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生恨
回府之後慕容清池立即宣了禦醫給蕭瀟兒診治,這位禦醫正好就是先前在恭王府給她瞧過劍傷的陳禦醫。
“王妃本就體虛羸弱,後又受重傷失血過多,現在傷口開裂又落了水導致繼發感染,再加上受涼引發的高熱,怕是兩三天之內都無法醒轉過來。”禦醫小心翼翼地說,“雖病情嚴重但倒也不至於有性命之危,王爺不必過於憂心。”
慕容清池坐在榻前緊握著蕭瀟兒的手,對身後的太醫頭也不回地淡淡說:“知道了,給本王愛妃開藥吧。”
太醫留下藥方後就恭敬地退下了。
慕容清池的臉上這才一瞬間生起無限的憂與痛,他看著她低聲喃喃呼喚:“瀟兒……”
但是他的聲音並不能傳進她的耳朵,她的世界現在隻有黑暗,什麽也看不見也什麽都聽不見。
這樣的黑暗不知持續了有多久,漸漸地她開始能依稀聽到一點耳邊的聲音,那聲音是那麽的熟悉又溫暖,那麽的教她想立刻從沉睡中醒來。
她不知道,時間已經慢慢流逝了三日,三日過去了,她仍是沒有醒轉的跡象。
期間慕容瑤與文寶都有來看望過她,看不見她睜眼的樣子就隻能憂愁歎息地又離去了。
唯有一個人幾乎是從早到晚守著她寸步不離,她不醒,他便不睡,她的藥灌不進去,他便也不吃不喝。
榻上的她越來越瘦弱,守在榻前的他一天比一天憔悴。
黑暗還在持續,直到終於有一天,她“倏”地睜開了眼睛。
有一個熟悉的身影在第一時間映入了她的眼簾,她微微一怔,有點意外地喚道:“紅楓……”
慕容紅楓在看見她睜眼的一刹那,他的眼睛裏明顯有一抹光明生起,就好像在此之前他亦是身處在黑暗之中一樣。
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對除慕容清池以外的人露出微笑,盡管這笑很淺很淺。
聽見她喚他,他就緩緩蹲下身,溫柔地將手覆到她的臉頰上。
他的舉動讓她又意外了一次。
“紅楓……”她忍不住又開口道,“清池呢?”
他輕輕摩娑她已經退了熱的臉,回答說:“在宮裏,父皇召見。”
她不禁有些失落,剛睜開沒多久的眼睛又重新閉上。
他竟以為她又要昏過去,下意識就說:“別睡,蕭瀟兒。”
聞聲她把眼睛再打開。
“……嗯,我不睡。”她說完感覺自己全身都虛空無力,於是便問,“紅楓,我是不是已經睡了很久?我怎麽感覺……肚子好餓,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
“……你睡了四天。”他起身一邊走向門口一邊說,“我去叫人給你送吃的來。”
他開門走了出去,她則又閉上眼睛整理思緒。
四天,自小郡主遇害之後已經過去了這麽多天嗎?這個案子現在怎麽樣了呢,真凶找到了嗎?
對了,這幾天她不在的話,四國盟會有沒有照常進行呢?
想著想著,她的腦海裏就浮現出一個人的臉。
清池……
午後的皇宮一派莊嚴肅穆,禦書房裏,太子慕容白雪跪在地上神情憤然無比。
“父皇,瀟瀟郡主假冒七妹嫁給逍遙王,此舉分明就是為了離間我們乾國與坤國兩國的關係!四弟明知她圖謀不軌還要包庇縱容她甚至納她為妃,此事一經傳揚,今後有損我們皇家顏麵不說,與坤國結盟交好的大計不是也要岌岌可危?”他正色詰問。
皇帝坐在禦書房案前皺著眉聽完跪地人的話,略作沉默後才說:“既然已經查出害死嫣兒的是另有其人,太子,朕勸你還是不要再揪著瀟瀟郡主的事不放了,關於代嫁和親這件事……池兒是得到過朕的許可的。”
一聽皇帝這麽說慕容白雪起先是不太敢相信,隨後想明白過來心下更是忿忿難平。
“父皇,說到底您就是要袒護四弟!”他極其不甘心又生氣道,“既然在您心裏他才是您最鍾愛的皇子,那當初您為何還要立兒臣為太子?何不幹脆就讓他來當太子讓他來做這個儲君!”
