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固執的人
一路上,顧鸞清都在猜向朝爵的心思,“他那家夥到底在玩什麽花樣。”
然而他的心思豈是自己能猜中,顧鸞清隻能往好的方麵去想,聽他的語氣應該也不像是要在向德豐麵前拋棄她的樣子,那就沒有什麽好擔心的了。
到了醫院,顧鸞清下車時動作小心翼翼,可以說是百分百遵照向朝爵的意願,比她懷向鹿星時都要慎重。
因為這孩子是要誕生在一個充滿愛的家庭裏,所以連顧鸞清自己都格外小心。
她忐忑不安地在門口等待著,等著向朝爵下來接她,這種感覺就像是審訊犯人,而顧鸞清就是被審訊的犯人。
不一會兒,他下樓來接她,“我怕你一個人在人這麽多的地方給人撞到了會影響到胎兒。”
他這個準父親與其說是夠格,不如說有點緊張過頭了。
顧鸞清憋笑,明麵上一切配合他走在他身後,刻意避開過往的行人。
雖說她的新聞發布會沒有舉辦成功,但是爆炸案也已經吸引了絕大部分的注意力,她的熱度迅速降下來,因此也沒有必要再在街上遮遮掩掩。
顧鸞清第一次覺得像普通人一樣生活是一種幸福。
向德豐的病房外戒備森嚴,除了管家之外還有幾名保鏢在駐守,也不知道是在防外人還是在防覬覦他財產地位的家人。
因為向朝爵事先說過了,所以保鏢沒有攔住他們的去路,他們因此得以進去。
顧鸞清不斷吞咽唾沫,她緊張得整個人看起來縮手縮腳,她甚至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撲通撲通跳得很快。
小學參加長跑競賽的時候都沒有這麽緊張過。
她躲在向朝爵身後觀察向德豐,向老爺子也在盯著她,像是要盯穿。
“老爺爺好……”顧鸞清憋了老半天就說出這麽一句話。
雖然之前正式的會麵的也有過兩三回了,但是像現在這樣正式地談及婚嫁還是第一次。
她知道向朝爵要跟向德豐坦白她已經懷孕的事情。
就讓她看一下,向德豐會有什麽樣的反應。
向德豐抓得被子的手背上青筋暴起,他似乎忍了很久,才勉強壓住心裏頭的怒火,說道,“你們今天來找我到底有什麽事?有事快說,我沒時間陪你們在這裏幹瞪眼。”
他看都不想看多一眼顧鸞清的臉,她的容貌跟性格幾乎跟那個人一模一樣,每看一次,他就會想起那個人一回。
那種感覺就像是逼著他吃下三年前的嘔吐物一樣,令他感到惡心。
然而,在他這麽想的時候,自己的孫子卻如此不爭氣,偏偏要愛上顧鸞清這樣的女人,難不成連喜好都能遺傳嗎?
顧鸞清的緊張就像是病菌一樣會傳染,連向朝爵都不自覺地跟著緊張起來,他握緊她的手,深呼吸一口氣,“其實,鸞清已經懷孕了。”
所以,就不要再說什麽不承認她的話了。
向德豐一頓,他的大腦嗡嗡作響,還來不及消化,向朝爵不給他任何反應的時間,自顧自地說道,“本來我們都沒發現,多虧了這一次爆炸,她去檢查身體才知道,爆炸對胎兒似乎也沒什麽影響。”
顧鸞清緊張得整個人都在顫抖,她頭都快低到地上去了,根本不敢去看向德豐是什麽神情。
但是,隻要向朝爵能堅持下去,她也不會退縮。
向德豐的聲音像是從心裏發出的呐喊,倒不像是穿過喉嚨而發出的聲響。
“你們是認真的嗎?”
顧鸞清一頭霧水,“什麽……”
“沒錯,我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玩玩而已。”向朝爵給出肯定的答案。
向德豐繃緊了神經,最後才從微張的嘴唇中吐出幾個字,“我不會答應。”
“她懷的是向家的孩子,如果您不想要後繼有人,那您在最好還是答應,我不保證我會不會帶著她遠走高飛。”向朝爵拋出殺手鐧,他這就是明晃晃的威脅。
當然,實際上他從沒有過這麽失控的想法。
向朝爵認為一定會有辦法讓向德豐接受顧鸞清,也有辦法讓自己回到向氏集團中。
逃跑等於認輸,他的字典裏沒有認輸這兩個字。
向德豐被他的決心明顯給嚇到了,瞳孔因此放大,蒼老的臉上露出震驚的神色,“我說了不可以,你怎麽就不能明白我的苦心!”
