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死者家屬
S城的天氣就是這麽的多變,多天還是晴朗的天氣,今天溫度就驟降,岑餘身上的衣服有些單薄,跑到酒店大門口,還沒有到外麵就被一股冷風吹了個清醒。
外麵下著暴雨,嘩啦啦的往下倒,整個城市都籠罩在雨中。
岑餘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到這個酒店的,沒有交通工具,在這樣完全可見度不高的天氣下,打車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
連這個酒店的門都出不去,何況是走到馬路邊上打車呢?
岑餘握著手機,來來回回的在酒店門口轉了好幾圈,這件事情不能耽誤,她抬腳就衝進雨裏,涼颼颼的氣息更重了,整個人馬上濕了個透。
身上的衣服一點點的被打濕,臉上滑下來的水擋住了視線,岑餘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被丟進了冰窖裏。
跟預想的一樣,在這種天氣,出租車本來就是很難打的,加上岑餘把自己都淋了個透徹,偶爾又幾輛空車都不願意載她,她急得哭都哭不出來,像個機械人一般在路邊不停地招手。
雨很大,沒有片刻,她整個人從上到下完全在淌水,她依然揮著手,沒有停止。
爸爸,媽媽!千萬,千萬別有事,我就要來了。
淌在地上的水,已經分不清多少是雨,多少是淚。
突然間,頭上豆大的雨點停了,一雙骨節分明的手握著傘柄,撐在了她的頭上,眉毛微微皺著,好像對她這種在雨中打車的行為很不滿一般。
俞衍早上出門的時候,張媽提醒他要多加點衣服,到了公司才想起岑餘根本就沒有帶衣服,身上還一身的酒味,如果出了門,肯定是要著涼的。
“這麽著急,去哪?”
岑餘抬頭看著那把傘,嘴唇被凍得有些烏色,“俞衍,求求你幫幫我,我爸媽出事了。”
她壓著自己的聲音,卻還是不可控的有些顫抖哽咽。
俞衍帶著她往前走了幾步,拉開車門讓她上車,他從來不會問很多,岑餘這個樣子,一定是出了什麽大事。
“去哪?”
岑餘有些顫抖的說出地址,車外的景色不斷的後退,但岑餘隻覺得溫度越來越低,身上的衣服貼合在一起。
她從衣服口袋裏摸出手機來,給顧曉打了個電話,顧曉那邊很吵鬧。
“曉曉,你現在在忙嗎?”
“啊!?我這邊有點聽不清楚,大家開完早會正在休息呢,等會我要出任務,怎麽了?餘,你聲音聽起來有些不對經,你是不是生病了?”
“沒什麽。”岑餘把所有想說的話都給憋了回去,愣了幾秒後便掛斷了電話。
一般一旦發生交通事故,所有的車輛都會擁堵在一塊,但因為這是郊區,一眼望過去,隻能看到警戒線的旁邊還在照常通過車輛,但是警戒線內,隻有兩輛撞得粉碎的車擺在正中間,旁邊架了一個巨大的傘,下麵有三具屍體蓋著白布。
這個管理區域正好是周小隊長管理的,此刻那個看起來有些油膩的中年男人,一臉愁容,穿著雨衣正在讓自己的工作人員給現場拍照取證。
俞衍把車靠邊停下,還不等他說話,岑餘就已經拉開門跑了下去,又淋了一次雨,他看著那個單薄的背影,拿出手機給易崢嶸發了個短信便又把手機踹到口袋裏,打了一把黑傘,快速地邁著步子跟上岑餘的腳步,把傘架在她頭上。
“死了,都死了!這一塊還沒有監控,你們趕緊去給我查!看看著一段路上的商店或者銀行有沒有拍到這兩輛車的!”周小隊長冒著大雨怒斥著旁邊的人。
這的確是一個棘手的案子,偏偏還發生在了他的管轄區域,真是好事撈不著就算了,還要處理這樣的事情,這恐怕是S城這一年來,發生的最慘烈的車禍。
岑餘看過去,便看到了那兩雙熟悉的鞋,頓時腿一軟,整個人直接坐在了地下。
她看著那兩雙鞋,竟然哭不出來,隻覺得天都塌下來了,但是她偏偏還活得好好的,明明說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處理,他們怎麽會躺在這裏!?
“俞總,你怎麽過來了?不會這麽巧,這幾個當事人也有你認識的朋友?”周小隊長看著俞衍在警戒線外麵站著,雖然臉上滿是愁容,但還是走過來問候。
俞衍顯然沒有要理他的意思,伸手把跌坐在地上的女人環抱起來,讓她有一個支力不再倒下去。
“周小隊長,這是怎麽回事,當事人的身份已經確定了嗎?”
