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心如刀割
半夜,顧鸞清是被一陣咳嗽聲給吵醒的,她睜開眼的第一反應,就是向鹿星出事了。
她猛地坐起身來,將咳嗽不止的向鹿星抱起來,“鹿星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難道病情惡化了?”
可是她明明一天三次按時給向鹿星喂藥,醫生也說病情控製住了。
向鹿星還是不停咳嗽,顧鸞清把燈打開,定睛一看,他的臉泛紅,滿頭大汗。
她伸手探了他的額頭,竟然覺得燙手。
“鹿星,你不要嚇媽媽,到底是怎麽了?!”顧鸞清當場紅了眼眶,帶著哭腔喚他。
而向鹿星除了抬起眼看她,已經沒有力氣說話了。
顧鸞清像被抽空了力氣,渾身都發軟,但是為了向鹿星,她還是抱著他下床,離開房間去找傭人。
傭人傾巢出動,分工合作,終於在天亮之前將向鹿星送到了離鄉下最近的一家醫院。
看到亮起的手術室燈光,顧鸞清坐在過道的長椅上,淚流滿麵。
她好疲憊,可是現在不是好累的時候。
忘記時間過了多久,顧鸞清一直處於高度警覺的狀態,手術室裏有個什麽動靜,她都慌得找不著北。
終於,手術室大門敞開,醫生戴著口罩帽子就出來了,他也是忙得滿頭大汗,“我們懷疑病人是得了H7N9流感,現在需要送到市醫院進行隔離。”
一聽到是流感,顧鸞清心裏頓時有如五雷轟頂,她瞪圓了眼睛,眼淚撲簌落下,“流,流感……這種病能治好嗎?”
她大腦完全處於當機的狀態,腦海裏像有隻蜜蜂在嗡嗡嗡地響,讓她無法冷靜下來思考。
如果向鹿星出了什麽事,就是向家不讓她死,她自己也活不下去。
她眼中的渴切讓醫生感到為難,“我也不能百分百確定這個會痊愈,但是好在你們發現及時,搶救的機會還很大。”
雖說如此,顧鸞清還是沒辦法冷靜下來,她抱頭,茫然地看著地板,擦得錚亮的地板映襯著她的臉,一如白月光那般蒼白,卻因恐懼變得扭曲。
顧鸞清沒有選擇的餘地,她一路馬不停蹄,又讓司機連夜帶她趕回了醫院,什麽行李都拋在別墅裏,她完全沒了心情,也沒時間。
一路上,顧鸞清眼淚都快要流幹了,她看著懷裏帶著口罩微微喘著氣的向鹿星,心揪成一團。
他一定很難受。
緊緊握住他的手,顧鸞清連聲音都在顫抖,“沒事的,我們鹿星一定會沒事的。”
“媽媽……”向鹿星艱難地吐出兩個字,他撐開眼皮望了她一眼,像是在安慰她,他還能忍受。
這下,顧鸞清才是真的崩潰了。
好在不是節假日,路上不會塞車,司機在趕在中午上班高峰期之前將他們送到了醫院。
下車前,司機也表示,“您隻管照顧小少爺就好了,向先生那邊我會通知他。”
顧鸞清泣不成聲,還點點頭,表示感謝,“謝謝……”
就跟她昨晚經曆的一切一模一樣,向鹿星被放在手術推車上,護士跟醫生朝著長廊的盡頭奔去,而顧鸞清根本跟不上。
她的心已經碎成一瓣一瓣了,卻還要故作堅強,因為這裏除了自己,沒人能讓她依靠。
經過一係列檢查,結果終於出來了,縣醫院的那個醫生說得沒錯,向鹿星感染了H7N9的流感,需要緊急隔離起來,家屬沒有經過申請不得接近。
顧鸞清隻能通過透明玻璃窗看著向鹿星孤獨地躺在床上,臉上的紅暈還是沒有褪去,他看上去很難受。
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但哭是最沒有意義的行為。
她趴在玻璃窗上,目光全在向鹿星身上,護士在這時候過來叫她,“有個姓向的先生在找您,他就在手術室外等著,請您過去一趟。”顧鸞清抹了一把眼淚,點點頭,“我知道了,謝謝。”
“不客氣。”
她下意識以為是向朝爵,已經做好了就算被他打罵也絕對不還手不還口的心理準備,但萬萬沒想到的是,事情遠沒有她想的那麽簡單。
顧鸞清朝著長廊盡頭走去,她走得越快,眼前的人的身影也越清晰。
宋雯攙扶著向老爺子站在手術室外,向從地獄爬出來的劊子手,即將對她實施懲罰。
不知是誰開了身後盡頭的窗子,穿堂風灌了進來,吹起了顧鸞清騷亂的長發,也讓她單薄的身影瑟瑟發抖。
明知這時候走過去會是什麽樣的結局,顧鸞清還是硬著頭皮走過去,喚他一聲,“老先生,我——”
“混賬!”向德豐怒不可遏,連解釋的機會都不讓,伴隨著一聲嗬斥,他揚起他的拐杖狠狠地打在她身上。
顧鸞清心裏害怕,卻沒有閃躲,她被打中了腿,一把坐在了地上。
向老爺子的拐杖還是沒有停下的打算,對著癱坐在地上的顧鸞清一頓好打。
旁邊的宋雯冷眼旁觀,不僅不覺得她可憐,反而還在想向老爺子應該下重手,把這個女人打死算了。
顧鸞清咬牙忍受著,一聲也不吭,直到向老爺子也累得沒力氣,她才得以鬆了一口氣。
渾身上下像散架了似的酸疼,還夾雜著如被鞭笞似的火辣辣的疼痛,顧鸞清捂著手臂,她並沒有流淚,也不知道是真的那麽能忍還是她的眼淚已經流幹了。
仰起臉望向向德豐,他氣喘籲籲,由宋雯攙扶著才勉強站住。
“你記得我跟你說過什麽嗎!我讓你好好照顧他,要是他出了什麽事你也得完,結果你倒好,這才去了第一天,你就讓他進了手術室,你這個混賬!”
