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緣由
蘇洵連忙點頭：“大體上都是根據您在書上的那些注解配的，當中還有幾味藥，則是我自己的想法。”
“說說看，你是怎麽想的，才配出這張藥方？”周老爺子道。
“是這樣，以徒兒愚見，我覺得您老之所以會患此病，元氣大虛還是發病的根源。所以我主張由肝入腎，輕緩調和，切忌溫熱之劑，所以我用了天麻、山萸肉、當歸……”
蘇洵將他所想娓娓道來，而聽到後麵，周老爺子的臉上已經是微微露出了一絲笑容，顯然頗為滿意。
“不錯，沒想到你才正式跟我學醫數月，竟然已經有著如此見解，倒也十分難得。”周老爺子笑道。
蘇洵笑道：“當然了，依我的想法，我是認為此病應當以藥物調理為主，再加針灸為輔，我隻需每日再給您老施上三針，應該也會有所奇效。”
“我記得不久之前，你還隻能連施兩針而已，現在已經可以施出三針了？”周老爺子大感意外。
蘇洵笑著點了點頭，從他學了十方針術之後，剛開始那一個月，他基本上每天隻能施出一針，就已經足以消耗掉他體內的大量元氣，再沒法用第二針。
隨著之後一段時間的加緊修煉，他現在確實已經可以連續施出三四針了。
當然，這跟十方針術最高境界的十二經脈連針還有著一定的差距，但也算是進步極快了。
正跟周老爺子說著，忽而聽得身後有人開門的聲音，卻是周兆元走了進來。
周老爺子一看到他，當即扭頭一旁，對於他這個兒子，就好像是看到了仇人那般，臉色很不好看。
周兆元不禁有些尷尬，輕咳一聲，對蘇洵道：“請你出來一下，我有幾句話想跟你說。”
蘇洵看了老爺子一眼，又看了看他，點點頭起身出去。
到了外麵的走廊上，周兆元停下，看著蘇洵，道：“檢查結果已經確定，老爺子得的是腦部膠質瘤晚期。”
蘇洵嗯了一聲，對於這個結果，他事先早已有了心理準備。
聽得周兆元又繼續道：“雖說現在國內的醫療技術也已經有所提升，而且在這家醫院裏也有著最好的腦腫瘤科專家。但老爺子年紀大了，腫瘤所長的部位又在顱內小腦下，如果要動手術的話風險很高。所以醫院的專家建議最好還是使用保守的常規治療，並不建議進行手術。”
“常規治療也就是要放療，先不說這種治療方法對老爺子的病有沒有效，每經過一次放療，無疑都會對老爺子的腦細胞造成一定的損傷，副作用極大。我不讚同，而且老爺子肯定也是不會答應的。”蘇洵說道。
周兆元輕輕歎了口氣道：“我知道，老爺子從來都是這個倔脾氣，他一直認為他所堅持的才是對的，其他但凡跟他不合的就都是錯的。以前是這樣，現在還是這樣，真是個老頑固，一點兒都沒變！”
蘇洵不由皺起眉頭，道：“我雖然不知道你跟老爺子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不過我現在是老爺子的徒弟，根據我對老爺子的了解，他可並不像你所說的那麽頑固不化。”
周兆元輕哼：“你才認識他幾年？而我卻是已經和他相處了好幾十年了，他是什麽樣的人我還不清楚？當年，我母親也是得了一場重病，原本要是送到醫院去及時治療的話，還能有可能得救。可就是因為老爺子始終不信西醫的那套，以至於我母親錯過了最佳治療時間，結果人也沒能救回來！”
蘇洵聽著愣了愣，半響才道：“就是因為這事，所以你跟老爺子之間的關係才會變成這樣？”
“倒也不僅隻是這樣。”
周兆元來到走廊上一張椅子坐下，招呼蘇洵也一同過來，然後繼續道：“在這，我首先得為昨晚我對你的態度道個歉。其實當時我也並非針對你，隻是有些氣憤這老爺子，這麽大年紀的人了，明明有家卻不回，非得孤身一人跑到這裏來。像昨天晚上那麽大的事，好在是有你們發現了，如果是沒人發現呢？”
蘇洵聽著點了點頭，對於周兆元這般想法表示理解。
“昨天晚上，老爺子的情況穩定之後，我去了一趟紅山藥鋪，看到樓上的燈一直亮著，是你在裏麵吧？”周兆元忽然問。
蘇洵嗯了一聲，道：“你昨晚既然來過，怎麽沒有進來？”
“我不想進去，而且老爺子也不會讓我進。”
