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十三)
神灸夜行至金陵學府一百零八梯,隻見深處有棵龍樹,生的高大挺勃,樹杆非常粗壯,需五人才能合抱。枝成傘狀,遠觀猶如一棵大大的蘑菇雲。這樹不知因年代太久,還是生了病,樹萎葉蔫,葉片多枯黃,無果亦無花,似乎已到了生命的盡頭。龍樹旁有口井,井中流著一股股黑色的液體物質,卻並不是水,端是奇怪異常。神灸夜隻是不經意的瞟了眼那物質,便被一股邪惡之氣襲身,遂覺全身極度寒冷。原來,那黑色的液體是極陰之物,由人的惡念而生。
樹下有一方形石桌,桌子的四邊皆有一個圓形石椅。位於南方的石椅上,此時端坐著一位僧人,內穿黃色僧衣,外著一件紅色鑲金邊的袈裟,微瞌著雙目,如一尊石像般一動不動。
待神灸夜行至跟前,僧人陡睜雙目,自薦道“吾修道已至五朝換代,生命已至盡頭,然離大道仍有一步之距,吾恐達不了矣。現金陵遭逢業報之災,吾身為金陵一份子,實不忍家鄉人受劫。吾多年來受金陵先祖庇蔭之護,受金陵百姓養育之情,又怎可不報恩?隻是吾能力有限,僅能暫阻這業障蔓延金陵三日,還得煩請小友說服那百鬼,解開這金陵冤報的劫。”
神灸夜聽得模糊,正欲再問,忽見井中“黑水”沸騰,傳出道道聲音。一女聲勸道“老禿驢,別撐了,放棄吧!”遂後,一男聲怒道“老禿驢,這些人遲早要下地獄。你何苦賭上自己的性命,阻我等出來?”緊接著,一老者聲假裝好心道“老禿驢,你在怎麽撐也不過三日爾爾,何必呢?”話落,一眾七嘴八舌的聲音咆哮道“老禿驢,我們與你無仇。俗話說,井水不犯河水,你又何苦趟這趟渾水?快放我等出去,我等出去!”
黑色液體拚命的向外湧,每當它們上升一尺,就會有一片龍樹的樹葉枯萎。待到龍樹的樹葉全部凋零,龍樹也就死了,成了朽木,而整個金陵城便會在瞬間被天道毀滅。因為,這棵龍樹並不是普通的樹,而是金陵地脈的“心髒”,代表著金陵的生命。
人類所生活的大地,其實如人類一樣有生命,所謂的成、住、壞、滅便是這人間,乃至與其息息相關天體世界的生命進程。人間還有三脈,乃是締造自然、地理環境承滅的因素。這三脈分別是水脈、山脈和地脈,其中水脈乃一方之地的氣息,代表著運勢;山脈為屏障,有山神居住,主護一方之地平安。故依山傍水之地,多出人傑,俗語亦常有“一方水土養一方人”之說;地脈乃人間今次(成、住、壞、滅)生命。因為有十二天幹連接人間與外天體世界,汲取外天體能量(如氧氣),通過十二地支輸送至人間,而十二地支又紮根於地脈,故與人間今次生命息息相關。
僧人見黑色液體外湧,龍樹生命漸微,急忙誦念佛號,欲將黑色液體壓回井內。神灸夜欲幫忙,被僧人製止。僧人道“汝之職不在於此,別在這裏浪費時間。快去地府,說服百鬼。”
僧人言罷,一揮衣袖,將神灸夜扇下一百零八梯。僅是這短短片刻間,那黑色液體便向井外湧出五公分,龍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枯萎了一圈。僧人急瞌雙目,誦念佛號。現實中,僧人身體不停的左右晃動,似遭受到了強大力量的撞擊,額頭上都出現了細密的汗珠。同一地方,爛鬼、邪靈所處的低緯度,一股股邪惡的力量正在試圖衝破僧人的阻攔,攻擊龍樹。忽然,遠方來了一群似人而非人的生靈,其中一生靈衝著僧人咆哮道“汝言而無信,承諾汝若修成,吾便可到汝的世界當一護法神,故吾不再找汝報仇。可現下,汝不修,還好管閑事,以生命為能量來延遲金陵浩劫的發生。既然汝如此不珍惜生命、言而無信,那今日汝便報了此仇。”
說罷,衝向僧人,欲掐僧人脖子。
一生靈急忙衝出,將此生靈攔下,並對僧人道“吾跟汝已數三世,吾信汝能修成。今生不成,尚有來世,不過多等爾爾。隻望汝修成後,能讓吾到汝的世界當一方眾生,吾便知足矣。”
原來,這些似人而非人的生靈皆是僧人生前的債主,因僧人善解,允諾修成安排到自己世界,方放棄了仇恨。如今見僧人為了延遲金陵業報之災而不顧惜自己的生命,產生了歧義,惡的一方要報仇,要殺僧人;善的一方欲等僧人修成,要保僧人。兩方打的不可開交,僧人幹看著,惟願神灸夜早日說服百鬼,化解這金陵的怨結。
另一邊,神灸夜被僧人扇出一百零八梯,此時位於一百零七梯上,本欲再上一百零八梯,可這梯竟與神灸夜第一次考核一樣,衝多高便上升多高,永遠比神灸夜所在的一百零七階梯高出一階梯。
