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試什麽？”
偌大的客廳裏, 氣氛變得曖昧無比，甚至帶著一觸即燃的緊張感。
男人渾身緊繃，像是進入了戰鬥狀態, 亮到心驚的雙眸讓顧冉有種無所遁形的感覺。
秦殷穿著一件簡單的體恤，明明他的身材在平日裏看上去偏向於清瘦, 但這會兒又能隔著衣服看到那隱隱的輪廓，微鼓的肱二頭肌和胸肌, 像是蓄勢待發的猛獸。
顧冉從沒有這麽近距離看過秦殷，也沒有見過這樣的秦殷。
少去了平日裏的沉穩和疏離，像是在夜間踱步而行的野狼, 而她就是即將要被拆入腹中的食草動物。
“當然是試著談戀愛了。”
顧冉半眯著眼睛，盡管在這樣的情況下，她還是端著驕傲的姿態, 帶著幾分勝券在握的意味。
男人眼中的神色不減半分, 目光劃過女孩的眉眼, 像是在辨認她這句話裏到底有多少可信度。
“顧冉，你知道談戀愛是什麽意思嗎？”秦殷說著, 向來克製的他在此時卻是往前湊近了幾分, 迎著對方的視線一點點逼近, 直到兩人的呼吸相互交織，這才堪堪停下了動作。
這是一個非常親密的距離。
“在我這裏，談戀愛可不是像你以前那樣, 拉拉小手，親親小嘴的過家家……”
男人的聲音多了一絲磁性，也蒙上了一層意味不明的情緒。那話語中的暗示和隱喻太過狂熱，讓人下意識地想要逃離。
顧冉的眼神一沉，那被扣住的手腕依舊不能動彈半分, 就像是在昭示著，一旦被他拽住，就再也沒了可以抗爭的餘地。
“你想說什麽？”顧冉臉上的笑意收斂了幾分，總覺得他好像是在看輕自己。
所以在他看來，之前自己和江洋談的戀愛算什麽？難不成他以為，自己說的‘談戀愛’也隻是‘過家家’？瞧不起誰呢！
“你知道成年的人戀愛，不僅是有‘愛’，還有…… ”男人說著，再次逼近，將嘴唇緊貼在了女孩的耳側，用極為旖.旎且色.情的語氣，輕輕地吐出了一個字——
‘性’
顧冉的目光微閃，整個人像是被點燃了一樣，熱得要命。
而她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像是陷入了什麽未知的領域，有害怕，有戰栗，也有新奇……
各種複雜的情緒交織在一起，讓顧冉興奮的同時，也有些不知所措。
下一刻，壓製在自己身上的力量驟然消散，鉗製著自己手腕的力道也頓時收回，所有近似於‘侵略’的氣息在片刻間被收斂殆盡。男人就筆直地站在了沙發邊上，與她相隔一步遠的位置，保持著安全距離。
表情回歸於平日裏的冷清，仿佛剛剛在她耳邊提‘性’的人壓根就不是他一樣。
“就算是這樣，你還想和我談嗎？”
秦殷說著，不平不淡的語氣，仿佛隻是在做一場交易。
背後已經滲滿了熱汗，剛剛的秦殷是顧冉從沒有看見過的秦殷，在她的印象裏，男人總是克製且溫和的，縱使臉上習慣掛著一副冷漠且冷酷的表情，但她能感受到從他身上隱隱透出來的溫柔。
是的，在她的認知裏，秦殷應該是個溫柔的人。
但此時此刻，顧冉卻見識到了秦殷截然不同的另一麵，是與‘溫柔’完全對立的‘偏執’、‘瘋狂’和‘危險’。
客廳裏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秦殷背對著顧冉，垂在身側的雙手不知何時已經緊握成拳。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每個瞬間在男人的內心裏都變得格外煎熬。
