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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金拳幫

  益州茅山頭不止有那冠絕大梁的道觀道場,也有許多門派壓陣,但若當麵他們是門派,可能就是一氣之下,喊著幾十同門師兄弟朝你一拳一刀揮來,他們不服氣,同樣都是武夫,怎的還有個門派大之分,而在茅山華陽觀北麵山坡的不遠處,就有一座門派——金拳幫。


  金拳幫這名字一聽就知道探的是武道外家子一途,與那些卦師、念師不一樣,他們若想躋身武道前列,必然是靠著水磨功夫一步一個腳印走出來的,在他們麵前,什麽氣運二字,毫無幹係,你若揮出了一百拳,就是一百拳的實力,若能夠朝著門外石頭山壁打出一萬拳,最後能一拳打下去出現窟窿,那這才是在武夫這條路上,站穩腳跟,尋常武夫基本上都沒有什麽先“八大福地”的加持,隻能是通過練筋鍛骨的修行,期冀著哪一能夠在這個通透的江湖有個自己的名號。


  像金拳幫這種門派有很多,什麽金刀門,金魚府,金龍洞……等等,很雜,坐鎮的幫主最多也就是個一品武夫的實力,當然這周山以上的門派也不是沒有,但那些大都是從其它大門派裏偷師下山的逆徒,想要在江湖中打響自己的名號,誓要與這些規矩,其實無非就是打著幫派的旗號,混口飯吃,有時候他們會跑到一些深山古村中,去鄉裏或是鎮裏收徒弟,村裏人是從到大都聽慣了山上人的大神通,呼風喚雨,一拳打出去能劈開一座大山,無所不能,若是聽到有哪門哪派在收徒,必然會踉蹌跑去,梳妝的大娘放下手中紅脂,在田裏揮鋤的大叔不顧踩壞剛種的莊稼,變賣著家裏別人能夠看得上的東西,也要給自己兒子謀上一個好“前程”。當然,遇到名師授業的也有,但這畢竟是少數中的少數,剩下的無論有多努力,根骨不行,再加上師父也是半吊子,隻能當一和尚,撞一鍾了。


  而在金拳幫裏,就有這樣一個年輕人,麵容黝黑,估摸著隻有十五六歲,穿著一件跟“金拳”二字半毛錢沒幹係的素樸黑衫,隻要沒事做,就會在金拳幫裏的練功房裏揮拳頭。


  “就董實那榆木疙瘩,怕是讓他再練個一百年,揮出一百萬拳,也就那樣兒,出不了頭,可師父還將他留在師妹身邊。”一雙狹眉,身著胸前繡了“金拳”兩個字的高大漢子,翹著二郎腿,躺在金拳幫弟子側廳椅子上,滿臉怒色,但忽然就換了副麵孔,邪笑道:“不過也好,這樣一個倒水鋪床的仆人,我都不知道從哪兒找,留下來,是好事。”


  “大師兄,那以後……”


  “別管他,還是像以前那樣,就當個下人使喚。”


  “那若是師父他們知道了,恐怕……”


  “就那老不死的,一就知道斂財,放心,你大師兄如今也有個一品武夫的實力,不像以前了,到時候你隻要跟著我,”


  “一品武夫?怎麽可能,大師兄你雖然是弟子收的第一個徒弟,進門最早,但這武夫一品可以比登還難,師父到現在也才一品五境,莫不是師兄你……”


  年輕漢子站了起來“誰告訴你我練的是他教的法子?就這種半吊子師父,能教出個什麽?幾套破拳法教來教去,還真當自己是開山立派的祖師爺?”


  “大師兄,可別亂,當心隔牆有……”


  “我盧川,你這你跟在我身邊,這武道一途沒啥精進,倒是這膽子是越來越了,就算是他在我麵前,我也這樣,當年要不是我娘給了他幾張銀票,才肯收我做徒弟,他以為我不知道,就這種唯利視圖的人,還假惺惺地裝出一副正氣凜然的樣子,真叫人難受,不過你還別,這生的女兒模樣倒是招人喜歡,再過幾,我得好好玩玩。”年輕漢子搓著雙手,像是要幹一件急不可耐的大事。


  “放心,若是跟著我,少不了你的份兒,對啦,你是不是喜歡她身邊那丫鬟?”


