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傻子”陸瑾將剛剛收來的這些國庫券放進包裏,便離開了銀行。
她不知道在她走後，銀行裏很多客人還在討論她，那個什麽東西一聽就不靠譜，真的是傻子才會買。
沒想到今天卻一下子見到了兩個傻子,當然其中最傻的就是陸瑾了,她不僅買了銀行的債券,還把別人手裏的兩百也收了下來！
這不是把錢扔水裏嗎？早晚有她哭的那天！眾人搖搖頭想道。
陸瑾揣著滿袋子的國庫券出了銀行,她當然不是隨便發好心,把錢扔水裏玩的,國庫券因為剛剛發行的緣故,政府也在試探中,所以這第一批的國庫券是最短期的那種,隻有三個月，時間短周轉快,其實是很適合穩妥型投資的。
但這時候的人不清楚啊，一來他們從來沒有接觸過任何的投資方式,二來大家家裏都不富裕,誰敢賭這種？
從剛剛那大爺那裏她也能看出來大多數人對於這個債券還是不認同的,像大爺家裏這樣的情況肯定不是少數，加上還有很多人是被單位強製購買的,這些人應該也不少了，她還剩下一點錢,不如就趁這個機會賺一筆小錢？
她數了數自己身上的錢,隻剩兩千不到了,要是在銀行認購的話隻能原價買，但如果私下交易的話，那些手上握有國庫券的人為了盡快脫手，就算打個折扣他們也是非常願意的。
剛剛她那一番動靜，想必有想法的人應該很快就會有動靜，今天銀行裏人格外的多，她可不信全都是來辦業務的，這年頭的人大多還是比較窮的，連家裏花銷都不夠，哪有這麽多閑錢去存銀行？
因為存了這心思，所以她走的便格外地慢，果不其然，沒兩分鍾，身後就有人喊她了。
“小姑娘等等！”
身後男男女女好幾個人小跑著跟了上來，似乎是怕她跑掉，見她還在，鬆了口氣，說道：“小姑娘，你還收那個券嗎？”
“我是想收的，但我沒那麽多錢。”陸瑾做出一臉意外的表情說道。
“我們這也有，跟銀行那的是一樣的，都是單位讓我們買的，你要是要的話，跟剛剛一樣，我們八折給你，比在銀行買便宜多了！”他們著急地說道。
陸瑾一臉為難地說道：“可我真的沒這麽多錢，你們人又多，我要是要他的不要你的，那又不好。”
“小姑娘你要我的，我的少，不花多少的。”
“憑什麽要你的，要我的，我再給你便宜點，七折，七折我就給你。”
“那我也七折給你！”
……
他們爭著爭著便吵了起來，好不容易遇上個冤大頭，誰也不想放過，不然錢就真的變成白紙爛在家裏了，能回點本也好的。
她就是想稍微壓一壓價，也沒想讓他們就這麽在大街上吵起來，連忙開口說道：“各位別吵了，你們手上的我都要了！”
“真的？”一聽她的話，眾人頓時安靜了下來，轉頭驚喜地看向陸瑾：“你全都要？”
她點點頭，說道：“我實在不忍心看大家為了這事爭來爭去的，既然遇見了那都是緣分，我可以都收下，但大家也知道我手裏資金不足，所以隻能給你們七折，願意的話那我們就一手交錢一手交券。”
“願意願意！”眾人忙不迭地點頭說道，人家願意收對他們來說就是意外之喜了，哪裏還敢多話？
就這樣，陸瑾將自己身上的錢花了個一幹二淨，換回了一堆債券，還有人打聽她住哪的，問她明天還收不收了，頗有繼續來賣給她的意思。
陸瑾雖然告訴了他們她就住在招待所，但同時也鄭重說了聲她沒那麽多本金來收購其他的國庫券了。
那些人雖然點了點頭，嘴上噢噢了幾句，但看神色就知道沒怎麽放在心上。
卻說謝逸跟陸瑾分開後，想了想，又回了稅務局，這時候其實是午休時間，但是因為活兒太多，所以有很多人都在加班，看到謝逸過來，都一臉驚訝：“你怎麽回來了？你今天不是幹完了嗎？”
“反正沒事幹，我把後麵的活兒也幹完好了，早點幹完早點回去。”謝逸懶洋洋地說道。
他這話真是讓其他人聽了又酸又恨，這年頭人與人之間的差距怎麽這麽大呢？
沉浸下來的謝逸效率更是快，一下午的時間他已經把接下來兩天的活兒都幹完了，這麽下去，明天他就能幹完這次出差全部的任務了，後天就能回去了。
