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我很抱歉

  雲染在一堆枯草中醒來,她掀開枯草發現自己身上的襦裙早不知去向隻身著裏衣。她抬起手腕想要撥開擋住視線的碎發卻發現帶在手上的玉鐲也沒有了。


  是啊,繡花精美的襦裙和通體碧玉的手鐲去哪都能賣一個好價錢。


  雲染眼神空洞猶如一具會行走的屍體一般穿梭在人群中。來往行人都避而遠之生怕沾染上什麽晦氣。


  她拖著灌了鉛一般的腳朝王府走去。來到王府前雲染癱坐在地上大聲哭喊辱罵一時間招來了許多人。


  “這不是謹王爺帶回來的藝女嗎?”


  “哎呀,怎麽這副模樣一看就是被趕出去了。”


  “藝女而已趕就趕了。”


  雲染聽見這些聲音大力的拍著自己的胸脯情緒激動喊著“我是王妃我是謹王府的王妃啊。”


  守門的侍衛上前驅散著人群“去去去,別理這個瘋子。”


  真的沒有人在理她,人群慢慢散去侍衛也回到了自己的崗位。


  雲染萬念俱灰,這不是她想要的,這不是。她站了起來朝王府大門走去。兩個侍衛拔刀對向她,大聲嗬斥。


  “若你識相趁早離開,休怪我們對你不客氣。”


  “也不知你怎會如此厚臉皮,居然還想入王府?”


  雲染的腳懸空在第一個台階上沒有落下去,過了片刻還是收了回來。她抬頭看著上方的牌匾——靖王府遙不可及的地方。


  沒人敢收留雲染,大家都躲得遠遠的。雲染整日在街道上遊蕩,吃地上的剩飯,喝倒進街道的渾水,住在城邊的一所破廟內。


  廟內有許多無家可歸的人,這幾日下來雲染也就習慣了,她也不奢望有人能同她講講話,這是她最後的倔強。


  雲染蜷縮在鬧市區的角落裏,她雙手環抱住自己的雙腿,頭發淩亂遮住了那雙失去希望的眼睛。


  她雙腳拍擊著地麵,鞋頭那兩顆上好的珍珠也早就不知蹤跡了。


  一雙黑色的靴子闖進了雲染的視線內。她看著鞋子莫名覺得如此熟悉,那日屏風後麵的男子腳上好像也是這雙鞋子,這種鞋子大安不常見。


  男子低啞深沉的聲音響起“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雲染害怕了,這怕是來要她命來了。她木訥的緩緩抬頭,那是一個頭戴黑色冪籬的男子,看不清容貌。


  男子輕輕推開腰間的短刃,雲染察覺到動作起身推開男子便朝人群跑去。一直躲在遠處的暗衛互相交流著暗號打算上前抓住這個形跡可疑的男子。


  男子隱藏在冪籬後麵的臉邪魅一笑推回短刃,他的耳朵輕微動了兩下。幾個暗衛做好準備想要上前,突然一輛拉貨的馬車像是失控了一般衝進人群裏麵,大家四處避讓一時間馬叫聲、吵鬧聲、辱罵聲同時響起。


  暗衛亂了腳步在看去那人早就消失在了巷口。


  “幾日的努力全廢了。”一位暗衛用手砸向牆麵。


  這個消息很快傳到了桑懷安耳朵裏。


  “派出去的都回來吧,讓城邊和城門守衛嚴查出入人員。對了,沈芊月你去把雲染帶回來。”


  桑懷安一早就知道對方心思縝密怎會如此容易就被捉住,他也隻是試探一下,現在唯一的希望隻能寄托在雲染身上了。


  雲染一口氣跑回到了破廟內躲到了已經缺胳膊斷腿的佛像後麵。


  麥九一勺一勺將鮮荷葉綠豆百合湯往桑懷安嘴裏送去,桑懷安聽話的像個孩子一樣。


  一開始頓頓這樣麥九也很不耐煩,但每次隻要一皺眉桑懷安就會說自己胸口疼後來喂著喂著也就習慣了。


  門口傳來承德的聲音“王爺,芊月姑娘將雲染帶到了側院請您過去呢。”


  沈芊月來到破廟找到了已經接近瘋狂的雲染,隻見雲染抱著頭蹲在佛像後麵小聲低語。沈芊月為了不必要的麻煩直接將雲染打暈帶回了王府。


  幾日的恢複,桑懷安的傷勢見好。麥九將碗放到榻桌上回身扶起了桑懷安,二人朝側院走去。麥九扶著桑懷安走進屋內,她看向地上的人有那麽一瞬間她不敢相信此人便是雲染。那人隻穿著一身裏衣破破爛爛,全身上下唯一精美的鞋子也早就沾滿了泥土和汙水,頭發也是亂糟糟的擋住麵容。


  桑懷安入座,一直端著水盆的奴才見王爺落座直接一盆水潑到雲染臉上。


  雲染被水嗆到咳嗽著爬起身來環視著四周,最後的視線落到了前麵主座上的人。雲染呆愣了幾秒,她急忙上手抓了幾下自己的頭發,用本就髒兮兮的手擦了擦自己的臉。


  “王爺,我就知道您是舍不得雲染的。雲染知道錯了,王爺,求您了讓雲染回來吧。”雲染從剛才的癱坐換成跪坐,她的腦袋磕向地麵,一聲一聲清脆響亮。


  桑懷安皺眉。沈芊月上前打開紙張懟在雲染前麵說道“這個圖騰你可見過?”


