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一章 托付
冬季的白日，總是格外的短暫，現下不過未時剛過，這天，便已經微微有些暗了。
雲熙和歐陽靖宇走至階梯口，隻見一個白色身影，正站在階梯下等候。
“他倒還真是不放心，這天還亮著呢，就過來在這裏等著了。我歐陽山莊的安全性，可比那些僅有府兵的王府高多了。”歐陽靖宇目光落在那白色身影之上，言辭不善的說道。
隻可惜，那白色身影雙手負背，背對著歐陽山莊，沒有接收到歐陽靖宇的眼神。
雲熙聞言，笑了笑，她知歐陽靖宇不過是心中不悅，故意說給階梯下方的人聽而已。
“那我回去了。”雲熙說著，又叮囑道，“身子是自己的，要好好愛惜，這麽大個家業還要你來繼承呢，可別繼續這麽對自己不負責了。”
“我知道了。”歐陽靖宇點頭道。
見歐陽靖宇點頭答應了，雲熙也是笑了笑，然後走下了階梯。
“長恭。”雲熙走至那覆背而立的白衣男子身旁，輕聲喚道。
男子轉過身，那麵容絕美無雙，眼眸深邃如星輝，正是高長恭。
見雲熙就站在自己是身前，他淺笑著說道：“這麽早就好了？”
聽到高長恭的話，雲熙忍不住笑道：“你也知道早啊，那你還過來接我，我自己回去不就行了。”
高長恭的目光看向階梯之上，依舊站在那裏看著他們二人的歐陽靖宇，隨後收回目光，伸手替雲熙將披風上的帽子戴上，說道：“本王不是說了麽，天若黑了，本王就來接你。”
對於這話，雲熙笑而不語，隻怕就算天不黑，高長恭也會在此地等她。
“回家吧。”
“嗯。”
高長恭將雲熙扶上馬，隨後自己也翻身上馬，雙手穿過雲熙的腰肢，握住韁繩，然後朝著前方行駛。
旋風見飛翩已經快速的向前飛奔，也是鳴叫了一聲，四肢跨動，跟在飛翩的後麵，一同向前奔跑。
歐陽靖宇站在階梯之上，看著高長恭和雲熙的身影越來越小，直至消失不見。
“少主，長恭少爺今日，是不是故意這麽做的？”劍晨站在歐陽靖宇的身旁，見少主看到長恭少爺帶著雲熙小姐離開，卻沒有發怒之意，不免有些疑惑，便開口問道。
“歐陽山莊兩旁皆是樹林，他不過是擔心雲熙的安慰罷了。”歐陽靖宇說道。
說完，他便轉身走進了山莊。
如果所料非錯，高長恭這幾日，便會來山莊拜訪他。
時間過的很快，一轉眼，三日已過。
年關將近，天氣越來越冷，天空中也已經飄起了雪花。
這一夜，空中的飛雪突然大了些，隻半個時辰，地麵上便已經積起了一層薄薄的白雪，白色的雪花未經踩踏，才月色的照耀下，更顯晶瑩。
寂靜的夜空下，樹枝突然抖動了幾下，樹梢上的白雪，紛紛散開，落在了地麵上。
這是歐陽靖宇的院落，此刻的他，正在亭子內賞雪，聽到這細微的樹葉聲，嘴角露出一絲笑意，伸手將陶瓷上的酒壺拿下，倒了兩杯酒：“賞雪飲酒，乃人生一大樂事，酒已備好，不如坐下來，喝兩杯。”
一陣輕盈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最後在石桌對麵站立停下：“你知道是本王？”
歐陽靖宇抬頭，看向對麵之人，淺笑道：“歐陽山莊可不是想來就能來的地方，除了你高長恭，還有誰可以不驚動山莊守衛，出入這山莊。”
高長恭在歐陽靖宇的對麵坐下，端起擺在麵前的玉盞酒杯，杯璧溫熱，他將酒一飲而盡，酒香濃醇，沁人心脾，饒是他蘭陵王府，都未必能有如此上佳的美酒。
“酒，倒果真是好酒。”高長恭說道。
歐陽靖宇在高長恭將酒一飲而盡之後，也是端起酒杯，飲盡杯中之酒，動作瀟灑優雅，似是帶著一份猜透人心的自信。
“你知道本王今日會來？”高長恭放下手中酒杯，看向歐陽靖宇問道。
“自小熙兒來歐陽山莊之後，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隻不過你來的時間，比我剛開始預料的，要晚上幾天。”歐陽靖宇說著，對於雲熙的稱呼，也沒有太多的避諱，因為他確信，高長恭即便不悅，也不會出言阻止。
果然，在聽到“小熙兒”三個字之後，高長恭的眉頭微微一蹙，但僅是片刻，他的眉頭便隨即舒展開來，他淡淡一笑，說道：“歐陽山莊的少莊主，心思果然聰慧。”
“但我還是猜不透你這麽做，究竟意欲何為。”歐陽靖宇目光看向高長恭，“我知道你將自己和晗月公主的婚訊壓下，但是來年四月，你們依舊是要成親的，到時候你如何瞞得住？”
“許是本王的私心吧。”相較於歐陽靖宇質問的語氣，高長恭的語氣則要淡然許多，“本王，是留下一些美好的回憶。”
“回憶？”對於高長恭這話，歐陽靖宇一時有些不解，但是隨即，他似是能猜測到高長恭的用意。他看向高長恭，眼中有著一絲驚訝，“你不會是想······”
雖然歐陽靖宇沒有說出，但是高長恭知道他話中一絲，他點了點頭。
“你這麽做，不後悔麽？”歐陽靖宇沉聲問道。
他了解高長恭的秉性，自然也能知道高長恭對於雲熙的情感有多深，如今讓高長恭親手將自己心愛的女人送離自己的身邊，這種痛苦與糾結，怕是隻有高長恭自己能體會。
高長恭淡淡一笑：“酒味道佳，人們留戀的不過是它唇齒留香，雲熙是本王此生意外的禮物，能留有一段與她的美好回憶，本王已經滿足了。”
“本王之前一直在猶豫，這個混亂的世道，究竟有誰，可以讓本王放心的將雲熙交托給他。你，宇文邕，甚至於雲熙的師兄衛墨初，本王都考慮過，直到雲熙前來看你，擔心你的身體，本王才決定，將雲熙交托給你。”
“本王知道你心儀雲熙，而她和你在一起，也會開心。所以，我希望你，能好好的待雲熙。”高長恭看向歐陽靖宇，鄭重的說道。
那語氣，無比的認真，看向自己的眼神，盡是誠懇，這些年相交無數次，歐陽靖宇從未見過高傲冷漠的高長恭如此神情。
原本，他還想著借此挖苦高長恭一番，但是看到高長恭如此模樣，他的心，不知為何，還是咯噔了一下，一股難以言喻的沉悶從內心流淌出來。
高長恭一席白衣，他的身後是一片皚皚白雪，月光照耀下，那本該純淨高冷的白色卻顯得如此的孤寂與落寞。
“我答應你，我一定會傾我之力，照顧好雲熙。”歐陽靖宇看向高長恭，眼神中是從未有過的堅定。
“雲熙的記憶，還能維持幾個月？”歐陽靖宇問道。
“三個月。”
歐陽靖宇沉默了片刻：“三月之後，若你願意，隨時都可以來歐陽山莊。”
高長恭明白歐陽靖宇之意，他看了看天空明月，那明月之中，似乎有一個淡淡的身影。他笑了笑，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並未答話。
歐陽靖宇見高長恭如此，也在心中歎了一聲，對於當年爹逼走姑姑一事，高長恭一直都沒能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