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徐嘉怡睜著一雙水蒙蒙的大眼睛,看著大夫走過來替她診脈,好半晌之後才見大夫笑著點了點頭,“人醒過來就沒什麽大問題了,這幾日飲食上要注意些,忌葷腥,先用些清淡的食物,好好養著就行。”


  “多謝大夫了。”


  大夫極有眼色的告辭離開,老太太就又坐到了徐嘉怡的身前,


  香巧端了熱水進來擰了帕子,正欲給徐嘉怡擦臉卻被老太太將帕子接了過去,小心翼翼的替徐嘉怡擦拭,生怕弄疼的她。


  徐嘉怡半靠在床沿上,繃著一張臉不敢動配合著老太太,等到擦拭完了才揚唇露出一個笑容,伸出蓮藕似的小胖手抱住老太太的手臂,奶聲奶氣的說道,“外祖母,您別生氣,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老太太佯裝生氣的模樣瞪了她一眼,看著徐嘉怡原本粉嫩嫩的小臉蛋如今還有傷口,又是生氣又是心疼。


  “那陳家小姑娘下手也太狠了,一一你跟舅母說說,她為何要與你動手?”錢氏出聲問道,聞言屋內的眾人都將目光聚焦在了徐嘉怡身上。


  這一點他們也很想知道,兩個第一次見麵的小姑娘,究竟是因為什麽打起來的。先前徐嘉怡昏迷不醒,她們擔憂不已哪裏還想著去知道原因。


  徐嘉怡咬了咬嘴唇,垂著眼眸不答話。


  “一一?”見徐嘉怡沒回答,趙氏又輕喚了一聲。


  徐嘉怡抬眸直勾勾的看著趙氏,一雙眼睛裏已經溢滿了眼淚,好似一眨眼就能落下來。盡管如此,她卻始終梗著脖子並沒有回答錢氏的問題。


  雖然她年紀小,可也知道陳萱說的那些話雖然難聽,卻說出了燕京城裏其他那些高門大院裏的人心裏的真實想法。


  她沒有了母親,以後再也不會有人護著她。


  “行了,你們也別逼她了,她不想說就算了。”王明遠舍不得看徐嘉怡委屈的模樣,連忙出聲製止,哄著徐嘉怡說道,“一一不想說就不說了好不好。”


  徐嘉怡點了點頭。


  “你既不想說原因,那我們也不再問。雖說你傷的比陳家那丫頭重些,可卻是你先動手的。外祖母隻有一個問題要問你,你覺得自己錯了嗎?”


  老太太瞧著徐嘉怡沉默不語的模樣,強忍住想要將她摟在懷裏疼愛一番的衝動,板著臉問道。


  孩子雖然還小,可也要好好教導。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


  她就算再心疼,也絕對不能將這孩子養歪了。


  “我沒錯。”徐嘉怡咬著嘴唇不服氣的出聲。她沒覺得自己做錯了,就是再來一次,她也要動手打陳萱的。隻不過能重來一次的話,她絕對不會讓自己受傷。


  “那依你的意思是,是陳家那丫頭的錯?”


  “是。”


  “既如此,外祖母都知道了。”


  趙嬤嬤此刻也已經將早飯張羅好了,就擺在了嘉禧園裏。一大家子人圍坐在一起用了早膳,又陪著徐嘉怡說了一會兒話。


  才剛剛醒過來又見了這麽多人,徐嘉怡沒多久就覺得腦袋暈沉沉的。


  見徐嘉怡眼皮子一搭一搭的,好似隨時都能睡著,老太太勾唇輕笑了一聲,扶著她躺下,替她整理了一下被角,柔聲道,“困了就睡吧,不必強忍著。”


  徐嘉怡輕輕點了點頭,緩緩閉上眼睛,不過片刻就已經再度陷入了沉睡。


  再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屋子裏點了蠟燭,燭火受了風的吹動一晃一晃的,將她的影子映襯在窗紙上。瞧著自己的影子,徐嘉怡不由得頓了頓,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腦袋。


  原本柔順的長發此時已經變成了紮手的短發,剛醒過來時她就發現了,隻是當時外祖母他們一圍上來說話,她就沒顧得上想。


  徐嘉怡默了默,提高了嗓音喊道,“香巧,將鏡子拿來。”


  “姑娘……”香巧從門外掀了簾子進來,聽清徐嘉怡的吩咐之後有些為難的站在原處。


  “拿過來,你不給我拿,我自己去拿了。”


  香巧無奈,隻能將銅鏡遞到了徐嘉怡的手中。目光觸及銅鏡之中的自己,徐嘉怡不由得愣了愣。


  她一點頭,銅鏡之中的鏡像也點頭,她搖頭,鏡像也隨著她的動作而晃動。事實證明,銅鏡之中的這個人,就是她。


  徐嘉怡忍不住呲牙,可真是醜啊!


