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放生海龜
你知道他們最怕什麽嗎?
在這麽多年的恐懼中我發現了答案——
他們最怕的是我不害怕,我甚至不在乎。
並不是因為我有多麽重要;而是因為他們太渺小了。
那些聲音太渺小了。
[他會不會出來啊?]
[早就嚇破膽了吧哈哈哈]
[表子敢見人嗎出來走兩步]
[如果他不到場會選票作廢的]
[那也不敢出來吧,這時候還想著權呢]
[有一港一,不慣他以前是什麽人吧,盜攝視頻裏阻止那群OMEGA的人,不也是他嗎]
[理中客輕飄飄說一句,你們最好期待他活著回來]
[我靠,那不是傳說中的O中叛徒嗎,O間失格啊哈哈哈]
[這個你們看了嗎[視頻鏈接]中間那個人是他嗎 ]
[我就想問一句他現在的票數是怎麽回事,造假嗎[疑問]那也不應該啊]
[獵奇心理吧]
[LS的活在哪年呢,聖地暴-亂逃出來的人證實了,說視頻裏就是他,就是他說夏娃不是OMEGA生出來的,而是因為有疫苗了]
[臥-槽]
[臥-槽!]
[臥-槽+10086]
[真的假的?!?!]
[這你們就不懂了吧,這就是社會責任感]
[你-他-媽對著個殺人犯講社會責任感?!]
[我不關心他殺沒殺人,老實說這年頭長成他這樣沒被強-奸過才怪吧,我隻關心疫苗是不是真的,到了沒有,誰來研究,接下來怎麽搞]
[哦*那要是他有疫苗他在雲城被抓了怎麽辦那種狀況雲城不會放他走吧]
[我靠武力收服雲城!立刻出兵啊這種時候根本不能猶豫了!!!不搶到疫苗怎麽行,我看誰敢攔]
[LS講得輕鬆,不如自己去啊]
[雲城有四國公約的,獨立自治權]
[他講的話能幾分信啊,一群SB當真了]
[所以才要他出來走兩步啊]
[當局呢!別當縮頭烏龜!那個藍主任不是最喜歡辟謠嗎,怎麽這會不來辟謠了!]
[人家不管降級是不是因為殺人,這博士學位都是擺在這的。查了下學網人家當年也是大牛,好多論文]
[同學科弱弱說一句,去看了論文和課題,這個水準是造不了假的,基本已經是天才標配了]
[就算要以色侍人也是要看本事的,我覺得姓金的這方麵應該有點收集癖,你仔細看一下他幾個老婆的配置,他顯然不是看臉的,那他那種性冷淡看什麽,總得有個標準吧,我覺得算是個認證把關[狗頭]]
[好的我明白了,總結一下,不管是不是表子公交車日後被人輪都是後話,總之如果那姑娘現在在他手裏,疫苗在他手裏,就必須搶過來]
[搶過來人人日一次以平民憤]
[說得好哈哈哈讚成+1]
[讚成+2]
[讚成+10086]
[我覺得就選他當O協的主席挺好的,這樣就必須以滿足廣大A們的需求為己任]
[我說你們目光太短淺了,一個O而已,假冒偽劣產品,代餐。疫苗回來了才是重點啊,劃重點]
[你是說就會有女人了吧]
[可是老兄那也隻能便宜你兒子了,你看那夏娃小姑娘才多大,等長到能入口少說還得有10年吧]
[我們這一代人的基因不能失傳啊,多麽寶貴的人類基因庫。我強烈要求國家下調女性適婚年齡段]
[最好免費配發,反正肯定都是批量出產的嘛,10年還是等得起的]
[你們說的是人話嗎]
[唷,來了來了,返祖衛女派隻會遲到,但永遠不會缺席]
[你們也說得出口,10歲的女孩子你們想幹什麽,那是猥褻幼-女]
[怎麽,想想也不行?古代這時候都結婚了,12、3歲娃都好大了,現在什麽時候了,慣得你們,一群返祖女蛆]
[這種人就是想看人類滅絕,怎麽還不以反人類罪把他們抓起來]
[那個姓淩的也不是東西,為什麽要現場公布那件事,不能偷偷回來告訴我們嗎,就我們自己知道,讓那些賤民們花錢來買,絕對偉大複興,統一世界]
[現在網上好多人在賣他們記下來的基因序列段,根本沒辦法分辨真假,好多人上當了,ZF也不管管?]
[還有人賣聖子的,你看到嗎?從聖地搶回來的男童]
[哇,原先想要領養一個都好難的,都要繳納供奉費用到一定程度才行……現在白撿了啊,怎麽有人舍得賣?]
