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電話掛斷, 秦殷低頭看著手中的塑料糖紙，半晌後輕笑了一聲。
他和樊宇認識到現在，也已經有十多年了。
高中的時候兩家人就是鄰居, 但在高中畢業之後，秦家二老便打算移居國外, 但秦殷對外國沒什麽興趣，盡管父母也曾勸過, 隻是秦殷的性子從小就很獨立，再加上已經年滿十八周歲，身為家長也不能替他做決定。
秦家二老當初就是在國外留學的時候認識的, 思想層麵也比較開放，得知自家兒子不願意和他們一起去國外之後，便給秦殷留了些房產和資金, 吃住穿行方麵是不需要愁。
離開的時候, 秦家二老也曾囑咐樊宇多照顧照顧秦殷, 因此兩人在大學裏基本上是如影隨形。
後來秦殷憑借自己的音樂進了娛樂圈，樊宇便也跟著他一起去鬧了一番, 樂隊解散之後就乖乖地回家繼承家業。
然而, 四年前, 樊家因為一個項目，幾個億打了水漂，還被背上了官司。
當時資金鏈斷了之後, 銀行看在官司的份上也沒肯放下貸款，舉步維艱的時候是秦殷主動掏錢給樊宇解決的燃眉之急。
其實一開始樊宇從沒想過要向自家兄弟借錢，雖然他一直知道秦殷不差錢，但在當時的那個情況，哪家都不樂意出手幫忙, 樊宇也清楚自家的情況不樂觀，法院還沒判下來，主動湊上來投資很可能就會惹得一身騷，他再怎麽也不樂意坑自家兄弟。
但那時秦殷的態度很堅決，加上樊宇確實不想一代家業毀在自己的手上，於是便把公司大部分的股份都轉讓給了秦殷，僅比樊家要少上百分之一。
幸運的是，後來官司打贏了，雖然公司氣血虧損，可後來投資的幾個項目都頗為成功，星娛也在這幾年裏搖身一變成為了國內娛樂公司的大頭，在圈子裏算是能呼風喚雨的存在。
樊宇是後來才知道，秦家二老給他兒子究竟是留了多少房產和商鋪，那地段和數量連他都覺得震驚，難怪當時秦殷掏錢的時候格外爽快，也不怕賠得血本無歸。
有時候樊宇也會嫉妒秦殷，嫉妒他一連在家裏蹲了五年，啥事兒都不幹就可以坐著數錢。
那滋味想想都覺得爽。
……
顧冉依舊還在拍戲，越接近春節，這氣溫就越低，一般情況下連穿著大棉襖都覺得冷。
隻是在鏡頭麵前，每個演員為了形象也隻能少套幾件衣服，而顧冉也才穿了兩件，看起來一點兒也都不保暖。
女孩的臉上了妝，看不出冷不冷，但雙手早已被凍得通紅，不免讓秦殷覺得有些心疼。
每當中途喊‘卡’的時候，秦殷都想給她遞茶暖暖身子，但顧冉卻沒喝，怕到時候嘴巴裏溫度一高，說台詞的時候會起霧影響畫麵，所以反倒還含起了冰塊。
一大早上起來燒水泡枸杞，結果最後卻是忙活了個寂寞。
眼看著上午的戲份快拍完了，秦殷想起自己早上還給顧冉拿了毛毯和小開衫，於是便轉身往休息室的方向走去。
然而剛開門，秦殷就看見了站在化妝台前的身影，對方似是也沒想到會突然有人進來，猛地轉頭往門口的方向看去，眼底閃過一絲驚慌，但不過片刻就恢複了正常……
“秦老師。”對方開口道。
秦殷皺了皺眉頭，出聲時的語氣帶著幾分冷意，“你認識我？”
隻見對方的神情微微一愣，隨後扯著嘴角笑道：“我是Gab樂隊的忠實粉絲，所以一見秦老師就認出來了。”
秦殷看向對方的眼神暗了些，卻也沒多大懷疑。
眼前這個人是顧冉的化妝師，叫‘錢琪’。秦殷昨天和顧冉散步的時候也有聽她聊起過幾句，說她是Gab樂隊的粉絲，特別喜歡程子軒。