周兆元臉上露出一絲苦笑，此時的他，哪裏還有半點昨晚剛看到時那個冷臉威嚴的中年人的模樣，尤其是那眼神，反倒頗有幾分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
“我們家，是一個世代傳承的中醫世家，這個事情，或許老爺子也曾跟你說過。我是我們家的長子，從小的時候，老爺子就一直把我當作他的接班人來培養。
其實一開始的時候我也是這麽認為的，也在用心的學，想要將來繼承他的衣缽。可直到我二十九歲那年，我母親去世，也就是我剛剛跟你說的那事，我開始意識到了我當時所學到的那些醫學的局限性。
當時我母親剛開始得的隻不過是普通的風寒感冒而已啊，若是早點去了醫院，頂多打針輸液也就好了……”
聽著周兆元的緩緩敘述，蘇洵對於他們這父子倆之間的矛盾，也總算有了個大致的了解。
主要起因，還是源於幾十年前，周兆元母親的意外病逝。
當時周兆元母親剛開始得的隻是一場流行性風寒感冒，後來由周老爺子給她配了點藥，很快也好了一段時間。
但可能是後麵沒太注重休息，太過忙於操勞，病情竟然再次複發，而且更為加重了。
那時候周老爺子又正好到外地出診去了，周兆元眼見母親病重，曾給母親配了幾副藥都不管用，他也不禁開始慌了神。
在那個年代，誰家能有部電話座機就算不錯的了，根本就沒有手機什麽的，也聯係不上老爺子。
所以周兆元便打算把他母親送到醫院裏去，誰知他母親卻死活不願，非要堅持他們家那套不成文的規矩，就是不看西醫！
最後還在周兆元的妹妹周萱薇的極力堅持下，兄妹倆才強行把她送去了醫院。可是因為病情耽誤得太久，他們的母親已經由病毒感染引起了嚴重的腦膜炎，錯過了最佳的治療時間，終究沒能搶救過來。
為此，周兆元的妹妹對他一直心懷憤恨，怪他當時作為家中唯一的男人，為什麽不能當機立斷一點，這樣他們的母親或許也就不會死了！
而周兆元當然也是自責不已，同時他還隱隱對周老爺子也滿是抱怨，認為正是周老爺子之前定下的那種規矩，使得他母親明知病情很重了，卻還始終固持己見，耽誤了治療！
也是從那時候起，周兆元毅然放棄了繼續跟隨周老爺子學習中醫，而是改學了西醫，這才導致了父子倆的醫學理念產生了嚴重分歧，關係日益交惡，落得如今這般往往數年不見彼此一麵，一見麵便有如仇敵，彼此冷臉相對的地步。
“那時候，我還比較年輕，出了那樣的事情，我就隻是顧著把責任全都推到了老爺子的身上，認為正是他的頑固不化，才害了我們的母親。可是近年來隨著我的年紀也逐漸增加，有些事情也開始想通了。
原來當初我真正恨的人並不是他，而是恨我自己，恨我沒能學到他的本事，沒有能夠救回母親的性命。因為當時如果他在的話，麵對那樣的情況，他肯定是會有辦法的！”
說完這最後一句，周兆元的臉色不由陷入了一陣痛苦和低落當中。
蘇洵在旁看著，他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隻是默然坐在一旁，在那靜靜地等著周兆元自己恢複情緒。
不久，聽得周兆元忽然又道：“剛才你跟老爺子在病房裏說的話，我都已經聽到了。其實老爺子對於他自己的病，也已經有數了吧？”
蘇洵點點頭，“嗯，老爺子有數，隻是沒想到病發得那麽快，以至於他還沒來得及自治，就忽然倒下了。”
“要讓老爺子接受醫院治療的話，那多半是不可能的。既然這樣，那就由著他吧。我相信以他的醫術，再有你從旁幫助的話，應該也能有機會好轉過來。”
說著，周兆元從兜裏拿出一張名片，給蘇洵遞了過去，又道：“老爺子不願意見我，就連我在他身邊多呆一刻他都覺得礙眼。等會下午我就要乘飛機回去了，這是我的名片，若是你這裏有什麽問題的話，可以隨時聯係我。”
蘇洵拿著名片看了看，原來周兆元竟然是國內頗為有名的一家藥業公司——禦紅堂的老總。
想了想，蘇洵忽然從身上拿出一把鑰匙，交到了周兆元手中，道：“你要走，我不會攔你。不過在你走之前，我覺得你還是有必要到紅山藥鋪去看一看。或許，你會有所發現，老爺子其實並不是像你所想象的那樣。”
周兆元聽著怔了怔，最後還是伸手接過了那把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