這應該是他預料中的答案，可盡管如此，內心的失落和難受還是像潮水一般湧來，幾近要將他淹沒。
就在秦殷準備再次開口讓她離開時，坐在沙發上的女孩卻又突然開口道：
“想，我想和你談。”
極為肯定的語氣，讓秦殷頓時愣在了原地。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緊握的拳頭驟然一鬆，秦殷淡淡地吐了一口氣，輕聲開口道：“給我一個晚上的時間，明天給你答複。”
……
深夜，就連城市都陷入了甜睡。
整棟公寓都已熄燈，男人站在陽台，沉寂得就像是與黑夜融為了一體，唯有指尖的一抹星火，忽暗忽明。
他沒忍住，還是抽了煙。
這個夜晚終究是難眠的，內心的煩亂和糾結不是幾顆糖可以壓得住的，尼古丁是最好的選擇。
秦殷已經站在陽台很久了，地上也已經布滿了煙蒂，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煙草味，還夾雜著從男人身上傳來的壓抑和煩悶。
小姑娘和他表白了，這本該是一件很開心的事情。
就像是樊宇說的，成年人之間的交往是講究利益交換的，他為顧冉操了不少心，這會兒終於得到了女孩的回報，應該也沒有什麽好猶豫的。
他不無私，沒道理費了力，動了情之後，也拒絕得到任何回報。
可顧冉真的太小了，二十四歲的年紀放在社會上也隻是一個剛畢業的大學生。秦殷不確定，她對他的感情究竟是成人男女之間的愛情，還隻是單純地對一個男性的依賴和欣賞。
或許對於青年時期的異性來說，那種懵懂清純的戀愛並不需要什麽條件，基於對彼此的喜愛和好感就能構建成戀愛關係。但對於上了年紀的人來說，戀愛真的沒有那麽地純粹，不是單純和喜歡的人呆在一個地方，就可以的。
他已經三十一歲了，秦殷知道若是自己答應了顧冉，這可能就是一輩子的事情，至少對他來說是如此。
他有這個準備和決心，那顧冉呢？顧冉有嗎？
一旦談了戀愛，有些事情他能把持住嗎？
在那日夜輪回的夢中，內心的野獸早已瘋狂地不像話。他數不清自己到底在多少個早晨為了女孩洗過冷水澡，可到那時，他還能克製自己乖乖地去洗冷水澡嗎？
如果自己真的當了畜生，那日後她若是倦了厭了，他還能那麽輕鬆地放她離開嗎？
這都是未來可能發生的問題，秦殷不得不承認自己是怕了，懦夫也不過如此。
有些東西一旦得到了，再失去之時就好比是把心頭肉給割了下來，那種滋味隻要一想都覺得有些撕心裂肺。
又一根煙燃到了盡頭，秦殷動作熟練地用大拇指撚滅，神情至始至終都沒有放鬆過。
這一夜終究是難眠的，不僅對於秦殷，顧冉也是如此。
早已躺在床上的女孩遲遲都未能入睡，每當閉眼的時候，腦子裏總是會回憶起在客廳裏的那一幕。
男人緊貼在自己耳邊說的那句話……
‘成年的人戀愛，不僅是有愛，還有性’
那個字對她來說太過陌生了，畢竟在自己以前談的戀愛裏，頂多就是親親嘴，抱一抱，再深入的行為就沒有了，更別說是……上.床。
但不知道為什麽，自從秦殷說了那番話之後，她總覺得日後好像會被他給吃幹抹淨一樣。
嘶……這三十一歲的男人，還就真不一樣啊。
可也沒聽說他談過戀愛，怎麽現在就敢在她耳邊說‘性’不‘性’的事情了？
說實話，那一刻的顧冉，害怕是有的，但卻沒有退縮和後悔。
顧冉清楚自己對秦殷的感情，或許並沒有像對方想得那麽複雜，但至少能確定那就是‘愛情’，和他一直長長久久下去的‘愛情’。
其實顧冉一直都知道，看起來冷若冰霜的男人實際上內心敏.感得很，總是喜歡把自己禁錮在熟悉的區域裏，不敢踏出去一步。她能感受到秦殷對自己的感情，所以在客廳裏的時候也沒有絲毫失落。