以顧冉的性格，當然不可能會主動和人提及他的身份，但若這人是Gab樂隊的粉絲話，那的確是有可能會認出來。
“嗯。”秦殷淡淡地應了一聲，緊接著便將視線落在了化妝台上，“你在幹什麽？”
“我在收拾化妝品，一會兒顧姐要出外景，我得跟著她一起。”錢琪說道，將剩餘放置在桌上的化妝品迅速地塞進了化妝包裏，偌大的化妝包被塞得鼓鼓的，也不知道究竟是裝了些什麽東西。
秦殷毫不在乎地收回了視線，緊接著走到了沙發旁，將先前拿出來的小毛毯和開衫拿上，從始至終態度冷淡得有些不像話。
他本就不是一個熱情的人，曾經他將所有的感情和興趣都投入到了音樂中，而遇見顧冉之後，他又將餘生的熱情都放在了顧冉身上。
在還未退圈的時候，秦殷就因為這出了名的冷淡性子，被封為‘高冷禁欲’男。之前也不是沒人懷疑這是秦殷的人設，認為他在鏡頭前冷漠得一匹，鏡頭後指不定就是沙雕二哈摳腳青年。
有些狗仔想借此找到商機，一連跟了秦殷三個月，就是為了拍他不為人知的一麵。結果人家是真高冷，三個月裏基本都是一張麵無表情的臉，就連勾勾嘴角都是鮮少有的行為。
這會兒時隔五年，再次遇到所謂的‘真愛粉’，秦殷的情緒似乎也沒有半分波動，有時候細想起來，還真會覺得他是個薄涼的人。
秦殷拿好毯子和開衫，正準備離開的時候，視線卻是又落在了錢琪的背影上。
女孩的身形瘦削，或許是因為常年單肩背著化妝包的原因，稍稍有些高低肩。
“辛苦你在劇組照顧冉冉了。”男人開口道，語氣雖是一如往常那般冷淡，但細聽似乎又帶著幾分別樣的情緒，“她忙起來就不怎麽會注意自己的身體，還總是喜歡刷手機，如果你見她在化妝時候還捧著手機看，就讓她別玩了，稍微閉眼休息會兒。”
秦殷說著，一字一句稍顯平淡，可連起來卻又是那麽地令人心暖。
男人總是以沉默為習慣，但在這個時候卻像是有說不完的話，交代不完的叮囑。
秦殷沒發現的是，背對著他的女孩神情變得越來越冰冷，拿著化妝品的手也開始不斷收緊。
為什麽？
為什麽他能替顧冉這麽著想，卻偏偏不能替當初的軒哥想想呢！
軒哥難道不是他的兄弟嗎？！
為什麽在軒哥最需要幫助的時候，他能如此狠心地視而不見？！
如今所有人都還記得秦殷這個神話，那軒哥呢？誰還記得軒哥！
眼中的陰鬱不斷翻滾，恨意在瞳孔逐漸凝聚……
而就在這時，秦殷的聲音再次響起——
“我聽冉冉說，你是子軒的粉絲？”
錢琪猛地抬頭，從化妝鏡裏對上了男人的視線。
“啊……是的，我很喜歡他。”錢琪說著，嘴角微抿，絲毫尋不出剛剛的半分蹤跡。
秦殷看到了錢琪的神情，見她是真的喜歡子軒，沉默了一會兒後開口道：“我那兒還有子軒的簽名照，到時候讓冉冉給你帶過來。”
錢琪呆了幾秒，片刻後臉上露出了真誠的微笑，“謝謝秦老師！”
男人收回了視線，淡淡地‘嗯’了一聲後，往門外走去。
而就在秦殷轉身的那一刻，錢琪臉上的笑容驟然消散，死盯著男人的背影，表情極其冷漠。
突然間，秦殷跨出門的腳步微微一頓，轉身問道：“我們是不是哪裏見過？”
錢琪似乎沒想到他會回頭，表情來不及管理，直接僵在了原地。
“啊？”
錢琪心下一緊，緊接著又出聲道：“我曾經有段時間做過軒哥的化妝師。”
秦殷看著眼前的女孩，從記憶裏扣出了一點模糊的畫麵，目光微閃，隨後轉身離開了原地。
上午的戲份結束，顧冉一從場地裏走出來，就被一條毛絨絨的毯子給裹住了全身。不等顧冉反應過來，耳邊便響起了一陣別有深意的起哄聲。
