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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奪嫡 上

  當管家看到世子在北麵沒了蹤影後,轉身對著後麵的劉慶文道:“劉將軍,王爺叫你去一趟內堂,他在那等你,至於緣由我是不得而知,得你去了才知道。”


  “勞煩吳老,我這便去。”劉慶文持禮謝過後,便朝著剛剛管家口中的內堂走去,這一次並未用什麽了不得的輕功去,而是邁步緩緩而行,每一步在雪麵上的腳印都依稀可見……


  內堂,是西院後的一閣樓,距王府大門不算太遠,約莫走個百餘步便可行至,這個地方,於他人而言,或許認為這裏是嶺南王的閑憩,而於他自己,卻是個傷春悲秋之所。


  劉慶文來到內堂門口,兩扇門虛掩著,並未上鎖關門,隻需用手輕輕一推,便可打開,但他仍是叩門而待,或許,這也是他這一輩子都改不了的“毛病”。


  敲門聲隻響了一下,屋內便傳來了一句渾厚而又不失溫和的聲音:

  “先進來吧,今日這卻是格外冷,當心……著涼。”


  敲門之人並未應答,隻將左扇門輕推,悶頭走了進去。


  屋內中央有一火盆,盆內有著厚厚的一層草木灰和中心的團赤紅,雖無明火,但尚有餘溫,而就是這一的火盆,讓這屋內外仿佛有道結實的壁壘,以此形成了這暖與冷的兩方地……


  而在火盆的正前方便是一張楠木書案,桌上擺著的是正如我們所想的文房四寶,而沈崇便正坐在桌前的木椅上。


  隻見劉慶文進屋後,一邊悄悄把門合上,像是生怕驚動了什麽,一邊略有笑意道:“王爺莫開玩笑,就這點寒氣卻是不及邊關一分,再了,我這身骨,即便是拿到這雪裏泡上個三五日,也不妨事,不妨事。”


  沈崇嗯了一聲。


  等到劉慶文徹底來到書案跟前,沈崇便一改剛才的溫和語氣,摸著書案的棱角,而眼睛也看向手摸著的地方,並未看過劉慶文一眼,而正色道:“來者何人哪?”


  來者何人?想必是詢問今日這九月巷一事的那名“殺手”。


  “那人叫李鬼,師承雲山刀穀,看這刀意雄渾,確是那門的一貫路數,應該是觀宇境的修行者,不過死前卻道自己並非李鬼,而是……”


  話還沒完,便被沈崇打斷:“我是問,來者何人?”


  顯然,這一次話語更加冷冽,比鐵刃還冷。


  這再次的追問,想必並非如字麵般簡單,若再不合他心意,恐怕就真要在大雪裏泡上一泡了。


  “淮陵王,蘇池。”


  “黃金千兩,唉!也不知是虧是賺啊?”難得見到沈崇嘴角洋溢著笑意,哪怕隻有一絲,也極為難得。


  “但在李鬼走後,我部下就一直跟著那名‘商人’,隻是看到他進了淮陵軍營中,就再也沒有出來過”,劉慶文繼續著,就如同平日的排兵布陣般流暢:“至於為何猜測是淮陵王,我想一般的官員,還不會傻到拚著自己腦袋不保的風險來刺殺世子,而這淮陵王……”


  沈崇手一抬,劉慶文便沒再下去。


  “蘇池啊蘇池,終究還是不願做那池中之物了嗎?做了這麽多年安分守己的藩王還不習慣,偏偏這個時候來趟這亂世的渾水,不過這第一步棋下在我這兒,可是真的老糊塗啊!”沈崇依舊是那般不管有任何感覺都不形於色的人,隻不過剛手中摸過的桌角卻是深深留下了幾道劃痕。


  你我應是池中物,何須躍門遨九。


  劉慶文見狀連忙道:“是否提兵淮陵,不動手,措措他們銳氣。”


  “魯莽啦!此時他未派真正的高手來此,想必也並非想要殺死元兒,或許想要探探深淺,若真如他們所想,那他們也不會再在這裏浪費時間,但這銳氣……”沈從提筆在書案的薄紙上寫了兩行字,便直接將其交給了劉慶文,紙是玉宣紙,筆剛落,字便幹,“接下來,你可知如何辦?”


  “屬下知曉。”劉慶文看了一眼紙麵所寫,便已知沈崇所想。


  “好了,這沒你事了,退下吧。”


  “遵命。”


  劉慶文出門便投東而行,直至嶺南軍營。


  沈崇將椅子抬起,硬是從正對著書案改為背對著,他又緩緩坐了下去,麵前是一幅畫掛在牆上,畫中是再為平常不過的山水圖,但唯一有點睛之筆的卻是站在高山巨石的人兒,因是水墨,所以無法辨別麵容,但看大概像是一個以發結釵的女人,他極目朝著畫中的背影看去,好像這樣就能與之融為一體,他用手盡力摸著眼前若隱若現的人影,臉上不自覺出現了笑容,但等到人影消失,手也落空時,眼角卻有淚珠不自覺地悄悄劃過兩頰,而留下的,隻是淺淺的淚痕……


  人已離去,樓已空空。


  沈景元闊步朝所行之路走去,青石路的盡頭是一巨石,並未攔路,而是橫在路旁,從遠處看似有點點紅斑,但湊近時,卻是堂堂正正的幾個大字落在石上:

  楓林道。


  字是狂草,奔放依舊,當然,逆鋒起筆其勢若萬丈深淵,不可觀透。


  若問何人所寫?

  曾與“老書翁”王伯年夜舟垂釣,攬月入懷,詩興亦有,一口可浮三大白,相與枕藉,醉時囈語:“子不才,你我之間隻堪伯仲爾。”


  王伯年卻醉意道:“伯仲?淘氣,淘氣,淘……氣。”還未完就已呼呼睡去,而這最後一個字像是從鼻孔裏發出。


  也不知前者聽沒聽見,反正有這山水之樂,也足矣樂開二者懷了。


  路所終,便是大道陽關所始,兩旁皆有楓樹成林,若及濃秋,自是萬丈緋紅,山染同色,一眼望去,尚未見過“大場麵”的人,心中必然一顫,但如今嚴寒,落葉盡歸塵土,烏黑的枝幹與周遭毫不相搭,時不時幾隻烏鴉落在梢頭,盡顯蕭條之索……


  而在此林,有一木廬藏及於深處,地麵積雪甚重,沈景元與之糾纏許久,但終是喘喘而來。


  “喘喘”二字,切莫推敲,僅如字麵,隻是一氣接一氣。


  沈景元並未直接推門而入,而是直直站定於門外一點,持弟子禮,緩緩下腰,這套動作已然成習慣,而於往日不同的是,今日在禮成之後道了句話:

  “先生因何事尋我?”


  話畢,門開。。


  門開得迅速,以致帶動了屋外的寒氣形成一股風,就像一把剌刀,把沈景元的臉割得生疼,伴隨著的還有一陰沉的聲音傳來:

  “先生無事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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