他在這邊想著明天要不要去找這裏領導告個別，就見領導已經朝他走了過來，十分親切的朝他噓寒問暖了一番，什麽來這裏適不適應啊，覺得他們這裏環境怎麽樣啊……
“挺好的，領導，大家都對我很關照。”謝逸回道。
“那你想不想留下來？”
每年他們從全國各地借來幫忙的人有不少，其實領導根本記不住誰是誰，但謝逸來的第一天就引起了轟動，實在是他的能力太強了，比他們這裏幹了幾十年的老手還厲害，就連一直不怎麽關注的領導都聽說了。
下午的時候他特地觀察了一下，發現這年輕人的確很出色，不由得起了愛才之心，想把人留下來，原本他是信心滿滿的，畢竟就算他老家再好，能有他們這裏好嗎？
見識過大城市繁華的人一般都會被吸引，所以領導對於留下謝逸一事還是很有自信的。
換成之前，他的確會心動，但這會兒他卻連考慮都沒考慮就一口拒絕了。
“為什麽？”領導很意外。
“因為人有了牽掛，就沒辦法走太遠了。”謝逸說道，雖然那個人既沒開竅，年紀又小，但他願意等。
等看著差不多到時間了，怕陸瑾等他，他打了聲招呼就先回去了。
陸瑾一回到招待所，剛走進走廊，就見旁邊的謝逸立馬打開了房門，朝她打招呼道：“回來了？”
“嗯，你怎麽知道是我？”陸瑾有些意外地看著他問道，她回來的時候根本沒有說話啊！
謝逸笑笑沒說話，其實是因為每次走廊上傳來腳步聲，他都會打開房門看一下。
“你吃飯沒有，我買了點點心，你要不要嚐嚐？有糖炒栗子、生煎包、小籠包，還有各種糕團.……”謝逸一樣樣數過去，頗有誘惑她的意思。
陸瑾果然上鉤了，這裏菜偏甜，但是點心卻很是好吃，昨天就吃了一點都沒過癮，這會兒聽見謝逸又買了這麽多吃的，她不自覺咽了咽口水，眼睛一亮，說道：“那我就不客氣了。”
謝逸打開門讓她進來，等她進來後，將門大開著，將吃的都拿出來，說道：“這是我剛剛去買的，我記得你昨天晚上挺喜歡吃的。”
“沒想到你這麽細心。”糖炒栗子、小籠包和生煎包還冒著熱氣，一看就是就讓人食指大動，她奔波了一下午，還真的是很餓了，這一下就將桌上的吃了個七七八八。
“謝謝你了。”她吃完坐在那消了消食，才說起今天的事，“對了，我把錢全花光了。”
“你買什麽了？”謝逸有些驚訝地問道，實在是她不像個花錢大手大腳的人，那可是幾千塊，竟然這麽快就花完了？
陸瑾說道：“我把身上的錢全都認購了國庫券。”
“國庫券？”謝逸重複了一句，的確是沒想到陸瑾會去買這個。
“對，你看起來好像不是很驚訝？”她都做好了被質問的準備，哪能想到他這麽鎮定，就好像啥也沒聽見一樣。
“說實話，還是有些驚訝的，你怎麽知道國家發行了國庫券的？據我所知國家已經停止了發行國庫券三十幾年了。”謝逸好奇地問道。
“也是巧合。”陸瑾將下午的事都告訴了他。
聽完陸瑾說的話後，倒是讚同地點了點頭說道：“這倒的確是個穩妥的投資方法。”而且大概是第一次恢複債券，所以利潤看著也不錯。
“對，這一批的國庫券周期隻有三個月，我覺得還挺劃算的，所以就都收下了。”除了這次以後，發行的國庫券基本都在五到十年，周期就比較長了。
謝逸不擔心錢，隻是擔心她這種私下交易會不會吃虧，問道：“國庫券私下轉讓沒事的嗎？”
“這都是不記名的，隻認券不認人。”陸瑾回道，這個她還是有印象的。
就是可惜八八年的時候國家才會展開國庫券交易場所，不然不要說萬元戶，她甚至能憑這些擁有百萬身家。
填飽了肚子，陸瑾很是滿足地回了自己房間，早早地就睡了。
第二天一起來，打開門她就看見門口堵了好些人，看見她都一臉激動地圍上來，問道：“姑娘，我是昨天老張/老李/老周介紹來的，你還收不收國庫券了？”
陸瑾：.……敢情她昨天說的那些人一點都沒聽進去。
“不好意思，我今天不收了，大家回去吧！”陸瑾高聲喊道。
“別啊，姑娘，我們大老遠過來的，這樣，六折行不行？”在場的人圍著陸瑾不停地說道。
陸瑾隻感覺自己要被人群擠死了，不管她說什麽，瞬間就會被人群淹沒，還好這時謝逸聽到了動靜，立馬開門把她解救了出來。
想著這樣不行，她歇了口氣，又大聲喊道：“大家聽我說！要是能收我肯定收了，但我是真的沒那麽多本錢，我也沒必要騙大家。”
