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來往
霹靂之儒門春秋最新章節
驟雨生一邊烤著豬後腿,心中已經接連轉了十八道彎,去猜測暗中窺視之人有著怎樣的有趣身份。
他還是很信任杜芳霖的手段,說一定有辦法不驚動本覺禪林之秘密的幕後者,便不去設想這次行動可能的危險。
隻有一點點擔心。野人兄縱橫荒野那麽些年,武林鮮少有人能夠跟蹤他的行動。不像是之前杜芳霖有恃無恐很明顯,那一晚衝天馬車漫天華彩由笑蓬萊而來,之後樓主出盡所藏珍寶,遣退舞姬,世間再無人得知七彩雲霓下落。
而笑蓬萊的八件寶貝來由用途,也從此被世人所得知。其中據說已送給一位友人的珍寶七彩雲霓,是世間唯一能找到仙人萍山練峨眉的奇珍之物。
當時現場,根據秦假仙的指認,有任沉浮。
人人皆知杜芳霖從笑蓬萊得到了珍寶七彩雲霓,是刻意收藏以免好友萍山練峨眉住所地點泄露。
驟雨生卻不能學人大張旗鼓!他要悄悄的、不為人知地,另尋一個借口和目的,十分隱蔽地來到本覺禪林。
那萬一要是讓預定中的目標將自己追丟那可怎麽辦?要跑去魔界門口打招呼,喂,這裏有人半夜不眠燒烤豬腿,很香很好吃?
“哎呀,好香”
黑暗背後,一道十分友善的聲音;借著火光照明,出現一道文質彬彬揚袖優雅的身影。
那個人看似苦境遊曆文士,黑發戴冠,披垂錦帛,眉清目秀,還偏巧手持折扇,“敢問兄台,吾在荒野迷路,此地是為何處?”
一名文士裝扮的男子溫文爾雅,清清秀秀,十分無害地站在了豬腿旁邊。
“荒山野嶺,隨意自取。”
驟雨生毫不在意一伸手,給焦香豬腿翻了一個麵。那文士便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在下玉世香,為儒門遊學之士子,從四方遊記中得知此地似有一佛寺,供奉一尊舉世無雙之金佛,不知是否在此附近?”
刻意提及儒門,這是有備而來。
來者不善!
野人兄終於抬起頭。“四方遊記”,孚言山出版社特邀雜誌,有一版確實記載了本覺禪林這個地方,但僅僅隻在美食篇中提及。
市麵上流傳的版本中,從未有任何一版提及本覺禪林供奉金佛,隻有一本刊印之初便特意夾雜一頁。
那一本如今該在異度魔界!
驟雨生豎起手指:“噓。”
名為玉世香的文士一臉茫然。
“在和尚廟外烤肉吃,還喊這麽大聲,你是生怕天上沒有雷公給你劈下來喔!”驟雨生拿著木柴往後一指,“你要找的地方就在哪裏,不過這幾日不宜通行……”他壓低了聲音。
玉世香不解:“為何?”
“因為有一名杜姓財主花了大價錢去佛寺裏包場,這幾日夜夜念經不得招待閑人遊客。”驟雨生從懷中取出嚐食小刀,順著狼煙戟微微一斜,寒芒一閃一片極薄豬肉便被從烤香豬腿上挑了起來,被左手取出的尖細木柴插中,給旁邊文士遞了過去,“吃了這片,你回去!”滿臉大胡子的野人雙目張開,目光炯炯,三分嚇人!不管是借口也好,真實也罷,總之驟雨生人就坐在這裏,準備十四天內勸退所有來訪禪林的客人。
“哎呀。”玉世香接過烤肉,低頭咬了一口,露出愉快的笑容:“原來如此,果真是香……多謝,兄台招待。”
玉世香,魔界邪族探子,深夜來訪本覺禪林探查虛實,連個名字都沒有換。
等人走後,驟雨生扔下烤過頭的野豬腿,從袖子裏摸出一本沾滿油漬的新墨手劄。他翻啊翻啊,在這本編號“007”的手劄上翻頁跳過了任沉浮,跳過文中子,跳過風滿袖……翻過了玉蟾宮、西域風流子、居然連朱聞蒼日伏嬰師也有……終於手指一劃滿意摁上一道痕,找到了“玉世香”。
“邪族探子。”
驟雨生嘖了一聲:“小心翼翼女人心!”
邪族女後九禍,隱於魔族背後,操縱魔城出入口。魔族三名大將,赦生童子、邪郎與吞佛童子實際皆算是與邪族有關,僅是借調魔君閻魔旱魃之麾下。而旱魃未複活,三將已先隕,相對而言九禍的損失也很大。
但異度三族之中,魔族擅長正麵衝殺,邪族便是居中策應。現在那一本“四方遊記”便正正擺放在九禍的麵前,翻開的那一頁正是有關禪林金佛之記載。
傳聞世間有一佛寺,以素齋聞名,內奉一尊金佛,凝萬靈之信仰,內藏神物,克魔龍,滅異魔。
這本書並非近期偽造。玄宗秘藏“道源流溯”同樣也有提及,四境論道期間,曾有一名玄宗前輩遊曆禪林,與金佛鑄者結交為友,並品嚐素齋,讚不絕口。此事被記載在道源一書某處不起眼的章節當中,並未有多刻意。
除非同時拿到兩本書,否則絕不可能會注意到這一頁。
“魔君如何說?”九禍問。
將書送來的魔兵在地俯首。
“鬼座決意投身魔池,凝成靈卜鬼卦,魔君請女後同往一觀!”
