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密閉的休息室內唯有兩個人的身影。
原本躁動的氛圍也漸漸回歸於平靜, 被絲絲縷縷的恬靜所替代。
休息室裏有一條長沙發，而女孩正是窩在了沙發上，陷入了沉睡。
她今天早上本就是被秦殷給吵醒的, 又拍了一個上午的戲，再加上下午的練劍, 早已經耗光了體力。
在心滿意足地摸了男人刺刺的頭發之後，顧冉便乖乖地坐在了沙發上休息, 而秦殷則是坐在了她身邊，一手拽著她的細胳膊，一手輕輕按壓著, 臉上板得一本正經，頗有一副老父親的姿態。
秦殷的手法很絕，每次都按在了她酸痛的位置上, 惹得顧冉忍不住嗷出了聲, 不過久而久之就被舒服所代替, 放鬆下來後便不自覺地睡了過去。
沙發並不大，留一個女孩睡依舊已經是撐死了。
秦殷安安靜靜地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視線卻是落在了女孩熟睡的臉上, 一時間有些挪不開眼。
小姑娘醒的時候總是張牙舞爪, 有時候鬧得他哭笑不得，又氣又無奈，但睡醒了卻乖得不像話, 比熟睡的小貓還招人心疼，也比小貓要更加招人稀罕。
側躺的身軀上蓋著一塊小毛毯，是秦殷一早放在書包裏的，原本沒想過會用上，拿的時候也隻是想著有備無患而已。
小毛毯能保暖, 卻是不能掩飾住女孩曼妙的身姿，反而更像是蓋在藝術品上的塵布，讓人忍不住想要去掀開一探究竟。
秦殷想到這裏，忍不住輕笑了一聲，抬手揉了揉眉心，又無聲地罵了自己兩句。
有些人，好像天生就是被老天爺喜歡的，明明那張臉極為清純，可這身材卻又火辣地要命，又欲又純的結合，總是會讓人動一些歪心思，縱使他也不例外。
腦子裏頓時又回想起了上午在劇組角落裏的那一出，被收斂的寒意再次泄露了出來。
像顧冉這樣的，總是會吃虧些，畢竟這世界上總有像那人渣一樣的畜生，就她現在這樣，怎麽能讓人放心。
想到這裏，秦殷又開始發愁了起來。
明明啥身份都不是，卻又啥啥都要操心。
就在這個時候，休息室的門突然被敲響，秦殷下意識地看向了躺在沙發上的女孩，見她沒醒，淡淡地鬆了一口氣，起身去開門。
下一刻，熟悉的人臉出現在了眼前，男人的眼神微眯，殘餘的柔情在片刻間消散。
“是你？”
對方率先出聲，緊接著便將視線落在了休息室裏，看到了正在熟睡的女孩，再次開口的聲音下意識地輕了幾分，“她在睡覺？”
帶著幾分熟稔的語氣，秦殷聽此不禁有些煩躁，但身為成年人，自然是不可能平白無故去針對一個與自己毫無瓜葛的人。
“嗯，有事？”
男人的聲音很平靜，仿佛上午的那幾分敵意也不過就隻是孟向陽的錯覺罷了。
“這位助理先生，這裏是劇組的休息室，而我是劇組的演員，演員拍完戲之後來休息室裏休息，應該很正常吧？”孟向陽說著，臉上掛著的是他一如既往的招牌微笑，隻是這笑容在麵對秦殷的時候，卻少了幾分暖意，多了幾分客套。
這話是自然不錯，秦殷沉默了兩秒，隨後側身一步讓開了位置，讓孟向陽走了進去。
以前當他還是Gab樂隊的主唱時，每次出演活動都會有一個單獨的休息室，以至於他下意識地也把這間休息室當作是了私人空間。
“那你聲音輕點。”秦殷說著，語氣裏帶著不容抗拒的味道，完全不像是一個助理該有的氣場。
