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不是你錯
沈青菱點了點頭,然後推了他一把。
“你去忙吧,我在這看著火,一會兒水晾好了,我再叫你們過來喝。”
蕭博銘感激地笑了笑。
等水涼了之後,沈青菱和其他幾位家屬,就叫戰士們過來喝水。那些戰士們喝了水,低呼一聲“爽”,向他們道了謝之後,依舊埋頭苦幹。
沈青菱見所有同誌都喝了水,隻有蕭博銘一人站在一旁,不知道在做什麽。
她走到大鍋旁邊,拿起新的一杯水,走到蕭博銘旁邊,才看到蕭博銘正對著一群士兵們的遺體。
正當她想要走開時,突然聽見蕭博銘抽了抽鼻子。
應當是在哭。
沈青菱心中一軟,拍了拍他的肩膀。
蕭博銘用袖口擦了擦眼角,轉過身來,笑著接過水,一口喝完,再把罐子遞給她,腦袋就轉了過去。這一連串的動作行雲流水,一絲不漏,竟然沒有讓沈青菱看見他臉上的表情。
沈青菱並沒有離開,而是站在他身旁,低聲說:“今天中午,我剛來的時候,挖了一個小夥子出來,他當時還在喘氣,但是大動脈被割開了,支撐不了多久。我本來想給他叫醫生,但是他一直拉著我的手,讓我不要走。他的傷口割得太深了,活不成。我也就沒去,陪在他旁邊。他跟我說他很害怕,想讓我陪著他,然後我就一直等著他,等到他抓著我的手鬆了下來……”
沈青菱笑了笑,抬起衣袖,擦了擦自己的眼淚。
“你剛才問我為什麽睡不著?是因為我一閉上眼,就想到那小夥子臉。他死的時候,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想要再看這個世界一眼,但是他卻沒辦法。可我知道,我的選擇沒有錯。如果我離開他去找醫生,反而會讓他孤獨的死去。所以我覺得我們都沒有錯,但是我們應該堅持,堅持到最後一刻。”
沈青菱聽見蕭博銘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她不太確定自己說的對不對,但是她無愧於心。
蕭博銘心裏,跟她是一樣的想法。
他緬懷那些逝去的戰士,他同樣知道,就算自己拚盡了全力,也無法將他們都救活,但是他不會放棄!即便是為了這些再也無法醒來的戰士們,他都應該努力!
他望著身邊這個不到他肩膀的姑娘,從他方才的言語中,已經知道這個姑娘,跟他有一樣的胸襟,善良而堅定,同時又不會驕傲自滿,忘乎所以。
“我休息夠了,繼續幹,你也好好休息一下,別一直燒水了。”
沈青菱點了點頭,兩人便向自己的工作崗位走去。
雖然他們的方向截然相反,但他們心裏的念頭,都是一樣的。
沈青菱原本以為自己睡不著,會連夜看著火,但第二天醒來,卻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睡著了,火也早就熄了,營地安靜一片,蕭博銘和解放軍們也湊合著,躺在坍塌地旁邊。
有零散的幾個同誌似乎一夜都沒有休息,還在挖。
她坐起身來,才發現身上蓋著一件軍大衣,再看看蕭博銘,他的外套早已不見。她心裏有幾分不好意思,走到蕭博銘身邊,想要將軍大衣蓋到他身上,才剛剛把軍大衣放下,他就醒來了,看了她一眼。
“團長,把你吵醒了,對不起。”
沈青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蕭博銘搖了搖頭,坐起身來,按按腦袋。
她走到大鍋旁邊,將晾了一晚上的水,端給蕭博銘,說:“也不知道這水涼了多久,但是現在形勢緊張,你將就著喝吧》”
他點了點頭,也沒有推脫,揚起腦袋,就把一罐子的水倒進了肚子裏,然後叫醒身邊的士兵們,與他們一起起床。
見真沒自己什麽事兒了,她就回到營地裏,準備吃早飯。
她才剛坐下,村主任帶著幾個人走,走到他們跟前。
“去世的民眾數量有些多,但我們不能將他們草草埋了,還是要他們體麵些走。你們幾個就辛苦一下,拿著帕子,幫那些村民清理下遺容,等到下午的時候,統一埋了。”
沈青菱點了點頭,將這活兒定下來了。
沈母在旁邊聽著,欲言又止。
等村主任走了之後,她湊到沈青菱身邊,說道:“青菱啊,這活太髒了,咱們不接吧。”
沈青菱看著母親,笑了笑:“媽,這都什麽年代了,你還忌諱這個?”
“你一個大姑娘家,碰了那些東西,還怎麽嫁得出去?”
老一輩的想法,死人是需要避諱的,尤其是姑娘家,碰了那些穢物之後,身體就不幹淨了。雖然她是不信的,但她又不知該如何說服母親,正糾結的時候,村支書走了過來。
“沈青菱同誌,我從蕭團長那裏聽說,你昨天睡了不到三個小時,要不你就去旁邊,幫大叔大嬸們找找野菜,幫死人換衣服,擦臉的事情,就交給別人去做吧。”
沈青菱還沒說什麽,沈母就連忙答應,還推了推沈青菱的肩膀,讓她去送一送村支書。沈青菱很無奈,也就順了母親的意思,幹一些閑散的活。
村支書從沈家出來的時候,迎麵就碰見了沈青芸。
沈青芸可是時刻注意著沈青菱的,就害怕沈青菱得了好處,卻少了自己的這一份。她聽見村支書和沈青菱的對話,頓時就不樂意了。為什麽同樣都是姑娘家,沈青菱就能夠不做這些髒活?卻非得讓她們去沾那些汙穢物?
她攔住村支書,笑嗬嗬的說道:“村支書啊,我昨天也跟著沈青菱去幫忙了,現在胳膊都抬不起來,酸得厲害。你看看能不能,幫我換個別的活?”
她說著,還裝模作樣地揉揉自己的胳膊腿兒。
其實,她昨天把沈青國送到營地之後,就沒有再回去了。之所以要帶著那群姑娘過去,她就是給自己安個好名頭。那群姑娘過去幫忙,不論如何,也會有自己的一份功勞。
村支書昨天也看見她帶人過來了,但是之後卻並沒有見到她的身影,心裏麵就想著,難道這姑娘是在自己看不見的角落裏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