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相愛莫及

  桑懷安回了書錄齋,他想起剛才顧梓鴛說的話和大大咧咧的行為。其實他並不討厭顧梓鴛,應該說很愛她,隻不過從小一起長大有些嫌棄罷了。


  “這次恐怕是做的有些過分了”


  桑懷安站在屋內一隻手背在身後,夜晚的風吹的院內樹葉颯颯作響。


  顧梓鴛在被關入忘憂樓時沒有哭鬧,桑懷安看著她那淡漠的神情,一直是這般,明知道自己是被陷害怎麽會連句解釋都沒有。


  小時候的顧梓鴛活潑開朗,處事灑脫,敢作敢當,但自從入了王府以後性子與原來是大相徑庭像變了一個人。


  桑懷安一直以為,顧梓鴛的娘離世給她帶來了沉重的打擊過些時日便好了,可顧梓鴛卻以這樣的性格在王府生活了兩年。


  每一次桑懷安去易安院,顧梓鴛總是唯唯諾諾怕說多做多惹他不高興,他與她分享朝廷上的事情她也總是點頭,像塊木頭一樣。


  後來桑懷安便刻意冷落她,任顧梓鴛再怎麽叫自己去易安院也不去,他可不願熱臉貼顧梓鴛的冷屁股。


  這次的事情本就是無心,隻是想激激顧梓鴛的性子,若是真的冤枉了她斷不會這般任人宰割。


  可桑懷安錯了,顧梓鴛真的就任由奴才帶到了忘憂樓。


  這樣不行那就關幾日看看,總有一天顧梓鴛會求助本王。桑懷安是這樣想的,果然還沒一天顧梓鴛就跑了出來。


  這些事情顧梓鴛恐怕是不知道了,因為她已經死了。


  還未出生便被戴上了太子妃的頭銜,她身上的擔子尤為重,當上太子妃以後必定是那母儀天下的皇後。


  小時候的她過得是那般無憂無慮,是丞相府內的小霸王。她娘為了改正她的性子,打斷了多少戒尺,可顧梓鴛依舊是我行我素。


  桑懷安小時候幹過最危險的事情都是顧梓鴛帶著一起,每次回去都會被罰跪,打手心挨板子,但她總是微笑硬撐說不疼。


  顧梓鴛總聽別人說自己是太子妃,是以後的皇後,這個不行那個不行,可她隻想做自己,做顧梓鴛。


  她娘臨終時握著她的手“鴛兒,你現在可是謹王妃,你以後是要入王府的,娘同你說過十幾年,皇家身邊必定會有心計之人,你的性子無論在哪都會吃虧,你聽娘的話入了王府之後一定一定要保護好自己,娘不能看著你嫁人了”之後便咽氣了。


  顧梓鴛的淚水奪眶而出“娘,性子我改,您別走,娘”


  她娘總說,桑懷安是你的夫君,是以後萬人之上的皇上,要愛他,聽他的話。


  她在聽啊,她每次都在聽桑懷安的話,他說的她都記在心裏,可是…可是他不愛她。


  他怎麽不愛她,他都希望能把她融到骨子裏同她生同她死。


  在深府內不爭不搶的過了兩年,顧梓鴛看著桑懷安身邊的雲染,她心灰意冷任由奴才將自己帶到了忘憂樓。這兩年府內幾乎每個月都會來一個新女人,每個女人都在窺視王妃這個位置。


  好累,不想在愛了,也不想再在這深府中待下去了,想做回那個無憂無慮的顧梓鴛。


  所以,她自殺了吃下了一直藏在袖中的一粒藥,在睡夢中死去了。


  淚水從眼角流下落在了床榻上。


  易安院內

  麥九左腳搭在右腳上抖動著,滿臉愁容,這幾日的生活真的是太不習慣了。


  芝畫推門而入,手裏端著一個饅頭和一盤青菜,她將飯菜放在桌子上看向床榻上的麥九“主子,該用午膳了”


  麥九十分不願起來,因為她知道端來的一定是一個饅頭和一盤青菜,從馨香園出來頓頓都是這個。


  王府內都是些見風使舵的人,你輝煌時人家巴結著你,你落寞了還不忘在你傷口上撒一把鹽,這樣才有趣。


  芝畫無奈說道“主子,奴婢去廚房,他們就給了奴婢這個”


  麥九起身走到桌前拿起饅頭掰開了一大半遞給了芝畫。


  偌大的院內隻有麥九和芝畫相依為命,麥九非常感謝芝畫的不離不棄,院內其他的人早就不知蹤跡了,大概是被桑懷安調走了吧。


  芝畫惶恐不敢在接下這半個饅頭,從前的主子錦衣玉食從未吃過這些,她很擔心顧梓鴛的身體。


  “主子,您吃吧,我吃過了”