孟向陽剛準備抬步的腳硬生生地停在了半路，片刻後收了回來，依舊站在了門口，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休息室外的空地，開口道：“聊聊？”
秦殷不覺得自己和他有什麽可以聊的，可當對方提出這話時，那該死的自尊心作祟，使得他最終點下了頭。
動作輕柔地將休息室的門關上，秦殷和孟向陽一同走到了沒人的角落。
“你應該不是冉冉的助理吧？”
對方開門見山地問道，臉上的表情也沒了那副虛偽的做派。
“與你無關。”
被冷聲嗆了一句，孟向陽神色一緊，隨後像是反應過來自己的行為有些出格，開口解釋道：“是這樣，我和冉冉的親哥關係不錯，她哥一直托我照顧他，所以也就多問了兩句，你應該不介意吧？”
很完美的一套說辭，但是秦殷不傻，能看清他披在偽裝下的野心。
“知道，她和我說過。”秦殷說著，態度有些冷漠。
孟向陽的眼神一沉，雖然一個叫‘冉冉’，一個隻是用簡單的‘她’來代替，但這其中的親疏感卻是顯而易見。
盡管不想承認，但孟向陽卻清楚，眼前的男人與顧冉之間定是有著匪淺的關係。
男友？
可他從來都沒聽顧冉說過有談戀愛，就連周圍都不曾透露過一點風聲。
但若不是男友，又會是什麽身份？至少不會是親戚，他能感覺地到，眼前的這個男人對顧冉的感情肯定不是親情那般純粹。
孟影帝第一次升騰起了一股危機感，雖然對自己兄弟的妹妹有好感這件事，的確有些不太仁義，但他確實是對顧冉動了心，這點他不能騙自己。
原本是想著都在一個劇組，日後也是混一個圈，等合作的機會多了，也就漸漸有了感情。
他起初是不急的，但現實卻讓他不得不急。
“她哥知道你嗎？”孟向陽問道。
秦殷聽到這兒，又開始摸索著拿煙盒，“不知道。”
男人動作流利地從煙盒裏掏出了一根煙，隨後像是突然反應了過來，抬眉問道：“介意嗎？”
孟向陽對上了秦殷的眼睛，愣了片刻，隨後搖了搖頭。
他不是沒有應酬過，有些導演和投資商都喜歡抽煙，他也不是沒碰過，當然不會介意這點。
秦殷見此，挑了挑眉，隨後抬手拉下了口罩，低頭銜上了香煙，‘啪嗒’一下點燃。
一舉一動之間，都帶著說不出的野性，讓站在他對麵的孟向陽莫名覺得，自己在他麵前，就是個弟弟。
但事實也的確如此。
男人動作熟練地抽著煙，漂亮的煙圈被吐出，而孟向陽目光灼灼地看著眼前的男人，透過朦朧的煙霧，看著他暴露在空氣中的下半張臉，竟是覺得有些緊張，也有些熟悉……
下一刻，眼前的男人微微抬頭，被斂在帽簷下的那張臉清晰無比地暴露在了孟向陽的麵前，也讓他頓時愣在了原地。
“你！——”
秦殷夾著香煙的手一頓，隨後頓時反應過來自己好像沒注意，一不小心暴露了什麽。
“秦殷？是你？”孟向陽的語氣裏帶著濃濃的驚訝，盡管已經刻意壓低了聲音，但語調還是條件反射地升高了許多。
男人的表情並沒有什麽多餘的情緒，本來也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人，認出了也就認出了。
“嗯。”秦殷淡淡地回了一句，隨後繼續抽著煙。
休息室外比較冷清，這會兒是男主角的戲，所有工作人員都堆在了拍攝場地那兒，因此也沒人發現角落裏的這一幕。
曾經的巨星，許多人心中永恒的神話，現在就站在這個片場，站在這個幾乎沒人注意到的地方。
孟向陽目前的心情十分複雜，看著眼前的秦殷，一時間有些懷疑人生。
他年輕的時候其實特別喜歡聽Gab樂隊的歌，對於那個年代的人來說，秦殷是很多人心中的偶像，就連他都不例外……