要說所有人都不相信陸瑾的話，那倒也不是，主要是大多數人覺得能一次拿得出幾千塊的，還願意收購這些紙的人平常根本遇不到，這難得遇見一個，當然要緊緊抓住，與其讓這麽紙在家裏就這麽幹放著，還不如收回點本金，別到時候血本無歸。
“當我們求你了，姑娘，你行個好心把我們的券收了吧，我們家裏都揭不開鍋了，就等著這點錢買米呢！”這會兒都有人開始哭窮起來了。
謝逸也聽明白了事情原委，見那些人糾纏著陸瑾不妨，幹脆對她說道：“不然你就收了吧，錢我給你。”
陸瑾想了想，說道：“好，那就當我是借的，三個月後我會連本帶利地還給你。”
有了謝逸提供的資金，她便將在場所有的人國庫券都收了下來，看著賣券的人心滿意足地走了，她才數了數收到的國庫券，因為這次是六折收的，加上昨天的那些，她手上已經有了將近一萬的國庫券了。
原本隻想順路賺點小零花的陸瑾沒想到差點把自己變成萬元戶。
靠著這次，三個月後她成功將國庫券換成了人民幣，還賺了幾千，換成工資她得幹好幾年，而且這錢掙的是相當容易，就跟白撿的一樣，借謝逸的錢她也連本帶利還給他了。
而那些將國庫券賣給陸瑾的人，見周圍其他沒賣的人在三個月後拿到了本息，加起來都夠他們幾個月的工資了，又後悔不迭，等第二年再想去買，卻發現再也沒有這種短期的了，最短的都要五年了，這一下又把他們勸退了，時間這麽長，誰知道會出現什麽變故？
這是後話了，卻說收完那些國庫券後，陸瑾又去買了點特產和紀念品帶給她爸媽，第四天的時候便打算回去了。
來之前聽說謝逸這次出差得一周，所以她想著跟他打個招呼，要麽自己先走，沒想到剛說完，就聽他說他的事也都辦完了，可以跟她一起回去了。
這麽快？她雖然有些驚訝，但到底不是很了解，隻以為他們已經忙完了，既然要一起回去，那她就順帶把他的車票也給買了。
她不知道的是謝逸這次過來真是打破了借調人員最快的回程記錄，他走的時候，這邊的領導那叫一個舍不得，隻是人各有誌，也沒法強留。
回去的路上倒是很順利，這次到家時候已經傍晚了，他們就先回家了，等第二天再去單位報道。
晚上陸瑾很早就睡了，連晚飯都沒吃，第二天起來才恢複精神。
知道她今天就回來，供電局的人都十分驚訝，她這才去幾天啊，四天還是五天來著？這就完成任務了？以前采購部的出去出差都是快則一個禮拜慢則一個月的。
而且她這次去的可是人生地不熟的上海，別說讓他們去采購了，他們怕是連廠子在哪都找不到，可陸瑾卻在幾天內全部完成了？
就連徐局都不太敢相信，他幹了幾十年了，也算見多識廣了，但聽說陸瑾不僅完成了任務，還一分錢沒花的時候，還是震驚地張大了嘴巴，差點下巴都掉了下來。
“你再說一遍？你說你這次出去一分錢都沒花？”徐局不可置信地又問了一遍。
“對，我跟人說好了，過幾天他們那邊會把機器都送過來。”陸瑾點點頭說道。
“你該不會被人騙了，買的都是一些質量不好的吧？”徐局狐疑地問道。
“人家都不要我錢，騙我什麽呢？”陸瑾失笑，說道。
這倒也是，就算送來的都是質量不好的，那他們也沒吃虧，徐局想道。
有同樣疑惑地不止是徐局，供電局其他的同事們自從知道陸瑾一分錢沒花就搞來一批發電機後，紛紛猜測她是不是被人騙了？
采購部的幾個更是篤定的很，其他人不懂他們還不懂嗎？發電機什麽價格？怎麽可能會有這麽多大的便宜給她吃？
“之前猖狂的很，這次出去之後吃虧了吧？我看她再怎麽囂張，還敢不敢搶我們的活？”劉立強幸災樂禍地說道，“走，我們去安慰安慰人家，免得她一個小姑娘一個人躲在角落裏哭。”
陸瑾剛和徐局匯報完，剛到辦公室，就見劉立強帶著孫春榮站在她辦公桌前。
“喲，大功臣回來了？聽說你這次免費搞來了一批發電機？有些人吹牛皮的時候可得當心點，這種一戳就破的謊話就沒必要吹了，當初說話的時候多狂啊，現在知道好歹了吧？”看見她回來，劉立強立馬就嘲諷道。
“看來你們采購部真是一點事情都沒有，不然你怎麽這麽閑，見空就往外跑？”陸瑾說道，“這樣不行啊，你們繼續這樣沒什麽作為，怕是要淪為整個局裏最閑的部門了。”
