  不過,這種事情還是少摻和為好,今天她算是有所準備,否則她又得惹一身腥,萬一自己鬧大了還會牽扯到無辜之人。


  幾個明理的內定者眼見掌事如此態度,便認識到,不管怎麽樣,兩方已經達成了交易,連東道主都這麽定了,他們也沒什麽好惋惜的的。


  選來選去,其實啊,終究是看東道主的意思。


  樓廳裏魚龍混雜,其他群聚中也同時開了獎,不遠處,甚至有人眼紅著就鬧了起來。


  管事眯著眼睛雙指輕輕一搓,邊上幾個小侍頓時明白過來。


  嗬,鬧事麽?

  兩個女孩子並不著急走,看戲一般落坐在樓道旁的寬凳上。


  紅口白牙的小侍先是毫不客氣地強嘴講理,把那人數落得一文不值。眼看情形愈演愈烈,突然又擠來一群人從中勸和,端看他們的服飾,也應該是票號的人。


  果真智趣~榮升票號,一麵唱黑臉一麵唱白臉,吵架能擺出身份與氣勢,當然,事後要有一個講和的安排善後。


  如此,既維護了尊嚴漲了氣勢,又能贏得眾人好口碑。


  門兒精呢!外人如何都不能揩出他們一塊皮。


  真是小氣得有趣。


  宋知熹抬眉感歎之餘,偏過頭訝異地道,“原來你也喜歡看這種熱鬧。”


  馮箏咂摸著嘴,思考的模樣帶有幾分認真。


  “你還別說,一時半會兒沒見你回來,我倒是一出接著一出地瞧了好戲……怕是已經品盡了人生百態呢。”


  “是麽,怎麽樣,跟我出來是不是乞巧節都不一樣了?”


  “哈哈是了呢,走了,放完河燈咱就去尋了郡主一同看鴛鴦戲去。你可知,外頭可熱鬧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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