當初秦殷退圈的時候，他在圈裏還是個小透明，所以也曾用微博大號表達過不舍。
以前的夢想是想要去看一場Gab樂隊的演唱會，卻是從沒有夢過和秦殷做情敵……
饒是平日裏極有素質的孟向陽，這會兒也忍不住想要爆一句粗口。
“你喜歡顧冉？”
孟向陽實在沒憋住，問出了聲。
但是在開口的瞬間，孟向陽的心髒就被提到了嗓子眼裏，看著眼前的男人，瘋狂在心底祈禱著不是自己預料的那個答案。
對方抽煙的動作沒停，一分鍾後，孟向陽就聽見對麵男人冷冷地‘嗯’了一聲。
孟向陽：……
問：和偶像同時喜歡上一個女孩怎麽辦？有把握能贏嗎？
孟向陽當然沒這個把握，不知為何，明明自己已經有個三金影帝傍身，可在麵對曾經的頂流秦殷時，他的底氣竟是蕩然無存。
現在算來，秦殷應該已經是三十多歲了，而他一個二十九歲的人在他麵前，好像也的確是個弟弟。
就在孟向陽正準備給自己撐場麵，說‘公平競爭’的時候，休息室的門卻是被突然打開。
而不等孟向陽反應過來，站在身前的男人動作迅速地掐滅了煙，又抬手將口罩給戴上，還在自己身前揮了兩下，似是想要把殘餘的白煙給扇去，頗像是正在戒煙中的男人被老婆抓包前的場景。
孟向陽：……
為什麽有種野狼秒變小狗的錯覺？
“孟老師？秦……助理？你們怎麽在這兒？”顧冉出來的時候還有點懵，這會兒看見秦殷和孟向陽湊在了一起，更是瞬間陷入了宕機。
怎麽回事？在她的印象裏，秦殷好像不是很喜歡孟向陽啊？今天也不過是兩人的第一次見麵，怎麽就突然湊在一起了呢？
“隨便聊聊。”
孟向陽還未出聲，就聽秦殷率先開口，極為冷酷地答了一句之後便抬步走回到了顧冉的身邊。
顧冉自是不信秦殷的鬼話，轉而便將視線落在了孟向陽的身上。
此時，站在顧冉身邊的男人微微抬起了帽簷，露出了冷冽的視線，讓孟向陽頓時僵在了原地。
“對，見你在休息，所以就沒好意思進去打擾你。”孟向陽重新掛起了往日的笑容，開口道。
顧冉聽此，臉上一熱，也沒了懷疑。
“不好意思啊，我下午練得有點累，你拍戲完了嗎？”
……
兩人在休息室門口簡單交流了一番，而秦殷則是默默地站在了顧冉的身後，仿佛真的隻是一個盡職的助理而已。
五分鍾後，孟向陽跟著自家助理離開的片場，休息室門口也隻剩下顧冉和秦殷兩人。
“你剛剛抽煙了？”
顧冉其實一早就聞到了從秦殷身上傳來的煙草味，隻是剛剛孟向陽在，她也沒法問，這會兒人走了才開口道。
男人身上的煙草味早已淡了很多，並不刺鼻，還帶著幾分勾人的味道。
被突然這麽一問，秦殷的脊背一緊，表麵上看起來卻是極為平靜。
“煙癮犯了。”
“在劇組抽煙很容易引起意外事故的。”顧冉說著，微微皺眉，雖然語氣並不強烈，但也帶著幾分指責的味道。
斂在黑色口罩下的嘴角微微一壓，神情不免緊繃了幾分，心下暗暗嘀咕道：嘖，剛剛那姓孟的怎麽不提醒他？故意的是吧？
事實上，孟向陽當然不是故意的。
在劇組裏的確不太適合抽煙，畢竟機器和電線多，那煙蒂若是不小心碰到了什麽，是有可能會發生事故。隻是現在是在休息室門口，一沒人二沒機器，在他看來抽煙也無關緊要，但卻沒料到顧冉是個脾氣倔的。
兩人就這麽站在了休息室的門口，氣氛變得格外安靜。
顧冉看著眼前的男人，從她這個角度，隻能看到他露在外麵的一隻耳朵。若此時顧冉能對上秦殷的視線，那自是不會錯過他眼底的那抹局促。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男人悶悶的聲音傳來：“我會注意的。”
