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真話
這次楚檸狠了狠心，沒有給家人繼續說謊的機會，快速掛掉了電話，盡管在某個瞬間仍舊被無意識地牽扯住。
“怎麽了，檸檸？是你的家裏打來的電話吧？發生什麽事情了？”
麵對楊樂樂的焦灼和關切，楚檸憋出一個讓人放心的笑臉，“不用擔心的，沒有什麽事情，他們總是喜歡打電話來說些奇怪的話，我都習慣了。”
她嚐了一塊芒果慕斯蛋糕，好像瞬間忘記了電話的內容夢，表情溫和而享受，“很久沒有這樣子歉意了呢！還是上學的時候更加自在。”
於是由楚檸的話挑起，兩個人陷入了回憶大學時光的樂趣之中，一直坐到店員委婉提醒要打烊了，才十分不舍地互相告別回家。
這半個多月以來，美其名曰“旅遊”，楚檸卻覺得再也沒有這樣讓人身心俱疲的旅遊了，幾乎連包都懶得放，重重地倒進了被子裏。
“我覺得他不是這樣的人。”
楊樂樂的話還在耳邊回響，楚檸翻了個身，正麵朝上地看著天花板，有些不受控地笑出聲來，“我也曾經這麽覺得呢！”
想來這個時候江允賢應該正和慕容白在一起吧？臨走的時候，楚檸不小心聽見了兩個人的對話，似乎因為慕容白家的人都不巧請假，所以要去江允賢那裏留宿。
“啊！不要再想了！他現在是什麽樣的狀況，又或者是跟誰在一起，又與你有什麽關係呢？真是沒事找事！趕緊睡覺好了，難道不用休息的？”
關於旅行也就告一段落了，楚檸決定今後再也不自找麻煩和沒趣，最好離江允賢更遠。
就在帶著莫名的努力使勁刷牙的時候，楚檸再一次接到了家裏的電話，這次居然是弟弟楚瀾打過來的。
“姐……你就這麽狠心啊？媽說你都不接電話了？她都打了不下十個電話，你故意不接的嗎？哎……我也沒有什麽好說的，隻是受傷了想要見見你，不知道他們和你說了些什麽，你都不肯接電話了。你知道，爸的脾氣就是那個樣子，我們長這麽大應該也習慣了……”
弟弟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有些無精打采，楚檸不禁驚訝，母親的電話她的確假裝沒有看見，以為他們又在說謊，自己上當的次數已經夠多了，實在不想再多添一筆。
那邊傳來楚瀾鼻子抽泣的聲音，還有……楚檸開了免提，發現嘈雜中的確有些像是在醫院病房，她依稀聽見有護士過去查房，問病情。
“楚瀾，到底什麽情況？”
楚檸這才意識到事情可能比自己想象的要嚴重得多，一個著急，絆到桌上的水杯，灑了一地。
“姐……我疼……”楚瀾聞聲卻在那邊哭了起來。
緊接著，楚檸便收到了弟弟發來的照片，果真是在醫院躺著，整個人身上都是繃帶，連臉頰也被青一塊紫一塊的印記給占據了。
這讓楚檸瞬間心似火燒，仿佛無數隻爪子在狠命撓肝，她顧不上更多地東西，擦了一把臉，毛巾隨手扔在臉盤裏，背上包就出了門。
“你先不要著急，忍一忍！醫生怎麽說？你們都先聽醫生的話，我盡快趕回來……”
楚檸一邊鎖著門，還要撫慰楚瀾的心情，瞬間就忍不住有眼淚奪眶而出，原來並不是在撒謊？
她開始自責，早知道就不能用自己的猜測來決定了，這樣子已經耽擱了好幾個小時，萬一弟弟因為手術不及時，恐怕永遠都不能夠原諒自己。
此時已經是半夜，根本沒有多少計程車，而且回家鄉鎮上的客車幾乎寥寥無幾，除非運氣好，才能碰得到。
楚檸在路邊焦急地等了許久，才終於真的碰到一輛長途車，雖然不是直達自己的鎮上，但在附近不遠的地方也可以停留，到時應該已經是淩晨，所以還是有車的。
不過到坐上車的時候楚檸才想起來自己需要請假，但那時已經是半夜十二點，她不想打擾江允賢和慕容白，於是敲了短信發過去。
誰知才剛點擊發送不超過五秒鍾，江允賢竟然打了電話過來。
“是不是有急事？為什麽現在請假？楚檸，你現在在哪裏？”
江允賢焦慮的聲音讓楚檸有些反感，為什麽又是一副老好人的樣子？在美國的時候不是很冷淡的嗎？故意和慕容白親密而忽視自己嗎？真有些讓人搞不懂。
