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逼問
杜媽媽是她母親孟樂渝的陪嫁,在這顏府之中她所念之人若不是顏孟兄妹,那就隻有她母親了。
可她從未見過母親,自她出生後母親就去世了,從前也隻是在杜媽媽的言語中知曉一些關於母親與父親的舊事罷了。
母親是廣陵書院掌首之女,自幼長在陵州,與父親遊學時相識,嫁到中京,婚後二人琴瑟相和,一時被譽為神仙眷侶,引人豔羨。可天不遂人願,生產時難產而亡
顏孟腦海中一條線隱隱清晰,難不成母親的死另有隱情!可顏伯成與母親的死又有什麽關係?
當年之事已久遠,如今府中眾人也是閉口不言當年之事。而如今自己借福叔調查杜媽媽失蹤一事又引人察覺,該從何查起呢?顏孟揉撚著手中的信紙。目光深遠而悠長,大房大夫人要回來了
晚飯後顏孟提出要去花園轉轉,聽荷雨塵收拾了東西跟了上去。
隻是顏孟越走越偏,夜色漸濃,二人心裏不由有些毛毛的,卻見顏孟一副渾然不覺的樣子,隻好硬著頭皮跟著走了上去。
“姑娘,我們”顏孟引著她們勁往偏僻的地方走,雨塵越走越心慌,不由出言欲勸顏孟回去。“噓!”顏孟打斷了雨塵的話,熄了聽荷手裏引路的燈籠,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側著耳朵像是在聽著什麽。
雨塵見此心裏直發毛,覺得今晚的顏孟詭異的很,如今夜色已晚,顏孟來的地方又偏僻,月下枝丫的影子微微晃動,四周靜謐的隻能聽得微風吹過耳畔,吹得人渾身發涼,雨塵左右看看,看向聽荷也一動不動的,也沒有光,看不清神色。
“姐姐,你在那邊要好好的你見到母親要說我也很想她我知曉你有怨可是大夫人我沒辦法姐姐對不起如今隻剩我一人了我該怎麽辦嗚嗚嗚”不一會兒花叢後麵傳來一個女聲壓著聲音說些什麽,言語裏滿是傷心,斷斷續續的哭著,仔細看過去還有輕微的火光!
雨塵頓時有些脊背發麻,雙手不自覺的攀緊聽荷的手腕,抬眼看向聽荷,卻見聽荷一動不動的盯著顏孟,神色略顯複雜。反觀顏孟,並不看向一處,垂著眼,微翹的睫毛靜靜地列成一排,似在深思。
“姐姐你別擔心如果可以”那邊的聲音還在斷斷續續的說著。
雨塵被這詭異的場麵唬住了,音色發顫“聽荷”輕輕地晃著聽荷,隻是一時不察音色高了些,引得那邊的哭聲停住了。
顏孟見此,提著裙擺走了過去“你可知,在府中如此可是犯了忌諱?”聲音低沉,在這濃濃的夜色裏聽起來有些可怖。
那處一個小丫鬟被黑暗中走出的人嚇得癱坐在地上。
“你是?五小姐奴婢奴婢”小丫鬟兩眼紅腫,身邊放著一個鐵盆,盆裏是些快燃著的紙錢,隻是將要燃盡,火光有些微弱。
“犯了忌諱的婢子可是要被打上三十大棍,趕出府去的!”顏孟冷冷的看著攤在地上的小丫鬟,不帶一絲感情的說著。
“五小姐奴婢知錯了還望五小姐饒饒過奴婢”小丫鬟慌忙的趴跪在地上,努力擺正身子,可那身體還擺的跟個篩子似得。她從未知曉五小姐的威儀竟如此之大,上次她這麽怕還是見從未發過脾氣的老夫人處理蘇姨娘時不!五小姐的威儀更甚!小丫鬟想到這裏隻覺得心驚膽戰。
“你在祭拜何人?”顏孟收斂了些氣勢,聲音稍顯溫和,帶著些易察覺的疑惑。
趴在地上的小丫鬟,稍穩心神,埋著頭向顏孟解釋道“是奴婢的姐姐。”
“你姐姐是為何而死?”
“奴婢姐姐奴婢姐姐”小丫鬟心下思索著著對策,不知道剛剛五小姐聽了多少進去。
“剛剛你說是大夫人?”
“不不是”小丫鬟有些慌了神。
“哦?那為何。”顏孟聲調不由又壓沉了些。
“奴婢姐姐原是蘇姨娘前的侍候丫鬟,蘇姨娘死了,奴婢的姐姐也就不能活命了!”小丫鬟抬頭看著顏孟,眼神中帶著堅定。
“哦?蘇姨娘犯了錯,本就該罰,你姐姐知曉蘇姨娘狼子禍心還為虎作倀,死的不怨。”顏孟平靜的說著,表情漠然看不出喜怒,隻是還是讓小丫鬟聽出了言語間帶著的譏笑。
“不是的,不是的,我姐姐她不是的”小丫鬟拚命的搖著頭。
“不是?那你告訴我是怎樣的?”顏孟低下頭,直視著小丫鬟,瞳孔漆黑。
小丫鬟被迫與顏孟對視,那是怎樣一雙眼啊,明明看上去那麽靈動,如今卻冷漠的不帶一絲情感,在這樣的目光下好像所有欺瞞都會無所遁形一般,“姐姐是被大夫人害死的。”不自覺的將心裏的話說了出來。
意識到自己已經漏了底,她認命般閉了眼睛,繃直的身子軟了下來“姐姐她為人善良,會辦事,很得蘇姨娘喜歡,可是大夫人不喜蘇姨娘,更容不下六少爺,就設計害了蘇姨娘,也害死了奴婢的姐姐!”
