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1 章節
頭發流向臉頰,他敞開的襯衫下,潔白的紗布泛紅,絲絲血跡滲出,我突然想起他剛從急救室裏出來,醫生說傷口幾天內都不能碰水。
我怔住,嘴唇顫抖著,想說話卻半個字也說不出。
他若無其事地轉身,拿起杯子從飲水機裏幫我接水,然後小心翼翼地遞到我的手邊,“小心燙!”
我茫然地坐下,水杯冒著熱氣,莫名的慌亂和不安在熱氣裏氤氳,我的手不由自主地顫抖。
片刻之後,許君延換了幹淨的襯衫回到桌邊,扣子一直扣到最上麵一顆,我不知道他是否換過紗布,也問不出口。
他平靜地坐下,然後把碗筷遞給我。
碗裏的飯是滿的,他把菜夾到我眼前的餐盤裏,漸漸地摞成一座小山。
胸口處晃動的暗紅色痕跡,刺痛了我的眼睛。
我低下頭,味同嚼蠟一般咀嚼嘴裏的飯菜。
“老婆,多吃點好不好?你現在太瘦了,風一吹就倒,以後我怎麽敢帶你出去?”他遞過來一碗湯,柔聲細語地哄著我。
出去?
某個不好的念頭閃現,一瞬間,我心裏突然冷了一下,“你想幹什麽?”
“別誤會,老婆,我隻是想讓你快點好起來,我也好帶你出去散散心!”他柔情蜜意地盯著我,語氣帶著一絲絲興奮,“不如我把手裏的工作安排一下,我們出去度蜜月好不好?”
“許君延,你是不是瘋了?”我瞪大眼睛望著他,我搖著頭,“我說了我要跟你離婚,我不會跟你出去度蜜月,我也沒心情陪你扮演相親相愛的總裁夫妻。”
長久的沉默,房間裏安靜地仿若能聽到彼此的心跳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許君延突然輕笑一聲,語氣變得平淡如常,“第一,我不會同意協議離婚,所以你隻能找律師上法院;第二,如果你真的想跟我離婚,我建議你先好好吃飯,把精神養好,把思路理清楚,然後你才能跟律師談、跟法官談。”
他表情淡然,眉眼平和,似乎又恢複了冷靜和理智。
英俊的五官帶著一絲凜然,眼前的男人,溫柔不複;我怔了一下,像是什麽銳利的東西戳了一下心髒,感覺那麽強烈地疼了起來,緊接著卻又釋然。
他能想通,也好。
可是他還是不同意協議離婚,那麽我隻能上法院,一係列的程序和環節總要一步步走下去,他說的對,我現在的狀態,什麽都幹不了,我必須要趕快好起來,恢複精神恢複理智,才能盡快離婚,盡快……
離開他。
信念堅定的瞬間,動力足了,嘴裏的食物不再難以下咽,我大口大口地咽下飯菜,甚至喝了兩碗湯。
也許是我的錯覺,許君延盛第二碗湯給我的時候,我覺得他的眼神並不自然,他的嘴角勾起一個淺淺的弧度,他似乎在笑,可是給人的感覺卻是那麽的憂傷。
飯後,我站起身離開,“我們分房,我睡客房。”
“不,你睡臥室。”他淡然點頭,臉上毫無一絲波瀾。
“既然是要離婚的,先改一改稱呼吧,請你不要再叫我老婆了!”我盯著他,語氣平靜地繼續說下去,“拜托了,謝謝!”
他明顯地顫了一下,他的眼角劇烈地抽動著,似乎在極力忍耐著什麽,然後他極其緩慢地點頭,“好!”
我突然覺得冷,我雙手環在胸前,默默地走向樓梯,步子不穩,踉蹌了一下。
不經意間回頭,許君延還坐在窗前,他凝視著窗外,眉目清冷,宛若一尊完美的雕像。
睡下後不久,橘色的燈光亮起,我伸手擋住眼睛,許君延的影子在靠近。
我騰地坐起身,警惕地盯著他,莫名地起了防備之心。
他望著我,他臉上的表情顯得很受傷,“對不起,我隻是想拿一下藥箱。”
我歎了口氣,起身打開洗手間的門,拿出櫃子上的藥箱;我遞過去,他猶豫,然後伸手接過。
他轉身離去,背影透著說不出的寂寥。
我張了張嘴,還是壓下了“要不要我幫你”幾個字。
既然要離開,何必再多生漣漪?
