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衍好像本來就不太在乎這件事情,這個音頻公布以後,肖然受到了很大的輿論壓力,聽說在辦公室砸了不少東西,至今還沒有人去辦公室裏麵看過情況,隻知道裏麵一直乒乓響。
岑餘想著先回靈堂看看,徐逸對她來說還是個不放心的存在,這個男孩,開口就是要錢,從來就沒有悲傷過,按照這邊的習俗,不能沒有人守夜。
“我還有點事情要處理,等會再過去吧,現在顧曉也沒有接我的電話,給你造成困擾的話很抱歉。”
“我不是讓你道歉的,不是大事,肖然不過是和奶奶喝了一杯下午茶而已,奶奶說了,其他什麽事都沒有,我隻是讓你不要想多了,所以打了這個電話。”俞衍的聲音低低的,好像他一直都是這個聲音,雖然沒有什麽情緒,但是聽起來讓人有一種安穩的感覺。
岑餘其實也不在乎肖然和俞老太太是怎麽打交道的,他們聊了什麽她是真的不在乎,感情這種事情,如果是別人來決定,怎麽都顯得有些悲催了。
她掛掉電話,打了車去靈堂。
周圍馬路上的燈並不是很多,但是靈堂的燈卻是一盞都沒有關,光在很遠就能夠看到了。
門口站了幾個保安,應該是岑檸安排在那裏的,因為通常這種事情都是由家人親力親為的,可能徐逸已經離開了吧,要回學校的話,應該也不會呆這麽久。
最近的氣溫極度下降,一度有要下雪的趨勢,但是這個雪卻一直都沒有下下來,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
隻是風越來越刺骨,剛拉開車門岑餘就覺得像是有刀子刮在自己的臉上,毫不留情的刮。
岑餘都已經做好了自己守夜的準備,甚至已經告訴俞衍今天可能不會過去,什麽事情都沒有現在的事情重要。
她還以為靈堂的周圍說不定會圍上一圈記者,今晚的信息量好像有點大,並沒有記者。
她哈了一口氣,讓自己的手不那邊冰涼,顧曉現在生氣了,今晚一個人度過的話,要不然就找一本好看的書?不過現在去哪裏找書。
整個靈堂都是寂靜的,唯一看起來有活力的就是桌子上的鮮花。
原本男孩坐的那張椅子現在已經空空如也,應該已經早就走了吧,看來她也沒有預計錯誤,用錢買來的感情都不叫感情吧,就算是血濃於水也需要在日常生活中培養感情,就看她自己,自己的親生父親現在都沒見過一麵。
親生母親也隻不過是希望她回去分擔一下岑家的事情,並沒有要和她培養感情的意思。
她從休息室裏拿了一塊小毯子,坐在那張椅子上,看著不遠處的兩張黑白照片,之前的日子還能在她腦海中順利的播放,就算是一點點的小細節她都記得很清楚,但是現在怎麽就陰陽兩隔了呢?
洗手間的門被打開來,一個高高大大的男孩從裏麵走出來,眼睛紅紅的,看見岑餘坐在椅子上,背過身去擦了擦眼睛,把自己的帽簷拉低,走到了另外一張椅子上坐下。
是徐逸,她以為他已經走了……可是眼睛紅紅的,難道是去洗手間哭了?
“你……還沒有走嗎?學校不是有門禁嗎?”岑餘又走到休息室裏去拿了一條小毯子,遞給徐逸,徐逸接下毯子,扔在一邊,掏出手機低下頭說了一句謝謝。
不管岑餘怎麽問,徐逸都是低著頭,看手上的手機,拒絕回答任何問題。
問多了以後,岑餘不再問了,徐逸反而開口了,因為處在變聲期,聽起來還有點怪怪的,似乎是因為自己的聲音有些尖,所以他並不喜歡開口說話,就算是開口說話,也是很快的一筆帶過。
“我爸媽對你好嗎?”
岑餘想都沒有想,一個勁的點頭,至少對她來說,比錢更珍貴的就是感情,林霞和徐皓天是全心全意的對她,什麽都沒有少,不管是出於什麽原因,感情不會是假的。
“那他們是不是很關心你的成績,所以……你就是那種老師眼裏的好學生?”