  “大師兄,你……怎麽知道。”


  “就你這豬腦子,一又送花又送吃的,傻子才看不出來。”


  盧川摸了摸腦勺,一臉憨笑。


  盧川口中的大師兄一邊敲著桌角,又一邊搖著二郎腿,自言自語道:“快啦,快啦!”


  金拳幫裏一共有三位管事的,幫主江伏櫪,左執教都南,右執教上官虛,其實在這種門派裏,左右執教也沒多大用處,隻要是名武夫,家底雄厚,也就夠了。就拿這右執教上官虛來,幽州都指揮使上官淮生是他遠的不能再遠的遠方親戚,像這種旁係分支已經分到樹梢上的人來,隻要占了這“上官”姓,下半輩子也不會差到哪兒去,當年上官虛隻是山下酒樓裏揮著菜刀的火頭墩夫,回家一聽到自己家的親戚在幽州當上了都指揮使,都這“一人得道,雞犬升”,他也就靠著這個關係,在外著幽州都指揮使是他親叔叔,這江伏櫪直接將他招攬了過來,畢竟這江湖之人,也想靠靠這廟堂的權勢,要是一不心得罪了哪個大門大派,也好有個靠山,而這執教隻是個大而無當的空心頭銜,並不會給門下弟子傳授些什麽,但就靠這門派執教四個字,也足夠在山下的青樓酒棧賒賬一輩子了。


  金拳幫分為外堂和內堂,外堂主要是門下弟子和執教的議事堂,而內堂,則是幫主生活居所。


  一穿著紅色練功衫的女子大步流星地走進了內堂裏屋,對著坐在堂內主椅上的中年漢子道:“爹,你怎麽非要把那顆臭烘烘的石頭放在我身邊,若是爹爹以後想讓我嫁給他,我寧願去死!”


  中年漢子剛吞的一口清茶,差點兒吐了出來,而後穩定心神,淡然道:“董實這個人,要資沒資,要錢沒錢,就算是爹爹我糊塗了,也不會讓這種人踏進我江家的大門。”


  年輕女子十分疑惑,既然父親並不喜歡他,那為何還要將他留在自己身邊,“那您怎麽還……”


  半鬢斑白的中年漢子放下手中的茶杯,看著麵前的女孩,憂心道:“我的好女兒,這個家以後早晚都是你的,若是身邊沒個擋刀子的,也不知道哪就會丟了性命,我這樣做,也是為了你好啊。”


  “那……爹爹為何不能換個人,唯獨要將他留在我身邊,我覺得大師兄就……”


  “我在這場江湖中的渾水中不知看了多少臉色,就你大師兄那點兒深淺,別看他跟我畢恭畢敬的,其實啊,恐怕早就惦記這幫主之位了,但也不是他不夠資格坐上這個位置,要能力,他算是你們同輩之間,最出色的,但唯獨這心性,差你不是一星半點兒,若是交給他,我這金拳幫,早晚得給他敗光。”


  “那爹爹當年為何還要收了他做徒弟?”


  “不清啊,是他娘給我的一萬兩銀子還是……”江伏櫪撐了撐額頭,搖了搖頭,苦笑著歎息道:“眉兒啊!爹爹老啦,記性不好使了。”


  “那爹爹為何不將他逐出師門,還要將他留下?”


  “若是三年前,我絕對會這樣做,但現在……不同了,他的城府,比我想得要深。”


  江如眉眼間怒火中燒,氣憤道:“女兒知道了,若是大師兄真敢做那樣的事,我一定饒不了他。”


  江伏櫪歎了口氣,左手輕搭在江如眉肩膀上,輕聲道:“乖女兒啊!若是爹爹哪日撐不下去了,整個家業,就得交給你一個人啦,莫要嫌累,我唯獨信的人就是你,以後……可不要怪爹爹了。”


  江如眉兩眼婆娑,笑著道:“爹爹莫要胡話,您哪,一定會長命百歲。”


  “對呀,我還得等著看我的乖孫子哪!可不敢先走咯。”江伏櫪哈哈大笑道。


  江如眉麵泛桃花,跟父親道了聲安,就匆匆跑出門去。


  江伏櫪這幾年都在勞心幫裏大大的事情,沒有跟自己閨女話,本來這十幾年把她當男孩子來養,也就是為了以後給自己唯一的女兒鋪路做準備,他心裏也多少有些愧疚,如今看著自己年歲也大了,有些事也是時候給自己的女兒一聲,萬一哪……他自己也不準。