“你！”劉立強氣道，“你以為你有什麽了不起的，出去了一趟也不過就是讓人耍了而已，什麽不要錢白送你一批發電機，沒腦子的人才會信這話！”
“是真是假，到時候東西到了，一看就知道了，到時候我允許你第一個上去看，也好讓你那沒什麽見識的腦子長長見識。”陸瑾不怒反笑，朝他說道。
“好啊，我倒要看看你的本事，別到時候把牛皮吹破了。”劉立強顯然是不相信她真的能做到。
笑話，他以前出去，哪次不是要跑斷腿，還得給人送禮陪人喝酒，最後才能以稍微便宜點的價格采買，她一個小姑娘竟然說自己三天的時候就買完了？還不要錢？
到時候他非得再好好嘲諷她一番！
三天後，發電機就到了。
因為後來局裏幾乎人人都知道陸瑾一分錢沒花就采購了一批發電機，都不怎麽相信，所以發電機到的那天，全局上下都驚動了，紛紛跑出來看。
隻見一輛大貨車停在他們單位門口，車上下來一個師傅，在門口衝著圍觀的人群高聲喊道：“陸瑾，誰是陸瑾？我是上海鼎力發電機廠的王廠長派來送發電機的。”
謔，還真的是送發電機的！
自然早就有人通知了陸瑾，她匆匆地跑下來，簽收完後師傅就打開了後麵的貨廂，隻見裏麵整整齊齊地擺著十幾台發電機。
人群傳來一陣騷動。
“真的是發電機啊！看這樣子，還挺新的。”
“這個說不好，說不定是以舊冒新呢？”
“我看著不像，人家都這麽光明正大地送過來了，剛剛還報了自己的名字呢！”
……
劉立強當然也在人群裏，而且他站的還是最前麵，就等著看到東西後，好嘲諷一下陸瑾。
可沒想到事實跟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樣，貨廂打開的那一刹那，看著十幾台全新的發電機，他原本想說出口的話硬生生憋了回去。
陸瑾一眼就瞧見了在最前麵的劉立強，她還沒忘記前兩天他是怎麽在她麵前叫囂的，這會兒看見他立馬朝他喊道：“劉哥，你之前不是說要好好看看發電機嗎？我給你這個機會，你過來幫助師傅一起幫忙把發電機抬下來啊，也好近距離好好感受一下這東西質量怎麽樣。”
他剛想拒絕，就聽陸瑾接著說道：“真男人就是幹，是男人就不能說不行！”
劉立強：……
這眾目睽睽，大庭廣眾的，他連個不字都不敢說，憋屈地上去幫著師傅將發電機抬下來。
機器很重，抬了沒一會兒，他的胳膊就跟斷了一樣，實在沒辦法，他才悄悄地溜走了。
不過他倒的確是近距離看了一下，所以他就更氣了，這些發電機竟然真的都是全新的，一點改裝或者以舊冒新的痕跡都沒有！
興許都是繡花枕頭根本不中用！他默默地安慰了自己一句。
這麽大的動靜徐局當然也出來了，瞧見機器，嘴裏不停地說著好，看陸瑾的目光簡直跟撿到寶一樣，當初還不相信她能辦成，沒想到她辦的是又快又好！
機器放在這也不是個事，貨車司機急著回去，她跟徐局說了一聲就另外找了一輛貨車將機器送到了各單位。
因為這次也沒花錢，所以她跟徐局商量過後，這次的發電機就當做他們供電局友情送給各單位的。
白送啊，徐局雖然同意了，但還是很心疼，畢竟他們單位的效益也不是很好。
“雖然這錢不好賺，但我們也不能白送，既然要送，就要送的聲勢浩大，讓所有人都知道，我之前聽說省裏專家要來考察，還會評選文明單位？”
陸瑾的話就像是錘子一樣，一下子就讓徐局的思路清晰了起來，他當即說道：“還是你們年輕人思路活泛，你不說我還沒想到，那這事就交給你來辦！”
文明單位這種事看起來好像沒什麽實際的用處，但這種虛無的榮譽在有些時候卻又特別有用，最起碼能在上級單位前掛上名了，以前他們單位一直沒有什麽拿得出手的成績，所以從來沒有評上過，這次要是能評上文明單位，那他們年底評審的時候一定能名列前茅了！
徐局越想越覺得陸瑾這個人實在是太能幹了，不僅專業知識強，還總能想道別人想不到的地方，在線路區當個布線的實在是有點屈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