神灸夜無奈,思及僧人所言,便欲到地府尋那百鬼。行至三十階梯,辰昱、紫衣問神灸夜上一百零八梯原由,神灸夜便將金陵業報之災和上一百零八梯所遇之事細說了一遍。
紫衣聽罷,說道“吾知有一地可通地府,夜兄隨我來。”
紫衣在前引路,神灸夜緊隨其後,辰昱恐神灸夜有危險亦跟了去。三人出了金陵學府,也不走常路,專走那雜草叢生、怪石嶙峋的荒涼之地。前方有一坎,坎下隨意的堆積著一些石頭。辰昱覺得此地不簡單,正欲告誡神灸夜、紫衣小心行事。哪知神灸夜先一步跳下了坎,紫衣眼見,亦跳了下去。辰昱無奈,隻得遂倆人跳了下去。
說來也奇,不知是神灸夜一行人變小了,還是石頭變大了。三人在坎上看到的石頭並沒有多大,可是到了坎下,那石頭不僅大如城門,變成了一座迷宮,就連下來的坎也不見了。
辰昱心思細密,恐迷宮路難走,欲用羅盤先研究一番,卻見神灸夜徑直走入了迷宮。辰昱與紫衣對視了一眼,怕與神灸夜走丟,隻得無奈跟隨。
神灸夜帶著辰昱、紫衣二人在迷宮中穿梭,速度甚快,辰昱根本沒有時間來窺路。心道,夜兄現下狀態非常人,不宜打攪。我還是等他走到死路,出了狀態,再用羅盤尋出路吧!辰昱想的出神,忽感前方有亮光,遂望眼瞧去,見是迷宮出口,心下一驚。暗道,夜兄真是好運,不想隨意的亂走,竟是到了出口這裏。
神灸夜、辰昱、紫衣三人出了迷宮,神灸夜急向一座山登去。辰昱、紫衣緊隨其後,速度一提再提,唯恐跟丟了神灸夜。原來,這神灸夜登山不走尋常路,羊腸小道不走、階梯不走、路不走,端走一條垂直向上的山路,遇石攀石,遇崖翻崖,讓辰昱、紫衣好生無語。
行了約莫盞茶功夫,辰昱見前方出現了一道觀。道觀規模不大,進口處是一塊空壩子。壩子靠近懸崖的一方,栽種著一棵不知品種的樹,長的枝繁葉茂、鬱鬱蔥蔥,樹下放著一張圓形石桌和八張石凳。道觀的觀門在東方,有空地那麽長,右方牆麵上繪著一個大大的太極圖案,牌匾用篆刻體寫著“清虛觀”三字。
辰昱、紫衣行至道觀,見神灸夜和一道童正在談話。道童道“汝等走錯了。汝等要去之地,在此山另一麵。”神灸夜聞之,二話不說,轉身離開道觀。辰昱謝過道童,遂與紫衣急追神灸夜而去。
俗話說“上山容易下山難”,可這話在神灸夜的身上一點都不適用。神灸夜下山仍走的一條垂直線路,遇石跳石,遇崖跳崖。辰昱、紫衣嚇得不輕,不敢照著神灸夜的方法去做,尋了羊腸小道,飛速向下趕去,唯恐神灸夜到了山下不等二人,自己去那背麵山上。
辰昱、紫衣到了山下,見神灸夜果未等倆人,正向右行去,欲繞道去往山的背後。辰昱費解,觀左右之路,明明左路比右路好行,應能更快到這山的背後,卻不知神灸夜為何偏選了右方。
“我們走哪裏?”
紫衣亦不解神灸夜做法,遂問辰昱走哪方。辰昱瞧了瞧神灸夜,扶了扶額頭,跟了過去。紫衣無奈,隻得相隨。
神灸夜走的甚快,累的辰昱、紫衣叫苦不迭。好在路越走越寬,越來越順暢。辰昱暗暗心驚,思道“難道夜兄早知這右邊之路會越來越好,方才選的此路不成?”
走了一陣好路,前麵出現了岔路,神灸夜拐進了右方一條最差的路。此路是山中常見的泥巴地,窄而小,僅能供一人通行。四周沒有任何植被,甚是陰森。有一種憑肉眼都可見的白色物質在空中飄散著,那是已實質化的陰氣。
辰昱覺得此路不祥,向後望去,已不見來路。更奇怪的是,來時位於右方,進來後卻位於路的左方。因為,沿著這條路的右方建有一座寺廟。寺廟很宏偉,僅圍牆長度便有十八引(一百八十丈)。隻是廟外僅能看見圍牆,看不到半點廟內之物,而這廟門也端是寒酸,在最右腳處像是隨意安了道門,安的還是柴門。
神灸夜揎開柴門,走了進去,辰昱心下一驚不敢靠前。原來,那柴門在被神灸夜揎開的瞬間,繼而一股陰風從門內湧出。辰昱看到了部分十八層地獄惡景,有小鬼把人放在砧板上像剁肉一般的剁;一口大鍋煮著沸油,有倆小鬼把人插在叉子上,像叉烤串一樣把人放在油鍋裏炸,卻又不把人炸死;更有一座山,地上插滿了尖尖的刀子,刀尖朝上,有數個小鬼手揮著皮鞭和一眾凶猛的野獸在驅趕著人往刀山上走,每走一步必割一層肉,仿若淩遲……
辰昱一遲疑,柴門關閉了,再也打開不得。隨著柴門的關閉,辰昱看到的十八層地獄惡景瞬間被切斷。辰昱、紫衣忽覺左方有異動,雙雙回頭張望,見一黑一白,似雲一樣的類人生物正往此處而來,戴著長方形的高紙帽,黑的上麵有著黑無常,白的上麵寫著白無常,同時拖長著舌頭到下顎,左手分別舉著黑、白令,右手拿著勾魂鎖,沒有腳,卻飄的很快,眨眼已至倆人跟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