  幾後,金拳幫遭逢大火,內堂上上下下的婢女仆人都被活活燒死,就連幫主也沒能逃出火海,就在火熄滅後的第二,左右執教都舉薦了大師兄霍林山當選幫主,迎娶了幫主的女兒,金拳幫裏可以是“雙喜臨門”,熱鬧著地籌備著大婚的事宜,而那個叫董實的年輕人仍像從前一樣,一心在練功房裏練拳,但出拳的招式還是那幾招。


  大婚當日,沒有大操大辦,除了當地該有的風俗世禮,隻有門派裏的八十來號人,所以酒肉飯席沒吃多久,就早早散了場,霍林山先去了趟山下,就匆匆趕回了幫裏,掀起了紅紗帳裏美嬌娘的蓋頭。


  柳如眉枕著霍林山的左手膀,細聲道:“大師兄,還有一件事。”


  “講。”霍林山側起身子,正眼看著懷裏的柳如眉,右手食指作鉤狀,刮了刮她的鼻頭,笑道:“你想要什麽,我都依你,你就是我的福星,若不是你,我還沒那麽快得手,這件事啊,你是最大的功臣,所以啊……你就是要這上的朗月,我也得給你摘下來。”


  “現在記起我的好啦?看你以後還敢不敢下山找那些狐狸精。”江如眉嘟著嘴,像是打翻了一整屋子醋那麽酸。


  “那是以前,現在不一樣啦!”


  “什麽不一樣?”


  “這不當上了幫主嘛!”


  “還有呢?”


  “還有……你。”霍林山深情地看著江如眉的眉心,右手撩著她鬢角的兩縷青絲,柔聲道。


  “算你識相,我就知道我爹已經知道你的心思,你還不信,還好我去書房問了他,要不然,指不定我們就做了那對苦命鴛鴦。”


  “放心,再過幾日,你會看到一個新的金拳幫,”霍林山滿臉期冀,他計劃這件事想得太久,久到已經忘了所有,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事,輕聲問道:“你剛才想什麽?”


  “就是那董實,自從師父走後,越來越著魔了,成在那練功房裏待著,一待就是一整,除了吃飯練拳,什麽也不做。”


  霍林山頓時收回了右手,沉聲道:“那就是個瘋子,你怕他幹什麽?”


  “不是怕,反正就是……總感覺他跟以前有些不一樣,不上來,大師兄,我們要不要把他給……”


  “別呀,留下來,當個仆人養著,挺好,你若是不想見他,我就給他安排到弟子童裏,讓他一輩子就在那兒待著。”霍林山一臉可憐地道。


  “弟子童”是對照顧外門弟子仆人的稱呼,這類人除了要給弟子準備飯食,還要幫他們洗澡穿衣暖被窩,甚至如廁用的夜壺也得他們打掃。


  “為什麽?”江如眉疑惑不解,這樣的人留在世上完全沒有多大用處,除了添副碗筷,就是讓自己看見了心煩。


  “畢竟是我們這輩裏最後一個師弟了,總得給為我們做個見證,他知不知道沒關係,但就是可憐了盧川,為何就要去救那場火呢,搞不懂,實在搞不懂。”霍林山深深望著紅紗帳的頂端,又自言自語道:“師徒情誼,值得讚賞,那麽想孝敬他老人家,我就做個順水人情,幫幫你了,我的好師弟。”


  “大師兄,你可真壞。”江如眉挑了挑眉,笑著道。。


  “我還壞?我看你才壞,我倒要看看,你這妮子的腰到底有沒有玲瓏居的軟。”霍林山看著江如眉的臉蛋兒,一臉壞笑,立馬鑽進了他倆蓋著的紅綢金邊被褥,徹夜纏綿了起來。


  而那晚上,那名年輕人還在一五一十地揮著拳頭,背胛打濕了黑衫,從那以後,人人都他是個“瘋子”,除了練拳,還是練拳,再沒過一個字,而有的人卻他是個拳癡,已經癡迷到骨子裏的地步,因為這個原因,後來弟子童的事兒也沒有再管,反正給他三餐吃飽,養這麽個閑人,也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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