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點酒論英雄
“紅霓，今日就先不用練了，下去休息吧！”魏邈指了指院裏的側屋，示意女孩下去休息，畢竟，剛腹部受的傷，雖在恢複，但……也不輕。
女孩一手捂著肚子，一手持禮，輕點了點頭，便拖著身子一瘸一拐地回到了屋內。
“大朝寺到這來，應該不隻是來看看我這徒弟這麽簡單吧？”
大朝寺沒有理會中年武夫話，反倒問了問魏邈，“可會手談？”
“粗淺會一些，算不得精。”
大朝寺站在內院石桌旁，單手一揮，一副棋盤便出現在桌上，當然，左右各有兩棋盒，大朝寺緩緩坐下，執白子，輕言道：“陪咱家來一局。”
魏邈沒有回答，直接拿起棋盒裏一黑棋，落子星位。
還是老規矩，四星位都被黑白各兩子占滿，魏邈是不會，但從他落子就能看出來，妙手甚多，若是對手稍不注意，便會走進陷阱之中
大朝寺的棋力也是深不可測，兩人還未下過半柱香，棋盤上棋子遍布，就像犬牙交錯，相相咬住，陷入膠著，年輕男子淺笑著道：“將軍這棋力不減當年哪，莫不是……還想咬住不放？”
“笑啦，我這一口牙都被活生生地拔沒了，還怎麽咬，就算有心，也無力呀！”中年武夫手執棋子，遲遲不落下，一臉唏噓地道。
“有心就行！牙……不是有現成的嗎？”大朝寺又落一子。
“大朝寺是……”
年輕男子笑而不語。
“青州博濂王——方朽，手底騎兵雖不多，但個個都是能以一當十的鐵血壯漢，若是用靠他，您所尋之事，可有轉機？”中年武夫將剛才拿在手中的棋子緩緩落下，抬頭看了看大朝寺，緩緩道。
“方朽這人還算曠達，但身邊門客皆是些平庸之輩，就算有那幾萬虎賁鐵騎，若沒人帷幄運籌，也激不起多大浪花！”年輕男子平靜地道。
“大朝寺這麽也在理，但……青州之內莫要忘了還有個狐將，當年我與他西征拓土，現在的幽州，有一半都是他的功勞，若不是我用了些手段我，恐怕那大將軍之位……”魏邈沒有再下去，如今落得這副田地，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大梁之外都被百姓稱為“蠻荒之地”，蠻人凶悍異常，大梁與蠻荒的邊界設有死關口，哨兵嚴防，前梁皇帝當年派兵拓土，派兵十萬，換來的僅僅隻是幽州一部分領土，兵士都死了，甚至連屍首都找不到，而回來的，不過是一些主帥和身邊的一些親兵罷了，當回來的人講述著蠻人是如何一手撕了幾名鐵騎時，前梁皇帝便立了一條嚴令：出大梁境者，死。
“狐將是不假，文武雙全的將軍，當年也就他和張褚了，但就算有他再搭上你，也破不了此局。”大朝寺得很淡然，沒有一絲懷疑自己的話。
“那……徐州的榮洺王段實冕，手下有三萬精兵皆善遠攻，不敢百步穿楊，但這十發九中還是得出口的，上等門客也不少，武道樓排得上號的，也有幾個。”
“段實冕此人，城府也有，但裝不下他的野心，雖有三萬遠攻手，但……若真想靠他，那才可當真是入了死胡同，插翅難逃。”大朝寺白子一落，棋桌上的黑棋又少了幾顆。
魏邈看到棋盤上被暗殺的棋子，絲毫沒有影響，反而自信地再下一白子，笑著道：“商州景寧王——杜綢，這人也老實，好掌摑，門客裏有這陰謀第一人洪冶，手下八萬精兵強將，若這些都不能，那……大朝寺以後這路可就難啦！”
“你當真以為這杜綢是個老實人？他若真如百姓口中那樣，也就不會收了洪冶那樣的謀士，也管不了八萬精兵，更不能坐上那個位置這麽久，他……遠比我們想象的要深，這世間沒有不透風的牆，若真要靠他，又叫他反咬一口，那才叫一步錯，滿盤皆輸！”年輕男子起手落子元，剛才的緊張局勢，如今全無蹤跡，一子定勝負。
魏邈到現在才知道，剛開始大朝寺就並非想要步步緊逼，而是反其道而行，能多給對方留口氣便留，從開始黑子落下，便已入陷阱，而這最後一子，才是收網處。
魏邈緩緩起身，稍稍彎腰，拱手持禮，本來認為自己的棋力已然不俗，才會在開始出那句“謙虛”的話，但現在想想，也有些慚愧。
大朝寺不知從哪裏拿出的一壺熱茶，又慢慢從懷間摸出一片毛尖，點了上去，嘴唇輕觸杯沿，如同蜻蜓點水般自然，抿上一口後便輕輕放到石桌上。
……
益州湘關，拂塵村。
少年經過昨日的“洗禮”，身體發生了一些變化，就拿眼睛來，眼仁兒中央多了一縷金絲光暈，但若不仔細看也與常人沒多大區別，少年自己沒察覺，後來四師父將劍心之事告訴了他，少年才漸漸明白，自己眼睛能看得更遠是這個原因。
不光如此，就連那《桃山枝》在如今的少年看來，都有不一樣的感覺，以前初讀，便隻是記住死板招式，但若現在練起來，還會多幾分神韻，而這，便是四師父口中的劍氣。
劍心即劍士的眼，就算眼盲，但心卻不盲。
劍心也有修行，分為四重境界：靈溪、靈山、靈海、靈。
於常人而言，練劍不論招式如何精妙絕倫，都不如有了劍心的武者一劍劈得實在，武者若想要劍心，也有“機緣”二字一，運氣好的，劍心代替心眼；運氣不好的，心眼碎，劍心亦碎，對於少年，顯然是前者。
秋洪那一劍——開山，便是修到了這劍心第三重靈海，到了這一重已然能窺得地氣息流動，聚靈氣於手中長劍，那揮劍倒海，也就不是什麽登之事。。
古人都什麽子不語怪力亂神，那隻是他們看得不明白，發生在身邊的事情不願去相信，若真要他們去相信一人一劍可開山倒海，也是徒勞。
而少年這劍心也才是靈溪初境，無非就是比一般武夫看得更遠，看得更細致，別人的動作在你眼中也就特別慢，但若在真正入高境的人身上，卻是占不了半分好處，因為……根本看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