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超乎所料
她在丹霞山沒少練丹,她自然知道這是什麽藥。
噬心丹,效用如其名,噬心入脈,若無天靈山的玉清草,神仙難救,他敢給這藥,在確保他的目的達成之前以免打草驚蛇,必然是有解藥來暫時保證她小命的,可這之後……
藥入口,必然會受他牽製,等他走了,她還有沒有命又是一說。
“你就這點拿捏人的手段嗎?”
重新握住盒子,她隱隱有幾分憤然。
千顏笑。
“自是有的,但與那些相比,本尊覺得,或許你更願意接受這些。”
“比如?”
“比如,這藥喂入你室友口中?再比如,在你身上刻個本尊的烙印?這樣吧?本尊賞你做本尊的女人如何?”
“……”
前者想都不要想,她不會讓流光受累,後者更不可能,那是恥辱,比噬心丹的毒性更難清除的痕跡,至於做他的女人?
月小樓果斷將那顆藥捂入自己口中,果斷到讓千顏感到深深的恥辱,聲音立即陰沉冷厲起來。
“你寧願受噬心之苦也不要考慮做本尊的女人?”
月小樓趁這會兒氣勢,難得的硬氣一回兒,對他的反應嗤之以鼻。
“嗛!自古正邪不兩立,何況做了你的女人你也未必肯放過我,還是要給我塞個什麽藥和咒控製著,區別隻在於多痛點,少痛點,這點痛而已……”
她拍拍自己的胸膛,坦蕩道。
“小仙人做過,妖做過,為了積功德正果飛升,在人間又做過幾回善良的純情小妖小姑娘,明知那些不過一幫愚不可及的蠢人,照樣為他們出生入死,什麽苦沒吃過?什麽痛沒受過?就這點痛?就……這點痛……”
她臉色從隱隱發白到死白,最後僵硬的終於壓製不住痛苦了,捂著心口,卷縮在地上,聲音顫栗。
“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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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有預計,卻還是超乎所料,這噬心之痛,腐脈之苦,當真遠比在人間受的苦痛更甚。
千顏一直看著她,從她臉上她自己都還未察覺的痛苦反應,到最後的卷縮在地,滾地狼狽,看的蹲下來歪了腦袋,看的興致勃勃。
“知道為何天地間這麽多生靈,有人為神靈,有人為邪魔嗎?”
月小樓驚心。
他,何意?
看她這個樣子,千顏笑,又道。
“邪魔或許並非每個都願意為邪魔,神靈既為神靈,尤其正果成仙的神靈,皆由比世人邪魔有著更強大的擔當才能正果。”
“……”
“梟雄也好,豪傑也罷,不可為而為之,哪怕天下為敵世人不知,可證自己道的人,方能成大道,你嘴上將世人貶低的一無是處,可若真是自私狹隘之人,又怎會成正果?”
伸手探到她下巴下,將她痛的布了一層冷汗和怨怒的臉抬起,他唇邊的笑意明明冰冷,眼中的幽光卻無端讓人感覺慈悲,仿佛,誰也無法在他麵前掩飾心跡,深知一切,卻對世人任何選擇都無法的無可奈何。
“知道嗎?人能騙人,便是神靈妖魔也能騙人,立在南天門前的仙門石卻不會騙人,這也是我能自信捏住你的原因。”
“……”
“自己是什麽人,你難道從來都不知嗎?”
她不是豪傑,可也不是梟雄,所以她敢為,卻不能舍,所以他能拿住她……
“那你又是什麽?”
月小樓這麽問,純屬不甘心被他這麽篤定的拿捏著,是有譏諷的意味,可也從他眼中那及不可見的閃爍中看出點什麽……
如同一粒石子投入湖泊,那湖泊便是一方死湖,她這粒石子也驚起微弱的漣漪。
“你呢?是神是魔?豪傑還是梟雄?”
這人修為,絕對不止一個新手神仙這麽簡單,可說他是魔他卻能過仙門,說是神仙顯然他對九重天的仙尊神佛有著莫大的敵意。
對他,月小樓是怕的,可也因為無法確定他身份,所為何事,在此刻之前,她也沒打算多管閑事,畢竟這是人家的恩怨,滿天神佛這麽多,輪不到她一個新手神仙來出頭,可若他真不給她留餘地……她便沒理由一味回避他。
麵前的少年鬆開了她,站起來,譏嘲。
“我當你多聰明,原來隻到這個程度?”
不知是錯覺的關係,還是此刻她伏在地上他站著的關係,月小樓隻感覺這人便是以身高的分量也能碾壓她,根本不像一個還沒長成的少年姿態。
當然,也可能是因為此刻他居高臨下的蔑視造成的錯覺。
遺憾的搖搖頭,他道。
“我若是你,現在絕對不會想知道更多,便是心有疑慮,也不會在對手麵前暴漏絲毫,因為你越是暴漏的多,也就意味著,多給對手一個必須殺你的理由。”
月小樓笑的虛軟,聲音還算清楚的表明。
“你既然已經利用流光了,就不會再殺我,起碼短期內不會。”
“為何?”