顧冉側頭對上了秦殷微亮的雙眸，臉頰不由得一熱。
對於別人的調侃，男人似乎並不在意，反而還頗為享受，眼睛裏透著淡淡的笑意。
場子裏沒人知道他的身份，這會兒厚起臉皮來也格外隨心所欲。但顧冉不一樣，她的臉又不遮著，丟臉也是真丟。
現下被所有人起哄，顧冉連忙拽著秦殷往休息室走去，連中午吃飯都沒敢出來，讓秦殷去幫忙拿的盒飯。
顧冉坐在休息室的沙發上，一邊捧著秦殷的老年保溫杯喝茶，一邊悠哉悠哉地刷著手機。
其實平日裏的顧冉沒這麽恣意，但有秦殷在，於是總會下意識地放鬆了下來，覺得不管有什麽事情他都能幫她辦妥。
就在這個時候，微信消息彈窗跳了出來……是徐驍的消息。
徐驍：監控錄像有了。
徐驍：【視頻】
顧冉拿著保溫杯的手微微一頓，臉上愜意的表情也收了起來。
視頻不長，畫麵裏，那人穿著一身黑，戴著口罩和衛衣的帽子，將整張臉擋了起來。對方應該是知道有監控，因此全程都是死低著頭，讓人分辨不出究竟是男是女。
從這個角度看來，對方的身高不矮，看上去有些清瘦。隻見那人腳步飛快地走到了房門口，動作迅速地將禮盒放下後便轉身離開，整個過程持續了不到十秒鍾。
顧冉的神情有些沉重，現在看來這個監控視頻似乎並沒有什麽用，半點信息都提取不到，連是男是女都分辨不出。
不免有些煩躁，就在顧冉忍不住想要爆粗口的時候，休息室的大門突然被打開，秦殷拿著飯盒走了進來。
幾乎是條件反射地，顧冉連忙將手機反扣在了沙發上，懶散的坐姿頓時變得正經了不少，像是為了掩飾些什麽。
“怎麽了？”秦殷一眼就察覺到了顧冉的不對經，下意識地開口問道。
顧冉搖了搖頭，隨後一本正經地回道：“沒事，我隻是在想下午拍戲的台詞而已。”
男人的眼神微微一暗，不過片刻就恢複成了原來的樣子，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那般，拿著飯盒走到了顧冉的身邊。
“先吃飯吧。”
“好。”
……
午休的時候，組裏的不少工作人員便乘坐大巴趕到了之前預定的外景。
上午裘晟銘就派了些人到場地上搭建設備，而經過一個上午，外景那兒也已經收拾地差不多了。
劇組的工作人員趕到那兒布置還需要一點時間，顧冉吃完飯之後便呆在休息室裏看劇本，而秦殷則是借著上廁所的理由走出了休息室。
無人的角落處，秦殷從口袋裏掏出了手機，點開了樊宇找人查的監控記錄。
視頻和顧冉收到的那個沒什麽區別，秦殷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臉上的表情越發深沉。
也不知道該說做這事的人是聰明還是愚昧了。
時間已經過去了不少，就在秦殷準備收手機回到休息室以免女孩起疑的時候，視線卻是突然掃了什麽，瞳孔微微一縮。
連忙按下了暫停鍵，秦殷將進度條重新拉了回去，再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那人離開時的背影。
秦殷的眉宇頓時染上了一層冷冽。
雖然畫麵的時間很短，而且從監控的這個角度來看，並不是特別明顯，但仔細觀察還是能看出，視頻裏的這個人，有一點高低肩。
腦子裏頓時閃過上午在休息室裏的畫麵……錢琪，顧冉的化妝師。
再仔仔細細看了兩遍，秦殷的眼神越發寒冷。
左高右低，這的確能夠對上。