顧冉知道，他需要時間來接受，來消化。
而她……也需要時間去考慮他說的那一番話。
想到這裏，顧冉便越發沒了睡意，最終還是忍不住下了床，走出了臥室。
女孩沒有開燈，從陽台落進來的月光將漆黑的客廳照得微亮。顧冉本是想走到陽台透透氣，可卻是在剛靠近的時候便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這個點已經是淩晨三點了，而他居然還站在陽台抽煙。
顧冉看到的時候愣了片刻，緊接著不由得笑出了聲。
這到底是得有多糾結？不應該是她坐立不安嗎？怎麽反倒是他變得這麽愁眉苦臉的了？
因為都沒有開燈，顧冉隻能看見他模模糊糊的一個側臉，乍一眼總帶著幾分青春傷痛電影的氣息。
見識到這一幕，顧冉莫名其妙地就放寬了心，或許是知道有人比自己更煩，有了對比之後就有了安慰，於是看了十多分鍾後便轉身回到了臥室。
這一次，顧冉沒過多久就陷入了沉睡。
第二天，顧冉一覺睡到了下午一點。
昨晚折騰地太晚了，一睡起來也就沒了時間概念。
顧冉醒來便直接去了洗手間洗漱，等碰到手機的時候已經是十多分鍾後的事了。
女孩迷迷糊糊地從床頭櫃上拿起了手機，拔掉充電線的同時，屏幕一亮，那早已停留許久的消息提示也終於映入了顧冉的視線。
顧冉微微挑眉，打開了微信，這才發現秦殷竟是在兩個小時前給她發了一條消息——
秦殷：出來。
顧冉有些懵，在原地呆了兩秒之後便連忙跑到了玄關口開門。
本以為對方沒等到消息後就會回自己公寓了，沒想到在開門後竟是一眼就看見了站在不遠處的秦殷。
“你……不會在這兒等了兩個小時吧？”顧冉有些呆滯，一股愧疚油然而生，“不好意思啊，我之前一直在睡覺。”
站在不遠處的男人似乎也沒預料到女孩的突然出現，愣了片刻後重新回過了神，抬步走到了顧冉的麵前。
眼前的男人應該是真的一晚沒睡，眼下的陰影重地厲害，還能看見眼底的紅血絲，有些猙獰。
對方應該是洗過澡再來的，身上完全沒有一點煙草味，隻有一股淡淡的香味，是他身上慣有的冷香，他到底還是沒把自己弄得更加狼狽。
“抱歉。”
還沒等顧冉反應過來，眼前的男人便是突然開口道。
顧冉：？？
啥玩意兒？這老男人在陽台抽了一晚上的煙，就想出這麽個玩意兒？？
有些不服，但顧冉知道這肯定不是男人的本意。
他若是真的想要拒絕她，那時在客廳裏就完全可以直截了當地給她答案，犯不著在陽台吹一夜的冷風，抽一夜的煙。
“你要不換副眼鏡試試？我怕你到時候深夜痛哭，後悔莫及。”顧冉語氣平淡地說著，仿佛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秦殷：“…… ”
男人下意識地抬手想要去摸自己的黑色眼鏡，等懸到半空的時候才驟然反應過來自己壓根就沒戴，於是抬在半空的手方向一變，轉而揉了揉自己發酸的眉心。
他的確是有低度近視，之前長發養胡子的時候就一直戴著，但換了造型之後也沒再碰那眼鏡了，畢竟戴上去的確會折損一些顏值。
秦殷沒想到的是，顧冉這會兒倒是拿當初的那幅眼鏡來拐著彎罵他眼瞎了。
“我不會。”秦殷冷酷地說道。
他的驕傲不允許他做出‘深夜痛哭’之類的行為，太丟臉了。
“你就這麽肯定？”顧冉挑了挑眉，看向他的眼神充滿了懷疑。
秦殷對上了顧冉的視線，沉默了片刻，半晌後默默在心裏爆了一句粗口。
艸，他還真特麽不確定。
“……”
樓道裏安靜地要命，顧冉的臉色也漸漸難看了起來，隨後忍不住開口道：“所以你這是準備拒絕我了？”