“我們相愛並沒有阻礙到任何人,爺爺您要我如何明白您的用心。”向朝爵皺了眉頭,他的心也不是鐵打的,與自己的至親作對誰都會不好受。
“看來我不說出實情,你是不會徹底醒悟了。”向德豐歎了口氣,“我為了保護你,本來都做好了將這件事情帶進棺材的準備,結果還是瞞不住,向朝爵,你真是讓我太失望了。”
他說話時,銀白色的胡子在微微顫抖。
向德豐感覺到從他腦袋傳來的疼痛越來越明顯,幾乎要將他撕裂。
因為激動,血管裏湧動的血液也開始激動起來,流速不斷加快,衝擊著已經脆弱不堪一擊的血管壁。
這時候隻要最後一擊,他就會倒下。
向朝爵咬牙,他這次是真的要豁出去了,不再瞻前顧後,而是想說什麽就說什麽。
“不管發生什麽事,我都不會跟顧鸞清分開,這就是我的決心,那麽,您口中的事情的真相是什麽呢?”
所有的血液一下子都集中到大腦,將脆弱的血管壁衝破,向德豐聽到腦顱裏有東西破裂的聲音,像是有人在抽打藤條,然後,他倒下了。
一句話,成功擊倒了在商界跟家族裏縱橫幾十年的他。
向德豐倒下的那一瞬間,向朝爵立馬反應過來,將他扶住,顧鸞清驚叫一聲,隨即轉身去找管家,“不好了不好了,老先生他……”
管家會意,分秒必爭地聯係醫生。
向朝爵抱著他,一向沉穩的臉上有了慌張的神情,他微張的薄唇顫抖著,血液一下子被抽空。
“爺爺,爺爺!”
向德豐始終閉著眼睛,微弱的氣息讓人慌張,卻也是最後的希望。
管家領著醫生跟護士來的時候,向朝爵喊得嗓子都啞了,還是沒能將向德豐喚醒。
向德豐被送進手術室裏,醫生下達了病危通知書,並直言他暈倒的原因就是因為精神上受了刺激。
走廊上人來人往,向朝爵跟顧鸞清坐在椅子上,周圍的聲音被他自動屏蔽了,他隻能聽到自己腦海裏的聲音。
都是他的錯,一切都是他的錯。
忘記過了多久,顧鸞清似乎花了很多時間,堅持不懈地呼喚他的名字,才將向朝爵從自己的世界裏拉回現實中來,他覺得一直被一層薄膜堵住的耳朵在這時候終於又可以接收到外界的聲音。
向朝爵猛地抬頭,顧鸞清一臉擔憂地看著他,她清秀的臉近在眼前。
“朝爵。”顧鸞清輕喚他,她的語氣很輕,對待他的態度小心翼翼,她的聲音一不小心就會被周圍人的腳步聲給掩蓋。
但是隻有她的聲音能進入他的內心。
向朝爵隱忍了那麽久的悲傷,一瞬間全部湧上來,他已經沒有眼淚可以流,他也不想流眼淚。
現在,他就想抱著她。
顧鸞清猝不及防地被一把抱住,她的背往後挪了一下,勉強頂住了他沉重的擁抱。
然後,顧鸞清伸手摟住他寬厚的肩膀,湊到他耳邊,用她一貫輕柔的語氣說道,“辛苦了,這不是你的錯。”
“就算是,我們一起承擔。”
向朝爵覺得他現在需要說些什麽來打消她的擔憂,但是現在他什麽也想不出來,大腦一片空白。
最後,他靠在她的肩頭上。
“好累。”
……
畢竟還有事情沒有交代完,在那種情況下,向德豐還是從鬼門關回來了。
手術進行了十幾個小時,期間向朝爵為了贖罪,寸步不離手術室外,顧鸞清不好勸他,選擇陪他一起等候。
考慮到家裏還有向鹿星要照顧,他也不想讓她陪他一起勞累,向朝爵以強硬的態度讓她回去休息。
“要是有消息,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向朝爵給出了這樣的承諾。
顧鸞清拗不過他,隻能先獨自一人回去,回去時夜已深,向鹿星在家裏等了半天,餓得兩眼昏花,看到她的時候,小家夥都要哭了,“媽媽……”
顧鸞清心裏愧疚,連忙先下碗麵給他填肚子,然後又打了電話給於疏寒,拜托她明天照顧一下向鹿星。“我要去醫院陪向朝爵,今天就算了,他爺爺應該也不會想剛從鬼門關回來就看到我。”
“照顧那個小鬼頭我是沒什麽意見啦,但是你為什麽還要去照顧那種固執的老人家,不要理他不就得了?”於疏寒為顧鸞清抱不平。
顧鸞清歎了口氣,“怎麽說那也是向朝爵的至親,我不會置之不理。”
不過眼下的情況,怕是要跟向德豐僵持好長一段時間。
於疏寒也在歎氣,“你也很固執啊。”
顧鸞清頓了一下,才淡淡地回應她,“我要是不固執的話,怕現在是撐不下去了。”
掛了電話,顧鸞清又張羅著帶向鹿星去洗澡,然後哄他上床睡覺,做完家務活等瑣碎小事後,她才有空休息。
顧鸞清想等向朝爵回來,她怕往床上一躺就起不來了,幹脆坐在沙發上打盹。
然而直到天亮,向朝爵都沒有回來。
不過倒是收到了他的短信。
“爺爺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