“煙這種東西有害身體，你要是再抽下去，等我三十歲的時候，你的肺說不定就已經全黑了。”女孩輕聲嘮叨著，更像是嬌嗔，字裏行間都帶著濃濃的關心。
秦殷一邊覺得心暖，一邊又覺得心驚，放在褲袋裏的煙盒頓時變得有些燙手，不知道該如何處置。
嘶……
她的這一番話，是在幻想他們的未來嗎？
秦殷的身體緊繃，一時間變得越發不知所措，耳尖也在悄無聲息間染上了淡淡的緋紅。
“不會。”秦殷說著，像是在打消她的顧慮，也像是在證明些什麽。
顧冉沒多想，在聽到男人的回答後才消了氣，轉身去找道具老師拿自己的劍，開始第二輪的練習。
這頭，站在原地的男人把手伸進了褲袋，指尖摩挲著煙盒的棱角，眼神卻是變得越發深沉……
等再過六年，顧冉就三十歲了，到那個時候他已經三十七歲了，接近不惑之年。
秦殷以前從來沒有擔心過年齡，也無懼年齡，畢竟在他看來，男人是需要歲月來沉澱的。
可現在的他似乎是有些怕了。
嘖，看來真的得戒煙了。否則到時候小姑娘到了三十還是那副青春靚麗的模樣，自己卻是老態龍鍾了怎麽辦？
一想到那個畫麵，秦殷就覺得恐怖地緊……
下一刻，男人抬手摸了摸自己緊實的腹部，暗暗思索道：看來是得多加鍛煉了。
晚上，顧冉的夜戲來臨。
因為下午練習地多，所以顧冉在動作方麵從沒有出錯，但因為是大場麵，再加上打鬥戲，由於各方麵的因素也‘哢’了好多次，威壓上上下下飛了不下十次，一直到十二點才堪堪收工。
秦殷是真沒想過會這麽辛苦，看著那瘦弱的小身板被這麽吊來吊去，說不難受是假的，但他更多的是對他這份職業的尊重，所以從始至終都隻是靜靜地站在一旁，欣賞著女孩的表演。
中途有幾次煙癮上來的時候，剛準備去摸煙盒卻突然又閃過了下午時在腦海中的那幅奇異畫麵，於是轉而從包裏掏了幾顆糖塞進嘴裏。
原本給顧冉準備的草莓糖到最後竟是都進了他的肚子裏。
兩個人回到酒店的時候已經很晚了，這一整天顧冉被折騰狠了，一路上都有些昏昏欲睡的感覺，要不是秦殷在身邊看著，說不定還真會倒在大馬路上。
此時的顧冉就像是蔫了的小貓，就連在房間門口的告別也隻是象征性地抬了抬手，‘敷衍’地過分。
秦殷有點哭笑不得，但還是輕輕揉了揉她的頭，放她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夜已經完全沉了，而那頭終於被允許打電話過來的樊宇卻是等得極為憋屈。
“不是我說，你明明是去探班的，怎麽還當上人家助理了？愛情的力量就真這麽偉大？”那頭的樊宇明顯也是累了，畢竟這會兒臨近淩晨一點，任誰熬到這個時候都會覺得累。
“說正事。”
秦殷沒有理會對方的調侃，更像是在默認他說的話。
“合同已經談下來了，但得你本人過來簽字。”
這麽大的個電影，涉及上相關合同的問題，從來都不是陳袁一個人說的算，而是背後的投資商和影視製作公司。
但公司可不開在劇組。
“你得回來了。”
秦殷聽此，眼神頓時沉了幾分，房間裏的空氣似乎也陷入了凝滯。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男人低沉的聲音在昏暗的房間裏響起——
“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