酒店的住房信息一般都是保密的，除了像樊宇這種有關係的之外，普通人很難能查到準確的房間號。
當然不排除那個恨他的人也又這般‘本事’，但現在細想起來，大概率還是劇組裏的人最有嫌疑。因為工作所需，劇組內部的演員房間號是公開的，想要知道顧冉的房間號並不是什麽難事。
還有另一種可能，就是視頻裏的這個人認識劇組的工作人員，通過‘賄賂’或者其他的手段得到了顧冉的房間號。
但他和顧冉的關係還未曾公開，對方又為何會把盒子送給顧冉，還偏偏挑在他來的這天。
這一切都是疑點重重。
那位錢琪和監控裏的人一樣都有高低肩，而且她還是程子軒的粉絲，光是這兩點吻合就已經有很大的嫌疑了。
秦殷抬手揉了揉眉心，回想起上午的情景，這會兒倒是有些體會出她的不對勁了。
嘴上說是他的粉絲，但是在見到他的時候卻意外地沉著。
而且對方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毫不猶豫地喊出‘秦老師’這個稱呼，語氣裏沒有半點懷疑，像是一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
眉間的褶皺越深，心裏隱隱已經認定了是那位‘錢琪’所為，但事實上他現在推斷出來的真相也都隻是自己的主觀判斷而已，沒有一點證據。
一個‘高低肩’根本就不能作為什麽實錘的證據，‘湊巧’二字就能直接開脫，而監控錄像中的人明顯比錢琪要高上一些，可能是為了不被懷疑所以在鞋子裏穿了增高鞋墊，這也的確給她留下了可以辯解的空間。
事到如今，他隻能先走一步看一步，貿然前去對峙，隻會打草驚蛇，到時候受到影響的不僅僅是他自己，就連顧冉都有可能會受到波及。
臉色微沉，秦殷冷臉給樊宇發了一條信息，緊接著便收回了手機，轉身回到了休息室。
顧冉是坐秦殷的車趕到外景場地的。
這次拍戲的影視城距離公寓說近不近，說遠也不遠，需要三個小時的車程。
秦殷嫌坐動車人多，於是便自駕前來探班，因此也給小餘多放了幾天假，自己主動充當起了顧冉的司機。
下午的天氣並不算晴朗，整個天都是陰沉沉的，這也恰好符合了電影裏的那個場景。
因為是追逐打鬥的戲份，還有幾幕對木倉的畫麵，顧冉飾演的角色林夏在和警察交接的時候被阿虎的手下所撞見，於是便有了這一出情節。
劇本中，林夏和阿虎的手下經過一番驚心動魄的木倉戰之後，林夏被打中了手臂，而阿虎的手下則是被林夏擊中了胸膛，最終斃命。
不得不說的是，平日裏看起來嬌滴滴的顧冉，在鏡頭底下的氣勢竟也是那麽足，尤其是拿木倉的眼神，帶著冷冽和果斷，帥到讓人不免有些心癢癢。
然而，秦殷站在人群之外，視線卻沒落在自家小女友的身上，反而時不時地關注著人群中的錢琪。
不過現場人多眼雜，有時候還需要不停換場景，因此秦殷能盯到錢琪的時間並不多。
下午四點，天色已經暗了，劇組也隻好臨時收工，準備第二天再來補拍剩下的鏡頭。
一群人嚷嚷著說要去聚餐，顧冉知道秦殷不喜歡熱鬧，於是便婉拒了裘晟銘的好意，準備和秦殷一起回酒店吃飯。
秦殷的車停在了最近的地下停車場，顧冉卸完妝換好衣服之後便跟著秦殷往停車場的方向走去。
然而，當兩人走近車時，看到眼前的場景，臉色均是一沉……
隻見黑色路虎的前車蓋上，赫然被用紅油漆噴了三個大字——
‘殺人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