岑餘不知道應該怎麽回答這個問題,好學生的話,她應該也不算,她就是那種很普通的學生,都引不起老師注意的那種普通學生,隻是考試的時候,往往運氣都很好,而且有白以帆這個目標在前麵,怎麽走都不會太落後。
“你問這個,是想說,他們沒有關心過你的成績,所以你都沒有學習嗎?”岑餘突然覺得這一刻的交流很自然,就像是一個姐姐在跟弟弟談話一樣,沒有任何的隔閡。
說起來這還是兩個沒有血緣關係的人呢。
“其實我也沒什麽特長,反正我手邊的錢也花不完,她們每次都會給我打很多的錢,但是其實我都用不到,很多時候我都會請朋友們吃飯,但是那天突然我就在新聞上看到他們了,那些錢,突然就不想花出去了。”徐逸的聲音悶悶的,那些小孩確實沒有他這麽富裕,但是他就是怎麽都高興不起來。
自己的爸爸媽媽明明都在,也很關係他啊,可是為什麽長這麽大都很少見麵,就像沒有爸媽的孩子一樣,他獨自一個人,和錢一起長到了這麽大。
“我不知道應該怎麽回答你,我隻知道,我看到那一幕的時候一直都不敢相信,突然覺得天都塌了,可是我沒有辦法,就算天塌了我也要麵對啊,我如果不麵對的話他們怎麽辦呢?”岑餘臉上是帶著笑的,林霞每次都催婚,她總是不耐煩,現在她還想聽到林霞催婚的語氣,雖然不一定會馬上實現她的願望。
“學校有門禁,但是我從來都沒有回去過,所以老師也不怎麽管我,沒關係。”徐逸突然把話題跳到最開始,中間這些話隻不過是他突然說出來的,他也沒有想好要怎麽接下去。
岑餘倒是很寬容也不問什麽,她在學校的時候,一直很遵守學校的規矩,但是她也不會說,不回學校的人就是不好的學生。
“你……為什麽不回去?”徐逸雖然說沒有得到家裏人的關心,但是考上了一所不錯的大學,真的隻是聽說岑餘考上了不錯的大學,所以他覺得自己也不能差,那幾個月就拚了命的讀書,但是父母也隻不過是送來了更多的錢,並沒有給什麽實質性的關心。
他和父母的交流,就是那一張銀行卡,和轉賬記錄上的名字。
“寢室的人每天都可以給父母打電話,但是我沒有父母,我沒有人可以打電話,隻有我會天天打遊戲,這樣的圈子好像並不適合我。”徐逸關掉手機屏幕,抬起頭來,看著岑餘的眼睛,這是他們第一次對視。
岑餘在他眼睛裏看到了很多自卑和無助,完全沒有了之前的冷漠和囂張。
“你可以給我打電話,所以要不要留個電話,啊,也不是,要不要留個聯係方式。”岑餘搖了搖自己的手機,其實她有點擔心,畢竟他們其實也不是很熟悉,突然的熟悉會給人帶來困擾吧。
徐逸倒是很不介意,直接打開手機掃碼,給岑餘的備注是兩個字,姐姐。
“如果你有事的話可以先走,我今天晚上不回學校,會在這裏守著,你也不用擔心,我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徐逸看著手機界麵,新聞他也看到了,其實他還是有點佩服這個女人的,隻不過更多的是被嫉妒掩蓋了。
岑餘有些愣神,這突如其來的轉變讓她有點受寵若驚,也許本就如此,看似冷漠的人,總有一些不為人知的情緒,或者說他們本就不善於表達自己的情緒。
明明很傷心,明明很想要來看看,但是開口卻說自己隻在乎錢。明明想要宣泄自己的情緒,但隻能偷偷的躲到別人看不見的地方,小小的發泄一下自己的情緒就要馬上整理好自己。
岑餘看了看周圍,思考了一下,最後還是拿著自己的包包站了起來,可能他並不是很希望一整晚都跟一個不太熟悉的人待在一起,岑餘自然也不會讓他覺得尷尬。
正好俞衍找她也有點事情。
“路上小心。”
岑餘走到外麵打車的時候,收到了這樣一條消息,是徐逸發過來的,她覺得心中一暖,往回一看,徐逸還是那個姿勢坐在那裏,看著自己的手機,並沒有對著這邊有什麽反應。
這個孩子的情緒,好像都藏在心裏,岑餘上了車,心卻一直沒放下來,這次不是怕靈堂出現什麽事情,她是擔心徐逸一個人這樣生活下去太過孤獨,他已經把自己跟正常家庭的同學自覺的隔開來了。
明明是個溫暖的孩子,但是偏偏要讓自己無情起來,這是一件很殘忍的事情。
這個階段的男孩子,不就應該享受一下青春,朝著自己的目標前進,空閑的時候和朋友約著鍛煉鍛煉,然後找到自己喜歡的女孩嗎?
她突然覺得錯誤都在自己,但這種東西應該怎麽去彌補呢,她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