皇帝聞言明顯不悅,他從鼻腔裏發出一聲冷哼,苛責般微瞪了對方一眼。
“池兒空有帝王之才,可無帝王之意,他自己不想當這個太子,朕還能趕鴨子上架不成?”
這話讓慕容白雪更是暗自握緊了拳頭,他強忍心頭妒火詰問:“父皇的意思是,兒臣的這太子之位,全都是多虧了四弟他不要才僥幸得來?”
皇帝又豈會不知他現在心裏作何感想?
“他不要還有大把的人要,朕怎麽就偏巧給了你?若是你沒有做儲君的這個本事,朕何故要立你為太子?”皇帝口吻不悅道,“跟個女人似地鑽牛角尖,氣量這麽小以後怎麽包容一國百姓!”
此番話仍不能消除對方心中的不平。慕容白雪臉上的神情極盡隱忍,跪在地上沒有接話。
皇帝也不耐煩了,不禁想打發對方走。
“太子要好生記住,池兒將來雖不為帝,但你這江山要坐穩早晚也得倚仗他。”他語氣深沉地說,“切莫有打他主意的念頭,否則最後吃虧倒黴的隻會是你自己!”
說完他衝對方揮了揮手示意對方退下。
慕容白雪雙拳又緊了緊之後,終是衝皇帝拱手作了個揖。
“兒臣一定記住。”他一字一頓說罷,起身退出了禦書房。
他走之後過了不久皇帝也起了身,離開案桌走到了座椅後的牆壁前。
牆壁上有一扇暗門,皇帝將掌心覆到牆麵上暗自發力一推,暗門便轟然打開。門開後他朝裏麵走了進去,剛進去一步門就又自動合上了。
那裏麵是一間回蕩著水滴聲的密室,室內的構造與裝飾宛若一座殿堂。
殿堂中央有一張白玉矮榻,榻上半躺著一位長發披肩的俊美貴公子。他麵目略顯無神又慵懶地斜靠在榻枕上,對正朝他走過來的人似乎毫不驚奇。
皇帝踱步到榻前,嗓音低啞地問:“皇兒,可還痛麽?”
慕容清池微抬眸瞥了一眼對方,唇角微微揚了揚露出了一絲淡笑。
“父皇,”他眯起眼問,“何故心更痛?”
皇帝發出一聲長長的歎息。
“朕……早已不記得鍾情一人是何感覺。”皇帝說完緩緩蹲下身,輕輕拉過榻上人的左手掀起他的左袖,然後用手指輕撫他臂上的那條赤色龍紋印。
撫了一會兒,皇帝拾起矮榻邊沿上的一把銀製匕首,沒有遲疑直接將他那印有龍紋的手臂輕輕劃開。
鮮血汩汩流出,順著慕容清池的指尖滴到了地板上。他隻是皺了皺眉,並沒有吃痛出聲。
大年初五,餘都的大街小巷已經恢複了往日的熱鬧。過年的氣氛還在,人人的臉上仍是喜氣洋洋。
城東玄王府內,卻是異常清冷。
慕容紅楓命人把膳食端上來之後,就把蕭瀟兒扶了起來喂她吃東西。體虛過度,她連勺子都拿不穩。
“謝謝你,紅楓。”順從地喝下一口湯水後她問,“是清池讓你來照顧我的嗎?”
他神情專注地繼續給她喂食,淡淡說:“吃完再說話。”
“……哦。”她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