“你又如何知道?”
“蘇蘇姨娘生前雖為人嬌蠻,但並非心思歹毒之人啊!原原本奴婢和姐姐都在夥房,後來姐姐被調去侍候蘇姨娘,蘇姨娘很喜歡姐姐知曉夥房活苦,就將奴婢調到房裏做掃撒丫鬟不嫌奴婢粗苯這樣的人,怎會做出殘害幼子那般毒辣之事?”
小丫鬟接著說“況且平日裏蘇姨娘更是一根指頭都不願傷了六少爺,姐姐曾與奴婢說過,說六少爺本就可能不會存活於世間的,是蘇姨娘拚盡全力才將六少爺帶到世上來!說蘇姨娘蓄意爭寵殘害幼子奴婢是百般不會相信的!”那丫鬟說道此處更是帶了些激動。
顏孟看著麵前兩眼含淚急切解釋的小丫鬟,內心有些動容,不過聲音還是不鹹不淡的“世人皆知長痛不如短痛,雖是傷了六弟,若主母不德,卻是有機會教養的。況且你不過一麵之詞”
“不,奴婢有證據!”小丫鬟眼神堅定的看著顏孟。
“證據?”
這到有些出乎意料了,前世顏孟遇到這個丫鬟的時候隻問出來了大夫人殘害庶子,陷害姨娘的事,倒是沒有得出這一層。
“對,是姐姐給奴婢的,姐姐生前說蘇姨娘恐怕會有危險,就交與奴婢一包東西,說是若是出事一定要奴婢去找老夫人,可是可是蘇姨娘死後,奴婢就被分到這花園了,地方又偏僻,平日裏見老夫人的機會更是困難”
“於是你就放棄了,為了活命,讓你姐姐白白的死掉了。”
“我沒有!”小丫鬟雙眼紅腫,看著顏孟,淚水又不自覺地掉了下來。
“我隻是,不知道該怎麽辦”小丫鬟耷拉著腦袋,頹然的跪坐在地上。
“如果我說,我願意幫你呢?”顏孟音色輕淡帶著些蠱惑的意味。
小丫鬟有些疑惑的抬頭,“幫我?”她本來以為五小姐可能隻是出於好奇。
“你叫什麽名字?”顏孟問道。
“青梨。”
“好,不過你需得讓我看到你手中的證據,以及那東西的價值,不然”
“若五小姐願意幫奴婢,奴婢這條命就是五小姐的!”青梨跪在地上狠狠地磕了一個頭。
“你的命與我何幹?明日還是此時,你拿上你的東西,我們還在這裏見麵。”顏孟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聽荷雨塵快步跟上,不一會就消失在夜色中。
留的青梨一個人跪坐在地上深思。
不一會,起身收拾了東西,看了看周圍,也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秋日的花園顯得有些寂寥,經此一段,就徹底的陷入了寂靜
主仆三人回了院子,雨塵似是被剛剛那副場景嚇住了,有些恍惚。聽荷則是在思索些什麽,一路無話。
回到院子聽荷見雨塵還是心神不寧的樣子,就先讓雨塵回屋子去,自己侍候顏孟梳洗。待梳洗完畢,聽荷給顏孟攏著發,似是忍耐不住了,猶猶豫豫的說著“姑娘,你記不記得小時候杜媽媽給你我二人繡的帕子?”說完又飛快的看了一眼顏孟,低下頭。
“記得。”
“那姑娘記不記得我那塊帕子上繡的是什麽花樣,那帕子奴婢尋了好久沒尋到,想著再秀一方。”
“你的是綠底白荷,我的是黃底玉蘭,不止你我二人,雨塵也有一方,是青底百合。”顏孟淡淡的說著聽不出什麽情緒。這三方帕子是她小時候杜媽媽為三人繡的,自杜媽媽失蹤後更是貼身帶在身邊,前世哪怕那帕子破了舊了,她也收了起來,這方帕子不僅有杜媽媽的情誼,於前世的顏孟來說,更象征著她與聽荷雨塵二人的情分。
聽荷將頭埋底“奴婢想起來了,謝過”
“聽荷,你疑我。”顏孟透過妝鏡定定的看著聽荷。
聽荷倏地跪了下去“奴婢奴婢隻是覺得”
“覺得我最近變化很大?”
聽荷從回來的路上就一直思索著顏孟的變化,不知道從何時起,顏孟就跟變了一個人似得,以前雖是病著,可到底還是喜歡玩鬧,如今變得沉默寡言,總是喜歡一個人靜靜地待著,有時還會流露出淒涼的神色,隻是很快就掩蓋過去了。好像隻有四少爺才能讓姑娘開心那麽一小會兒,可是姑娘卻會看著四少爺送的物什兒發呆,流露出痛苦的神色。還有杜媽媽的事,雖然小姐並未透露出什麽,可聽荷總是覺得古怪。尤其是今晚在花園,顏孟就像是知道會有那麽一出,特意引著他們去似的
“是。”聽荷跪在地上,感受到顏孟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隻覺得如芒在背,又是這種感覺!姑娘自那晚看自己也是這般感覺,剛剛看青梨依然!
聽荷猛地抬頭看向顏孟。
“你也從未跪過我。”顏孟伸手將聽荷拉了起來,輕輕地撫平了她衣裳上的褶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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