秦殷的神情緊繃，喉結上下滾動了一番，再次出聲時的聲音帶著幾分沙啞，是熬了一夜之後造成的結果。
“我給你三天的時間，如果三天後你還是決定要和我在一起的話，那我們就處對象。”
平鋪直敘的口吻，男人的語氣聽起來有些冷漠，卻是夾雜著絲絲縷縷的溫柔，更像是把自己的姿態放在了被動的那個位置。
是的，他想了一整夜，就想出了這麽個玩意兒。
他不能違心地就這麽放走她，但是又不想小姑娘衝動之後，在未來會對這件事感到後悔。
所以他給她三天的時間，72個小時足以讓她頭腦冷靜下來，思索其中所有的利弊。隻要到那個時候，她還是點頭想要和他在一起，那他願意把自己的整個心都掏出來，獻給她。
這道選擇題，他想把所有的主動權都交給她。
這是他最後的退讓和紳士。
然而，那頭的顧冉並沒有體會到某人的‘用心良苦’，他的所有糾結在她看來都是‘磨磨唧唧’的表現。
顧冉沒想過，這老男人想了一個晚上的結果竟然是又把選擇權交給了她？？
這是被風給吹傻了，還是吸入了太多尼古丁導致有些神誌不清？
說實話，她不是那種為愛衝動而不管不顧的人，她提出這個‘試試’也不是草率的決定，她甚至可以當場就說：不用考慮了，我們現在就處對象，立刻、馬上！
這三天完全就是在耽誤她享受正牌女友的權利！！
顧冉忍不住想要吐槽，但是看著眼前男人一臉認真的表情，她又憋屈又生氣又……想笑。
她知道秦殷是在為她考慮，不想她做出什麽後悔的決定。
幾分鍾後，顧冉也冷靜了下來，大不了三天後再去找他算賬。
隻是……這三天的時間，到底是在折磨誰？
“好啊……那就三天。”顧冉說著，微微挑眉，扶著門反問道：“那我要是三天還沒考慮好，是不是還能加長時限？”
秦殷：…… 還要加長？！
男人的表情一冷，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是’還是‘不是’。
昨天晚上在思考這問題的時候，他就已經在‘一天’和‘三天’裏糾結了一個多小時，最終還是理智占據上風選擇了後者。
他可從沒想過還有‘續費服務’這一茬……
“……”
‘可以’這兩個字在嘴邊盤旋了許久，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男人的表情垮地要命，前一秒故作大方地說給她三天時間，這會兒倒開始小氣了。
顧冉就快要忍不住自己上揚的嘴角，在笑出來之前用‘精湛’的演技故作高冷地點了點頭：“我知道了，既然這樣的話你就先回去吧，我會好好思考的。”
秦殷暗暗地鬆了一口氣，隨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語氣自然地開口道：“餓嗎？現在一點多了，要不要吃點東西。”
被男人這麽一提，顧冉才感受到了從腹部傳來的饑餓感。
“我早上去了趟超市，糖醋魚要吃嗎？”
嘴裏頓時分泌出了一陣唾液，顧冉的眉頭微微一蹙，不由得暗想道：這是給人留時間思考的方式？故意的吧！
就在秦殷以為顧冉要點頭同意的時候，卻見對方頓時板起了臉，冷聲道：“我現在在思考期，算了吧，還是點保持距離比較好。”
話音剛落，女孩便不留情麵地關上了門，‘砰’地一下，響徹了整個樓道……
男人表情陰沉地站在門口，死死地盯著那扇緊閉大門，眼神中還透著幾分淩亂。
艸，為什麽感覺給自己挖了一個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