閻魔旱魃複活,五先知使命已達,最後一名鬼座冥見出於對以往之決策自責,決定犧牲自我,凝聚鬼卦一觀未來,為魔界尋找正確的方向。
魔族的人為一目標,時常犧牲小我。
日升日落,驟雨生已在本覺禪林附近的山林中,烤了三四天的豬腿肉。異度魔界仿佛突然沉寂了下來,篙棘居之戰過後,武林一片風平浪靜。
“等。”泥鏡台。
杜芳霖看向西邊雲霞:“當此時日,唯有一字,等!”折扇輕敲掌心,塵六夢所送來的消息中包括白發劍者在內,也是一片異常寧靜。魔界的算盤,無人能夠準確預知。他此時也隻能做好一切準備,等一個有可能存在的結局。
“十四天後,異度魔界當真再無動作,又該如何?”劍僧玄蓮恨魔入骨,手扶蓮讞,沉聲看向當中儒者。
“那便放棄。”杜芳霖神情肅然,“過猶不及,總會有其他的路!”
無非就是刀戟戡魔。
最不濟便是回歸原路!他有何可懼!中原又有何可豫!
第五日。
驟雨生打算逮隻山貓換換口味,與蜈蚣一起燉一鍋奇妙版的龍虎鬥,天色驟然有所改變,黑雲劃過一條直線,徑直投向十裏之外的本覺禪林。有魔氣襲來,但並非異度魔君。
與此同時。
位於正北百裏之外的另一處山峰上,有人壘玉成壇祭天作法!
黑衣鶴氅,如寒星般眉目,冠以八卦,袍角七星,手捧神木法劍,腰懸碧綠鬼石。年輕道人令神霄著法衣,甩拂塵,以立足之地對應天樞之位,總領北鬥映照百裏之外的禪林佛寺!
“化羽神攬樞機遁神禁界祈天禱地!”天外天傳承,祈福禱生。以萬物入道心,上應天機下令地旨。令神霄早已習盡道門之術,隻是功體尚弱,需曆練積累。他以天樞之位,以禁諸星天機。在一定時間內,北鬥籠罩之大地所發生一切,皆不會讓超出這個範圍的任何存在產生感應。
在個時間段,驟雨生認為人覺非常君應該留在覺海迷津,不可能出現在百裏以內。
杜芳霖原本想去確認這一點,可是已然來不及。
異度魔界的第一批試探者已進入禪林內部,無聲無息,未能傳出任何一句訊息!仿佛能破開異空間的魔靈也失去本能,被那傳說中從未有人活著見識過的的金佛所消磨。而沒有訊息,本身便是不尋常。
本覺禪林中守護秘密的人,又怎會允許任何訊息泄露?也許還會有第二批、第三批,驟雨生烤著兔子安靜地等。
那年輕的道人術法有限,禁界之能,隻堪維持七日。十四天,是還包含有萬不得已,杜芳霖將以本身術法造詣接替令神霄再開一陣,是為安中原眾人之心的說辭。
又過一日,仍是在期限之內。
泥鏡台。
翠蘿寒一直留意杜芳霖,見他無數次開合折扇而不自知,秀眉便有些微微皺起:“你很不安?”
“吾隻是有些在意。”
杜芳霖沉吟道:“蘿寒,若是萬一……你切莫生氣……”
然而就在這一刻,泥鏡台外,秦假仙飛奔而來,滿頭大汗!
“有動靜了!火焰魔城有動靜了!”
劍僧玄蓮霍然站起。
天色漸暗,仿佛一如往常。
但山林之中,驟雨生忽然一掌掃滅身前火焰,壓製黑柴餘煙,不敢稍有半點動作。他屏氣消聲,直至感受那股氣息向北而去,微微吐氣,縱身一躍入樹頂,遙看山外禪寺之上空。
突如其來的壓力驚動了本覺禪林中所有僧人!
魔氣淩空而來,化為火焰殺風掃蕩一切功體稍弱者,數名武僧挺身而出,出掌迎向殺風來處。
“什麽人?!”
“這是……啊!”
輕微蟬鳴,化為殘殺之刃,接連拋開大好頭顱!熾熱魔火侵襲金色佛光,激烈對抗中,將外圍廊院化為焦土廢墟。但一片殺戮喋血更深處,卻是冰寒寂靜的無聲領土。
閻魔旱魃踏足這片領地。
古銅魔刀驟然墜落,深院有佛,一尊無聲金佛。霧氣逐漸蔓延,卻有一道銳之又銳的刀芒驟然突破難關直取魔君雙眼。
“孤月冷,夜刀寒,最恨無敵,天下吾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