“三個人的身上都攜帶著證件,身份已經都確定了,也已經給家屬打了電話,應該這一會就趕過來了,恐怕我這個帽子是帶不穩了,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三個人一個都沒有救下來,車子的摧毀程度完全就像……哎喲,不說這麽多了,俞總,我之前說的話您就當沒有聽到,您要是傳出去了,我這個帽子是真的就帶不下去了。”周小隊長一串話說出來後才感覺到不對勁。
對於所有的工作處理內容都是不可以外泄的,但是他本來就是一個口不擇言的人,現在看見了自己一直想要討好的對象,更是什麽都往外說。
他拍了自己的嘴巴兩下,便把雨衣的帽子拉低繼續忙活去了。
“爸媽,你們不是說有事情要去處理嗎?為什麽躺在這裏,你們起來!你們起來!我還有好多話沒說呢!”岑餘靠著俞衍手上的力量站著,已經完全沒有力氣吼出這句話來,隻是碎碎念叨著。
俞衍看著前麵的三具屍體,覺得頭鑽著疼,一些瑣碎的畫麵在他腦海中閃現,扶著岑餘的那隻手力度越來越大。
周小隊長好像聽到了岑餘碎碎念的聲音,有些驚恐的反過身來,“岑小姐,你是林霞和徐皓天的女兒?”
岑餘點點頭,臉色慘白得看不出一絲血色來,整個人都失去了生機。
“周小隊長,有什麽事情到局裏去說吧,這裏不太方便。”俞衍壓製著太陽穴處的瘋狂跳動,把岑餘拉倒了離案發現場有點距離的地方。
岑餘不願意後退,生生地在俞衍的胳膊上掐出了一串紅印來。
“不會的……俞衍,是他們搞錯了對不對,怎麽會這樣?不會的,爸媽隻是說出門有重要的事情。”
俞衍隻能用力的把岑餘摟在懷裏,希望自己的力量能夠讓她冷靜下來,但好像並沒有什麽用處,此刻的岑餘就像一個活在自己世界裏的孩子,外麵發生什麽跟她都沒有關係,她隻知道自己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個沒有父母的人。
從此以後,她掛念的人全都沒有了,沒有了白以帆,沒有了爸媽,也失去了所有的信念,現在是她跟一個已經死去的人有什麽區別?
“岑餘,你冷靜一點,冷靜。”
雨水啪嗒啪嗒的撞在傘上麵一點都沒有要消停的意思,因為還沒有調查清楚,所有的記者都被攔在了幾百米開外的地方,所以這一塊除了交警隊的人工作的聲音基本上是寂靜的。
周小隊長說通知了受害者的家屬,但是等了很久,並沒有看到有其他的人過來認領屍體。
“老俞,你沒事吧?”
不知道過了多久,俞衍覺得自己撐傘的那隻手有點麻木,易崢嶸從後麵拍了拍他的肩膀,顧曉撐著一把傘跟在後麵,看著麵如死灰的岑餘,蹲在她麵前把她摟在了懷裏。
“俞總,我來吧,你休息一下。”
顧曉把人接住,坐在了岑餘的旁邊。
“餘,冷靜一點,冷靜一點。”
岑餘突然跟發了瘋一樣站起來,往警戒線裏麵衝,顧曉費了很大地力氣去扯,但人處在一定環境的時候,仿佛所有的能力都加強了,她根本就扯不住。
“岑餘!”
易崢嶸接過俞衍手上的傘幫他撐著,瞟了一眼看到他手臂上被抓出的劃痕。
血淋淋的,但俞衍好像並沒有感覺到什麽。
俞衍走上前去把人扯住,顧曉和易崢嶸就跟著後麵跑。
“爸媽沒死,爸媽沒死,他們沒死!這不是我的爸爸媽媽,搞錯了,一定搞錯了,我昨天晚上還給他們打了電話,他們一定是回家了,走,我們回去,爸爸媽媽在家等我,我一定不會加班加到那麽晚了,我一定不會多管閑事了,我一定……我一定……我……”岑餘從警戒線越了過去。
後麵被俞衍扯著,前麵又被交警攔著,她根本沒有辦法上前去看看到底是不是。
“岑小姐,請你冷靜,遇難者的身份已經確定。”
“我不要!我不要,你們都是騙子,騙子……”
看過了那麽多的案件,麵對過那麽多的屍體,可是終究沒想到有一天,在這樣的一個冰冷的天氣,用白布蓋著的是自己的至親。
他們昨天才打過電話,她以為昨天舒舒服服的睡過去,所有的不好的一切就會真的都過去,可是生活從來就沒有放過任何一個人。
“岑餘!你冷靜一點,伯父伯母已經走了!你這個樣子他們怎麽會放心!”俞衍本來怕傷著她,但看她一副失神的模樣,一把將人扯了回來,把她壓在自己的懷抱裏,與外界的一切都隔開來。
隻有矯健有力的心跳人圍繞在她的耳際,一下又一下,是鮮活的生命跳動的力量,但是她什麽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