  麥九咬了一口手裏的半個饅頭,又將另外半個塞到了芝畫手裏“你可別給我吹牛,你吃個屁啊你”麥九知道自己又口吐芬芳了。


  她咳嗽兩聲緩解尷尬“你吃吧,你吃吧,給你就拿著”


  芝畫接過饅頭又要哭了,從小主子就對她好,府內做了新衣服也都會給她留一件,好吃的也會與她一同分享,遇到這樣的主子芝畫覺得自己真是上輩子積了大德。


  麥九屈膝看著芝畫委屈的小表情“怎麽了呀,芝畫你又要掉金豆豆啊”芝畫啊的一聲哭了出來,這幾日芝畫動不動就哭,麥九已經習慣了。


  她不以為然的坐到了凳子上,拿筷子夾著盤子裏的青菜,芝畫哭的有些抽泣,斷斷續續說道“主子您對奴婢真是太好了”說完又啊的一聲仰天哭泣。


  麥九真的好想耳根子清淨一下。


  用過午膳後,她坐在院內的石凳上抬頭望著天,一朵一朵的雲彩掛在天上,陽光甚好,微風不燥。


  可她的肚子不合時宜的叫了起來,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真是餓得慌。


  頓頓半個饅頭就著兩口青菜,麥九回想起自己最窮的時候也沒有過得這般寒酸。


  大風大浪都闖過,這些小挫折都不算事!她真的是太能安慰自己了。可肚子餓還是事實啊,所以她決定晚上去廚房——偷!


  “芝畫,芝畫”


  芝畫聽到麥九的聲音匆匆忙忙從側院跑了過來,她將袖子挽到手肘上麵,手指上還掛著水珠,應該是在洗衣服。


  她將手往衣擺上抹了兩下“主子,您說”


  麥九湊到芝畫耳邊小聲說了幾句,芝畫驚聲“啊?主子你要去偷東西”


  扶額,芝畫真的太讓麥九頭疼了。


  初次見麵時芝畫那紅撲撲的臉蛋上,一雙晶亮的眸子,明淨清澈,又帶著那般聰明伶俐的神情,將麥九從窗子下拉了上來。


  可這幾日相處下來,聰明是真的沒有看到笨拙倒是表現的淋漓盡致。


  有時候麥九覺得芝畫太單純了像個未經人世的孩童一般可愛,但有時也單純的有些嚇人。


  麥九輕輕的拍了一下芝畫的腦袋“小點聲好不好又不是什麽光榮的事”


  芝畫趕緊捂住嘴巴,大大的眼睛眨啊眨的試探問道“主子要不奴婢去吧”


  麥九在想芝畫去肯定會被當場拿下,還是自己快去快回比較好。


  “我去吧,廚房也不遠,不就在內個…南邊”


  芝畫的神情充滿了疑惑,咧了咧嘴道“主子,廚房在北邊”


  麥九一臉尷尬,長這麽大就是分不清東南西北,她嘴硬苦笑道“我說的就是北邊,你聽錯了”


  芝畫卻傻傻的不給麥九台階下,偏要同麥九爭執“主子,你說的明明是南邊”


  麥九別過頭去,啞口無言,她不想跟芝畫在口頭爭這個的對與錯。


  晚膳依舊是一個饅頭和一盤青菜,麥九連看都不想看到。太陽落山她見外麵天色差不多了便換了一身輕便顏色偏深的衣裙就出了院子。


  今晚沒有月亮天顯得特別黑她更分不清北邊在哪,南邊在哪,這不一出院子就迷路了。


  “這小丫頭不是說出了院子一直往北走就是廚房了嗎?哼!騙我?”麥九踢著腳邊的碎石,夜深人靜想找個人問路都沒有,好在甬路兩邊都有石燈能為她照亮一些。


  “喵~”一聲溫柔的貓叫傳進麥九的耳朵。


  房簷上一隻白色的貓在優雅的舔著自己的爪子,時不時發出滿足的叫聲。


  麥九上前幾步,小貓還在舔著自己的爪子,但好像並不懼怕人,麥九仔細端詳著房簷上的貓,小貓的全身是白色,但卻有幾塊黑色的斑,離遠看去就好似白紙滴上了幾滴墨水。


  四周黑漆漆的麥九總算見到一個活物,她伸出雙手聲音輕柔的對著貓咪說道“咪咪來”


  遠處的院門打開,奴才承德手提一個銅製鏤空雕花燭燈邁腳踏過了門檻,桑懷安緊跟前麵人的腳步也出了院子。


  小貓好似聽懂了麥九的話,縱身一躍想要跳進麥九的懷裏,而麥九隻是試探性的伸出手她並未做好接住貓咪的準備。


  她下了一跳向後退了一步接住了小貓,小貓乖巧的用脖子蹭著麥九的手臂。


  麥九的動作引起了承德的注意,他大聲喊道“何人在那!”