我繼續躺下,可是翻來覆去,還是睡不著,起身推開門,想去樓下透透氣,隔壁突然傳來碰撞聲,像是什麽東西倒地的聲音。
是許君延的房間,遲疑了片刻,我還是敲了敲門。
沒有聲音,想起他的傷,心裏還是緊張的,於是推門徑自走了進去。
洗手間裏傳出男人的悶哼聲,我一步步上前,入目是精瘦的脊背和胸膛,然後是一地的狼藉。
許君延大概是換藥的時候不小心打翻了洗漱架,自己又滑倒抻到了傷口。
突然覺得恍惚,他怎麽會變得這麽瘦?
襯衫半掛在他的肩膀,胸前處似乎和皮肉粘在了一起,他的額頭上滲出豆大的汗珠,他低吟著,再次試圖脫下襯衫。
“怎麽這麽不小心?”我低聲抱怨著,自然而然地對他伸出手。
他緩緩地站起身,後退一步靠在洗漱台前,高大的身軀微微傾斜著,“吵到你了。”
“我來吧!”我接過他手中的藥和紗布,小心翼翼地幫他包紮著,他真的太瘦了,手按下去甚至能摸到骨頭。
“明天再去醫院包紮一下吧!”我說。
他搖頭,語氣沉沉,“不必了。”
我掃了他一眼,不再多說,視線滑落到他胸口處的傷口,皮肉翻起觸目驚心,想起先前我潑的冰水,喉頭忍不住一堵,手不自覺地撫上去,“對不起,我……”
“沒關係!”他握住我的手,握的那麽緊。
我掙不開,隻能強作鎮定,“還疼不疼?”
他一寸一寸地把我的手拉到他的心口位置,他盯著我,聲音顫抖著,“這裏疼。”
仿若有什麽東西叫囂著要衝出喉嚨,我咬著唇,艱難而又緩慢地從他手中抽離了所有的手指,然後我背過身,淡淡地說,“你會好的。”
關上門,我背靠在門板上,軟軟地滑了下去。
手機鈴聲響起,是一條短信。
“你還好嗎?”是邵亞。
“我還好!”我按著鍵盤,頹然地打下一行字,“能幫我盡快找離婚律師嗎?快一點,再快一點。”
186 他真的想通了嗎
186 他真的想通了嗎
第二天我起的遲,下樓的時候,聽到廚房裏傳出聲音,我以為是張姨,走過去,竟是許君延。
”張姨呢?”我隨口問他,順手拿過桌上慣用的杯子,牛奶是溫熱的,似乎是他提前熱好的。
”我讓她先回老宅去了,爺爺不習慣別人照顧。”他語氣淡淡,一邊說一邊把雞蛋和培根盛到盤子裏。
許老爺子自從上次出院後身體就越來越虛弱,回到老宅後大部分時候都是閉門不出,我住院期間英姐去看過我,她說老人家最近染了風寒,已經臥床快一個月了,實在沒辦法出門。
耳畔仿若響起英姐的聲音,她說你和君延還年輕,孩子可以再要,她還說孩子也是講緣分的,也許小諾諾注定和我無緣。
嘴角不自覺地扯了一下,緣分?
我倒是希望和我無緣的是許君延,如果沒有和他重逢,如果沒有愛上他,如果沒有嫁給他……
可是沒有那麽多如果。
”吃飯吧!”許君延平靜而又溫和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
抬頭看了一眼牆上的鍾表,已經九點多了,他還不去上班,難道他是故意留在家裏等我起來給我做早餐?
我對著自己搖頭,心裏暗暗冷笑,再多的討好也沒有意義,他愛怎麽想愛怎麽做隨便他,反正我不會改變主意。
我坐下,安然地享受著他的勞動成果。
他吃的不多,吃完之後他並沒有離開座位,他在餐桌上攤開筆記本電腦,似乎進入了工作狀態。
”你不去公司?”我喝著牛奶,慢條斯理地問他。
”我可以在家裏辦公。”他抬起頭掃了我一眼,語氣淡淡地說。
我不自覺地皺眉,在家裏辦公?
不像是他的風格,他不會是想監視我吧?
可是昨晚他的態度已然明了,他不同意協議離婚,他也不反對我找律師起訴。
所以,他到底想幹什麽?
許君延似乎察覺到了我的困惑,他把電腦推開,身體稍微後仰,眸色深沉地盯著我,”沒有離婚之前,你始終是我的妻子,我沒有任何過錯,所以我覺得要求你跟我繼續住在一起合情合理,你可以自由出入,但是我希望你每天晚上都回來和我一起入睡。”
”不可能,我們說好了分房睡!”我立刻反駁。
他的唇角勾起一個淺淺的弧度,眼眸裏閃過一絲柔柔的笑意,”我是說同一個時間段入睡,不是說睡在一張床上。”
”當然你想的話,我也不反對。”他輕飄飄地補充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