向德豐情緒激動,揚起拐杖又要落下,但到底年事已高,他的體力也有限,不得已隻能放下。
顧鸞清依舊坐在地上,任打任罵,她紅著眼跟他道歉,“實在對不起,我真是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是我沒有照顧好他,都是我的錯。”
“不然還能怪誰!我從一開始就不同意讓你這樣的女人來照顧鹿星,你倒好,還有臉到家裏來要人,現在出了這種事,如果鹿星有個三長兩短,你十條命都不夠他賠。”向德豐真是氣壞了,也不顧這裏還是公眾場合,就厲聲指責她。
顧鸞清隻能流著淚搖頭,出了這種事她心裏也愧疚,還有什麽好反駁的呢。
宋雯見狀,趁此機會在向德豐旁邊煽風點火,“老爺子,你先消消氣,為了這種女人氣壞了身體實在不值得。”
向德豐自己也覺著血壓在飆高,他深呼吸一口氣,才讓氣息變得平穩,但是火紅的眼如同熔爐一般依舊燃燒著熊熊怒火。
宋雯早就看不慣顧鸞清了,幹脆趁這個機會把這些天受的氣都發泄在她身上,大聲斥責,“賤人果然是賤人,身為一個保姆連一個孩子都照顧不好,真不知道朝爵要你這樣的女人有什麽用,隻會給他的家族蒙羞罷了。”
“這是我們的事,跟你無關。”顧鸞清雖然愧疚,但也不傻,她不認為宋雯作為一個外人有什麽資格指責她。
卻不想宋雯因此勃然大怒,直接撕破臉,對她破口大罵,“給你點顏色你還真給我開染坊了,我跟你說明白了,就憑今天你讓鹿星生了那麽嚴重的病這件事,向家是絕對不可能讓你進門,你一個保姆能滾多遠就滾多遠。”
顧鸞清的眼淚還是不爭氣地往下掉,倒不是因為傷口疼或是被罵得難受,而是想到向鹿星,她的心如同刀絞。
她捂著心口,低著頭,看上去脆弱又無助,然而這非但不能讓宋雯同情她,反而讓她起了肆虐心,變本加厲地指責她,“如果鹿星出了什麽事,你這個保姆也得從向家給我滾出去。”
“我不是保姆,我是鹿星的媽媽,我也是有血肉的人,我兒子出了這種事我的心比誰都疼,如果他真有個三長兩短,我不需要你們高抬貴手,我自己也活不下去!”顧鸞清幾乎是在嘶吼,才終於蓋過了宋雯尖酸刻薄的聲音。
別再說了,她真的好難受。
宋雯冷笑,“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一個賤人是不配當人母親的。”
“你沒有這個資格!”向德豐也選擇站在宋雯那邊,準確說來,他從未為顧鸞清說過半句話。
在顧鸞清受盡各種踐踏之後,他們終於想起正事來,逼問她向鹿星的病房在哪裏。
顧鸞清哭得都快脫水了,還是沙啞著聲音告訴他們,“他現在被隔離起來,你們去ICU病房問護士便知。”
向德豐一聽向鹿星竟然進了重症病房,怒火上頭,他抬起腿打算狠狠地踹她,以解心頭之恨,卻給叫住了。
向朝爵及時趕過來,他衝過來將顧鸞清一把拉起來抱進懷裏,微微喘著氣,與向德豐四目相對,他說道,“現在打她也無濟於事,難道鹿星就能痊愈了嗎?您一直讓我不要做無謂的事,那也請您以身作則。”
向朝爵極少反抗向德豐,今天卻為了顧鸞清而跟他理論,向老爺子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奈何他說的也在理,向德豐無從反駁,隻得冷哼一聲,袖子一揮,“改天再跟你算賬!”
說罷,大步離開。
宋雯沒有跟上,她看著眼前的場景,眼裏隻有恨跟不解,“向朝爵你瘋了嗎?她那樣對待你的兒子,你居然還要護著她?”
“這是我的事,你管不著。”向朝爵連同她爭辯都覺得多餘。
宋雯一氣之下,憤然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