  雲染抬頭,她眨動著大大的眼睛突然定睛“我知道,我見過這是”雲染欲言又止沒在繼續說下去。


  “說啊!”沈芊月大聲怒嗬。


  雲染看向桑懷安眼裏又充滿了希望“王爺,雲染說出來您就原諒雲染行嗎?您就讓雲染回”沒等雲染說完沈芊月直接一巴掌扇上去,雲染被打的直接癱坐到了一邊。


  麥九聽見那聲清脆的巴掌聲又看見被打的直接倒向一邊的雲染,她開口道“別這樣會死人的。”


  沈芊月並未將麥九的話當回事,她揪起雲染的頭發讓她坐了起來“你現在還有臉同王爺講條件,你算何種東西莫真是把自己當回事?”


  麥九看著雲染痛苦的表情她實在忍不下去便上前拽開了沈芊月的手“好好說行不行,別刑訊逼供,那樣她也不會說的。”


  桑懷安也開口道“你將你知道的說出來少不了你的好處,你若是不說那隻有死路一條。”


  麥九看向雲染附和道“對啊,你好好說他肯定會放過你的。”


  雲染苦笑“那個圖騰我見過在鞋子後麵是繡上去的,鞋子更是用動物皮製成,我確信來人絕對不是大安人,他聲音低沉沙啞,我見過的也隻是鞋子。”


  “那日,我被阿娘叫去說來了客人指名找我,我便去了。那人躲在屏風後麵,他說每十日便讓我通一次書信與他,我也隻是寫過兩次無關緊要的書信但卻都沒有回信。王爺為什麽您就不信我對您是真心的呢。”說到最後雲染接近死心。


  “本王早就派人去過妓院,老鴇被發現死在了屋內花池內,一刀斃命。”


  雲染輕笑道“阿娘必定是見過那人才會被殺,而我活著還不如死了。”


  “那人大概身形呢?”桑懷安繼續問道。


  “透過屏風大概七尺有餘。剛才好似見過一麵那人很像。”


  桑懷安皺眉。果然剛才那人便是


  雲染繼續說道“鞋子還是同一樣式,那人頭戴冪籬腰配短刃,並未多看清我便逃離了。”


  桑懷安點頭。沈芊月在看了一眼桑懷安之後拔刀伸向了雲染。


  雲染睜大雙眼看著伸向自己的刀尖,她眼眶濕潤。終究還是贏不過死了可能也是種解脫吧。她緊閉雙眼伸直脖子等待著死亡的到來。


  麥九驚訝。不是說好了她說出自己知道的就放她一命嗎?為什麽


  想都沒想麥九直接上前一把抓住了劍。鮮血從刀尖流下落到地上。這種場麵,麥九隻在電視劇裏麵看到過,大俠們不都是徒手接白刃嗎,可是這也太疼了呀。


  桑懷安和沈芊月怎麽也不會想到居然會有人為了雲染擋劍。雲染也睜開了眼睛,看到麵前站著的人她直接嚇得向後退去。


  麥九還是堅持不住了悶哼一聲撒開了握住劍的那隻手。桑懷安站起來一把拉過來麥九罵道“莫非你是瘋了不可?怎能徒手握劍啊!”


  沈芊月也愣愣的收回了劍,刀尖上的血一滴一滴落到地麵上。


  桑懷安抽出麥九腰間的繡帕包裹住她的手掌朝門外喊道“承德,快!去請太醫!快!”


  麥九嫌棄的推開了桑懷安握住的手,她另一隻手握住自己的手掌說道“不是說好了,繞她一命嗎?”


  桑懷安扭頭看向沈芊月,沈芊月則看向躲在角落裏麵的雲染。桑懷安回過頭來擔心的上前想要查看麥九的手,麥九卻退後躲去。


  桑懷安微笑哄道“沒事,你說不殺就不殺,那就留她一命。”


  雲染看到桑懷安那寵溺的笑容和如同哄孩兒一般的語氣,她剛才看到麥九站在自己麵前的模樣一下子燃起了生的希望,現在又全部消失不見了。


  活著,死去。她已經失去了一切,那個將她救助於水火之中的男人,那個說會對她好一輩子的男人,那個那個男人便是她的一切。


  雲染猛地上前搶過沈芊月手中的劍站到了一邊。她拿著劍放在了肩膀上,她知道輕輕向左一劃便永遠離開了,再也沒有彈不完的琴,陪不完的客人,也不會在見到不喜歡的人和最喜歡的人了。


  麥九驚聲喊道“不要!”


  雲染那個充滿不舍的眼神看向了桑懷安,她還是輕聲說了一句“再見。”


  桑懷安拉著麥九不讓她上前,麥九哭喊道“雲染,不要!別!”她勸不動,雲染那麽討厭她,怎麽會聽她的話呢。


  麥九用盡全力掙脫開桑懷安上前跪坐在地上看著雲染嘴角流出的血,她哭道“你沒有做錯任何事情,這不對不能用你的死來收場,不要!”


  “太醫!太醫!剛才叫的太醫呢!”麥九努力朝門口喊道。


  她低頭看著雲染,上手捂住她的傷口安慰著“死都不怕,為什麽還怕活著。我答應你,隻要你活著我可以讓你過上你想要的生活。”


  雲染努力擠出一個微笑,她想要開口說話卻發不出任何聲音。脖頸間的鮮血已經染紅了麥九的大袖,她看著雲染的嘴型‘謝,謝,你。’


  麥九在理解了這個詞之後喊道“不要啊!”


  承德推門而入,後門跟著的是太醫,可是一切都以為時已晚。承德和太醫呆愣在門口不敢上前。


  雲染最後還是閉上了眼睛。麥九的淚水一滴滴砸向雲染髒兮兮的臉上,她忍著疼痛一直在按著雲染的傷口,手掌上的血已經和雲染脖頸上的血染在了一起。


  麥九鬆開雙手用手背擦了擦雲染的臉“答應我下輩子投胎去個好人家,和一個愛你的人在一起,好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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