“你的事還沒成,新人走失一個可以算做意外,消失兩個,在天庭不可能真正悄無聲息,在你剛起步的現在……打草驚蛇,除非你現在就打道回府。”
可這個,在峽穀前從他的態度來看,顯然是不能的,這人既然來了,顯然就抱著必成的信念,所以,她不怕他此刻翻臉。
“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縱然扳回一成,噬心丹的藥力還是將她折磨的夠嗆的,眼看她都會快疼的眼睛都睜不開了,還不肯乖乖聽話,千顏笑的涼薄連連搖頭。
“可惜了一個700年就能修成正果的絕佳資質,你說你,這麽一個聰明孩子,怎就這般想不開?做神仙,究竟有什麽好?跟著本尊,一樣讓你與天同壽。”
月小樓虛弱的冷笑。
“我想如何,與你何幹……”
話音未落,疼的已經沒了聲音,千顏卻重新蹲在她麵前,樂悠悠道。
“本尊說的吧?很疼的,現在不再考慮考慮做本尊的女人?本尊可以給你玉清草呦?”
似乎還在記著她吞藥的那一瞬果決,千顏覺得有必要挽回一下他作為男人的尊嚴,就用玉清草做誘餌……
月小樓抬起皺成一團的臉,疼出的冷汗已經將她的發,和背心上的一塊衣衫汗濕,可此刻依然不願認輸。
“我偏不。”
疼都疼了,現在再改意誌不過失去更多而已,她才不上他當。
“可惜……”
千顏有些遺憾,月小樓倒是沒忘記解藥的事。
“解藥。”
她都那麽利落的吃了噬心丹,千顏自然也沒理由比她膽量還不如,從懷裏掏出那粒給她準備的丹藥,丟給她。
月小樓拿到,嗅了嗅,握住,猶豫一瞬,就在千顏想笑她這個時候吃解藥反倒怕了之計,她低頭當真將丹藥放入口中,無聲歎了一聲,隻得作罷,轉而道。
“以後放聰明點,別像今天,不該好奇的別好奇,不該管的閑事別多管,或許本尊還會留你一命。”
或許,隻是……或許是嗎?
“這解藥可以保你7日無恙,以後每過七日你若識相,本尊自是不會為難你,可若想搞些什麽小動作……”
他探身下來,微掩下十分狹長的冷眸裏,不強烈,卻滿滿都是陰暗。
“噬心丹的滋味剛才你已經嚐過,你若不願那般疼死,乖一點,可懂?”
月小樓眼裏的痛色逐漸沉寂,沒有明顯的敵意,卻給一層冰色裹著,如同一個被獵人逼入死角,不願認輸的倔強小鹿,還有對獵人的卑鄙壓抑的譴責。
這樣一雙眼睛讓千顏十分不喜,像是有人拿鑽頭往他已經鑄成城牆的心防上鑽一般,雖然這分量構不成威脅,可太礙眼。
他轉開眼睛,起身背對她揮了袖子,好像嫌棄道。
“去吧!但願你當真有那般聰明。”
解藥服下,一時間耗損的心力還無法緩過來,肢體漸漸已經能夠恢複行動了。
月小樓勉強起身,勉強將不省人事的流光架在自己肩上,廢力的到門邊,終究沒這麽一走了之,頓了頓,才虛弱的對身後的人道。
“千顏仙友,小仙忘記告訴你一件事,在此之前,小仙真沒多管閑事的打算,便是現在,小仙依然不認為,小仙是那種可以為蒼生犧牲小我的大義之人。”
千顏背在身後的手指微微僵硬,隱約感覺,好像錯過什麽……是什麽,卻還無法分清,隻是心頭的某個角落,有點空落落的……
“可你既然做到如此地步,小仙也提醒你一聲,冤有頭,債有主,仙友要找誰算賬,是仙友的事,但願仙友與這九天神尊的恩怨,別禍及小仙這種小角色,事不關己,方能獨善其身,若是被連累其中……”
她頓了頓,安靜的很,沒有任何威脅意味,可千顏隱約感覺到,或許這正是她真正可怕之處。
表麵厲害的人未必可怕,最可怕的,是那種無法預料何時會捅你一刀子的人……
月小樓不是一個不順眼捅人刀子的人,可她也絕對不是挨到身上,還不會還手的人,果然,就聽她道。
“千顏仙友想必也明白人為自保會做出什麽事來,這裏,小仙就不多言了,還望仙友高抬貴手,莫要造成魚池之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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