  自徐嘉怡拿著銅鏡之後,香巧就一直小心翼翼的守在一旁,原本以為徐嘉怡看到自己的模樣會氣得摔鏡子大哭大鬧的,誰知卻見著徐嘉怡笑了,香巧的不禁有些疑惑,又覺得在情理之中。


  伺候徐嘉怡用了晚膳之後,時辰已經很晚了。香巧已經熬了一天一夜困得不行,不停的打著嗬欠。徐嘉怡睡了一整天根本沒有睡意,但心疼香巧便說自己要休息了,讓香巧不必在旁邊伺候了,也去休息。


  原本沒有任何睡意,誰知在床上躺著躺著就覺得困倦得很,不多時就又睡了過去。第二日再醒就是被趙氏給喚醒的,因為該換藥了。


  換藥不是一個輕鬆的事兒,要將紗布一層一層的拆掉,傷口處的血跡已經將紗布和傷口凝結在了一起,看起來猙獰得很。如今更是要動手將紗布扯掉再重新塗上藥粉包紮好。原本已經結痂的傷口被這麽一弄瞬間又是鮮血淋漓,更是疼得徐嘉怡眼淚汪汪。


  趙氏在一旁看著就覺得難受,忙偏開視線不再去看,嘴上卻是不停的在安慰徐嘉怡。


  徐嘉怡本來就是一個小孩子,乖巧懂事,聰明伶俐的樣子很得人喜歡。


  如今委屈得不停哭,臉上還掛著兩行晶瑩的眼淚,又見她臉上都塗著藥粉,腦袋上還被紗布包了好幾圈,趙氏心裏對陳萱的憤怒騰的升了起來。


  這小姑娘下手也太狠了,以後怎麽能找到一個好婆家!


  這些日子好不容易才將徐嘉怡養起來的身子,還沒幾天就遭此大罪,不知要多久才養得回來呢!

  大夫包紮好之後就退下了,趙氏捏了手帕一邊替徐嘉怡擦眼淚,一邊安慰道,“好了好了沒事了,大舅母吹吹就不疼了。”


  好半晌以後,傷口處的疼痛漸漸消失,徐嘉怡才止住了眼淚。


  “夫人,將軍府的拜帖。”門房恭敬的將拜帖遞到了趙氏的麵前,“是忠義將軍府的陳將軍和陳夫人來了,想要見見表姑娘。”


  聽見“將軍府”這三個字,趙氏的臉刷的一下就陰沉了下來,抬眸看了一眼徐嘉怡,心揪的一疼。也沒有伸手去接拜帖,隻冷冷的出聲說道,“就說一一已經睡下了,不能見客,讓他們回去吧。”


  她話音剛落,就聽得門外響起了陳夫人的聲音,“徐姑娘睡下了也不妨事。”


  趙氏抬眸看去,就瞧著陳家一家三口從門外走了進來,下意識的偏頭去看剛剛稟報的門房,卻見門房當即知錯的垂了腦袋請罪,隻能揮了揮手讓人退下去。


  人既然已經進來了,她總不能將人往外趕,雖然她心裏很想這麽做。


  趙氏冷冷的瞥了幾人一眼沒出聲,低頭繼續喂徐嘉怡魚羹,“來一一,再用些。”


  陳將軍邁步進來,朝趙氏抱了抱拳,一臉真誠的出聲,“我們今日前來主要有兩件事,一是想看看徐姑娘的傷勢好的怎麽樣了,二是想要親自登門道歉。”


  要說按陳將軍的官級見了趙氏是完全不用行禮的,甚至嚴格說起來,沒有誥命在身的趙氏是應該向他行禮的。但陳將軍不僅行了禮,還一臉真誠沒有覺得有任何不妥之處,坦坦蕩蕩的模樣讓趙氏想要懟人的話噎在了喉嚨裏不上不下。


  “說來這事兒也不小,兩個姑娘在嘉慶伯府當著那麽多人麵前打架,隻怕我們兩家姑娘的名聲如今在燕京城裏是傳開了。”趙氏將已經見底的魚羹瓷碗擱在了桌子上,站起身來朝陳將軍回了一禮,淡淡的繼續說道,一張臉上看不出情緒。


  可憐天下父母心,陳夫人這兩日憂心的也是這個,也幸得兩個姑娘如今年紀還小,燕京城裏每日都有新的談資傳出來,待到兩個姑娘長大以後議親,誰還記得這些十來年前的往事。


  “一一回了家也不說為何動手打架,今日陳家姑娘也在,不如說一說理由是什麽?”趙氏悠悠的繼續出聲說道,看了一眼跟在後麵竭力降低存在感的陳萱,“萱姐兒若是不記得了,那便讓伺候她的丫鬟來說,我想丫鬟總該是知道兩個姑娘為什麽打架的。”


  當日之事,嘉慶伯府的伯夫人早已經登門與趙氏說得一清二楚,連那個在廚房幫忙的圓臉丫鬟也被伯夫人一並帶來了尚書府,伯夫人的意思是要怎麽罰這個丫鬟都依尚書府的意思。


  趙氏雖然對這圓臉丫鬟心有不滿但也忍住了,隻讓伯夫人自己做主。


  “趙夫人,此事我也已經仔細審問過了,的確是萱姐兒的錯。那丫鬟我也已經讓府裏的管家發賣出去了。”陳夫人接話道,“那等子亂嚼舌根的丫鬟,也是我疏忽了才將她留在了身邊伺候。”


  說到這裏,陳夫人的臉上還有憤憤之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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