但是楚檸也沒有心情去懂，她現在隻一心想著要趕緊回去看看楚瀾的情況，要不是長途車又在半夜，她恨不能上前去催促司機能有多快就開多快。
“不，其實也沒有太嚴重的事情，但我必須要回家一趟，所以對不起，具體要請幾天假也不知道……”楚檸強烈壓製著自己的情緒，現在隻要想一想楚瀾發來的那些照片，就忍不住心疼。
雖說這個弟弟在楚檸的眼中有諸多的不足，既幼稚又愛闖禍，還大手大腳，可說到底也是自己在世界上的一個至親，血濃於水這個詞並不是渾說。
“現在回家？”
江允賢此時還在處理公司的事情，不由地吃了一驚，“你是說你現在就準備要回去了？是不是你爸爸的病……要不這樣，你先不要著急，我送你回去吧！”
“不，不用了，謝謝，我隻是要跟你請假而已，已經在回去的路上了。”楚檸趕緊拒絕，她實在不願意再欠江允賢的人情，其實要不是因為請假的原因，還真是不想用他聯係。
“是真的嗎？為什麽不早點跟我說？”江允賢忍不住從椅子上暴跳起來，連脖子上的青筋都因為擔憂而變得清晰可見。
楚檸無言兩秒，語氣斬釘截鐵，“是真的，但我覺得不應該麻煩其他的人。”
“其他的人”幾個字一時間重重地戳在江允賢的心口，他的話語瞬間噎住，仿佛在夏天遭遇了一場暴風雪，整個人快要被寒冷給冰凍到麻木。
“那……真的有什麽需要的話，就隨時跟我聯係，能夠幫忙的我一定可以幫到，你不要自己一個人全部扛著，這樣會很累。”
“我知道了，謝謝，但我想應該不會麻煩到你的。”
聽著電話那頭傳來的嘟聲，江允賢半天緩不過神來，在鮮少的對話裏，他截取到了楚檸聲音中的恐懼和無措，一定是遭遇到了什麽嚴重的事情。
江允賢有種想要去幫忙的衝動，但是腳步剛剛邁出，卻失敗於不知道楚檸的地址，何況……雖然像是發生了嚴重的事情，她還能這麽鎮定冷漠，說明還不至於到自己猜測的程度吧？
現在江允賢簡直就像是一隻熱鍋上的螞蟻，他知道楚檸大概生氣於自己和慕容白的關係。
事實上從美國回來，他也經過了深思熟慮，覺得自己也有錯，原想著要找個機會同楚檸詳談，不想就出了事故，一切令他更加焦灼煩躁。
風塵仆仆帶著兩個大黑眼圈趕到醫院，楚檸瞬間就被楚父給抓住了手腕，“你這個沒良心的，還知道回來啊？要不是瀾瀾打電話，你是不打算管他死活了是不是？電話也不接，你是有多忙？比國家主席還忙？”
“檸檸，你可算是回來了！”
楚母掛著兩行淚衝過來斥責，“你知道我昨天有多著急嗎？你弟弟差點就救不過來了！你還理由掛電話，我的話你也不聽了？都是騙人的對吧？就隻想著你的錢對吧？你有多大的能耐敢說出這樣的話呢？要是沒有我跟你爸，你還沒有你的今天呢！瀾瀾可是你的親弟弟啊！現在才趕回來，你去看看吧！看看他的樣子，就該後悔了！”
楚檸被聒噪得難以忍受，掙脫了兩個人的聯合訓斥，走到了床前。
“瀾瀾，你還好嗎？是誰把你傷成這樣的？有沒有報警呢？醫生怎麽說？”
“姐……”楚瀾哽咽了，似乎有些難以說出口的東西，隻是撇過頭去，緊緊皺著眉頭。
看著楚瀾一副可憐兮兮眼睛泛紅的模樣，著實讓人心疼，楚檸霎時間就沒有憋住眼淚，“對不起，我來晚了。”
“是啊！你是來晚啦！來得可太晚了！不過主要的錯不在今天來得晚，好在我們瀾瀾吉人天相，已經度過了最壞的階段，現在隻是要手術，不過不及時的話，恐怕連腿都留不住了！”
楚母走過來很是氣憤地推開楚檸，然後一邊抹著眼淚，一邊掀起了楚瀾的被子，用不住顫抖的手指著楚瀾的下半身。
“你瞧瞧，你瞧瞧，這是造了多大的孽呢！兩邊大腿都粉碎性骨折，醫生可說了，隻要手術費用足夠，還可以有百分之八十的恢複可能，但是晚一些的話，就算有錢也沒得救了。”
楚檸愣住了，眼淚止不住地掉下來，“要多少？手術費……”
“要這個數呢！還是起碼！我們到哪裏一下子湊這麽多去？”
楚母眼睛瞪著賊溜圓，紅血絲再嚴重些就要蓋住吸附並且掩蓋瞳孔，她將雙手是個指頭都伸展出來，在空氣裏瘋狂地揮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