  桑懷安也看向這邊,他有些疲憊眼裏布滿血絲,現在已經過了亥時了。


  承德在看清了來人之後小聲的在桑懷安耳邊說道“王爺,是鴛主子”


  桑懷安也看清楚了來人,自從那日馨香園一別後,他便再也沒有見過顧梓鴛,桑懷安一直在等顧梓鴛跑來跟自己求情,可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


  本來麥九看著懷裏溫順的小貓,心生歡喜,可這安靜的四周突如其來的聲音又下了她一跳。


  她緩緩轉身便看到了不遠處的桑懷安,她急忙轉身希望趁著夜深桑懷安並沒認出自己。


  剛走沒幾步身後便傳來了桑懷安低沉渾厚的聲音“站住”


  麥九停下了腳步,撓了撓脖頸皺眉嘖舌了一聲“真麻煩”


  “給本王滾過來”桑懷安陰沉著臉故作鎮定,可心卻像喝了蜜一般,甜滋滋的。


  麥九無奈隻好轉過身向桑懷安走去。


  “奴婢參見王爺”


  桑懷安看向麥九懷裏的貓,可他卻覺得這隻貓像揣在自己懷裏一樣,跳動的心猶如貓咪急促的呼吸一樣。


  第一次見顧梓鴛時她還是個繈褓中的嬰兒,顧梓鴛的手狠狠拽住了桑懷安的頭發疼的他死去活來心跳久久不能平複,再後來顧梓鴛長大後每次帶桑懷安做壞事他的心跳都會加快,再到現在雖然每天都能見到可每一次見到他的心髒都會漏掉一拍。


  而此時麥九滿臉寫著不高興,本來就是來偷點好吃的填飽肚子,卻沒想到會碰到桑懷安。


  “你為何在這?來找本王?”桑懷安開口問道

  眼前的人聳拉著臉“不是”


  桑懷安指著麥九旁邊的牆壁“這是書錄齋的牆”麥九隨桑懷安的手看去,桑懷安側過身子又指向後方不遠處的門“那是書錄齋的大門,你還說不是?”


  麥九太陽穴突突的開始跳動,努力擠出一個微笑“您開心就好”


  “現在可是亥時,你不在易安院好好呆著,為何來這?”桑懷安一改剛才玩味的神情變得嚴肅起來。


  “沒事,出來溜達一下看看月亮”麥九的手撫摸著懷裏的貓。


  看月亮?

  桑懷安抬頭看向天空,黑漆漆的啥也沒有。


  “你告訴本王要看的月亮在哪?”


  麥九真的不想跟桑懷安廢話下去了,想把桑懷安打發走然後繼續去找廚房,現在的她餓的快要不行了。


  麥九努力擠出六顆牙的微笑“王爺您怎麽還沒歇下啊,是馨香園沒給您留門嗎?”


  桑懷安眉頭深鎖,這句話堵著他不知如何回答,片刻之後不甘示弱的也漏出六顆牙的微笑“是啊,馨香園沒給本王留門所以本王今日便去你那”


  一直站在桑懷安身邊的承德,看著這針尖對麥芒的二人無奈的笑了笑。


  麥九聽見了桑懷安的話臉瞬間拉了下來,想自扇耳光,讓你嘴貧非要逞這口頭之快,現在羊入虎口,想脫險都難。


  麥九對於桑懷安真的沒有任何好感,天天和雲染你儂我儂,偶爾還要招惹一下別人,麥九這輩子最瞧不起的就是吃著碗裏還看著鍋裏的人了,顧梓鴛的死同他也有很大的關係。


  她看著眼前這個人心中更是厭惡了幾分。


  桑懷安看著麥九呆愣的眼神,用手在她麵前晃了晃。麥九收回思緒看向笑容淺淡的桑懷安。


  “想什麽呢?如此入神”


  麥九她當然是在想怎麽編個合適的理由拒絕桑懷安,可是又怕他會一怒之下將自己處死,畢竟眼前的人是個王爺。


  過了片刻她認輸了,深深的歎了口氣說道“王爺您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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