[扯JB淡,鬼知道那個邪教怎麽搞出來的這一批男孩,據說都是騙人的,搶回去一看才發現,智商都好像有問題,不會哭也不會笑]
[臥-槽,你們看新聞沒真的假的[視頻鏈接][直播間][微博鏈接],淩衍之說他現在人在金鱗子的O一院?!?!]
[[複製]淩衍之:感謝各位關心,我現在在B市O一院,由疾控中心藍海天主任、OMEGA協理會任秘書長陪同。目前,醫院已清空、隔離封閉,原住院病員已轉移到O二院。我將於18時開啟直播和接受媒體線上訪談,回答媒體提問並提出我相應的要求]
短暫的沉寂在以微秒計的電流當中,顯得無比的漫長。
緊接著,信息像爆炸一樣指數級增長:
[*艸凸(*皿* )是真的?!?!?!!?他怎麽回來的????]
[不簡單啊這小子,這個時候敢回來???]
[瘋了吧這人?有後台?!!?]
[他超人吧雲城不是到處在找他嗎]
[聽說國家派了特工隊去]
[你們才瘋了吧,這是好事啊!!!他肯定知道吧!那個傳說中的疫苗之類的!!!]
[說不定是造謠呢!誰也不能確信他說的是真的!嘩眾取寵!!!他就擅長這個!!!]
[其實他和那個姓虞的是一夥的,回來是為了報複社會,他帶來的是一種致死病毒]
[你扯吧,致死的話疾控中心都吃幹飯的]
[這語氣好拽啊,跟別人欠他二五八萬一樣]
[怎麽可能是真的啊,不是說那個什麽疫苗其實是病毒,會讓OMEGA死掉嗎,如果是真的,他自己不是死定了??圖什麽?]
[這種謠言也有人信,智商堪憂]
[已經辟謠了,奉勸各位,聽網傳時動動腦子]
[別的無所謂,那個小女孩應該是真的假不了[視頻][視頻][視頻]]
[靠,高清無-碼,射射兄弟,已擼]
[即時手衝,望鮑止渴]
[我不管你們怎麽想的,我決定了,如果他馬上告訴我有疫苗,我也不是不能原諒他]
[烏雞鮁魚,他要是用這個威脅我們呢?他要是賣天價呢?]
[那也很厲害了吧]
[至少證明了一種可能性啊,不知道有人酸什麽酸,人家之前就是這個專業的,搞出來也很正常吧?]
[那麽多年沒有人搞出來,怎麽就給一個OMEGA搞出來了?要搞也輪不到他搞啊,他不都是被人搞的嗎[奸笑]]
[人都沒出來說話呢你們吧唧吧唧說這麽多,一個個都好像能預知未來一樣。我猜事情不簡單,等一個反轉]
[隻要能做出來,就是希望啊]
[沒錯,我不要別的,隻要一點點希望]
淩衍之坐在直播鏡頭前,掛著一個吊瓶;他的血糖低到了一個危險的程度,但是卻反胃得厲害,什麽也吃不下去,隻能靠這種程度撐著。人們在他身邊略遠的地方忙碌,出於種種顧慮不敢來接近他。再回到這裏令人有種恍若隔世的不真實感。他透過密密麻麻黑洞洞的儀器向外麵看,李複斌麵色不善地坐在一邊,國安局特別行動小組守在外側。金鱗子瘦長的身子被一群研究員包圍著走在前頭,隻能隱約看清他戴著重防護的隔光視覺輔助鏡底下,眼瞼部位的皮膚腫起了老高一塊;據說自從李嘉熙去維安委換了金鱗子以後的這幾天,他就在院內接受“停職審查”,前幾日還完全睜不開眼,但現在這位年輕的超人就像沒事人一樣了。兩人自回來後相互交換了必要的信息以外,他一直忙著檢查那個小女孩,甚至沒有來得及互相過問一聲。
不過這樣也好,這樣的身影和節奏都是他熟悉的,好像瞬間回到了幾年前在金鱗子團隊裏的那種沒日沒夜的科研狗的生活,緊張充實,大腦被填塞得滿滿當當,沒空進行任何不必要思考。他記得自己過問了一句金院士眼底的磨傷,據說是因為佩戴這種視覺輔助鏡片導致的,而這位自己曾經的老師隻說了一句:“還好,趁著還沒瞎,希望還能看到RBD上的交叉反應表位,做個3D建模出來。”
隻有孩子健健康康,頭一次可以接觸這麽多人這麽大的地方還不用總是被抱著,高興地滿地亂跑,大概隻有她一個全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麽、也毫不在意,隻是伸手在擁抱每一個可以擁抱的人,恨不得爬、抓、咬每一個願意抱著她的家夥。金鱗子趴在桌上,幾乎把眼睛貼在桌板上才能確認他的觸碰屏上的視覺輔助按鈕,那小家夥就順著他的膝蓋攀上背脊,抱著他的脖頸,從後麵扯著他輔助視覺的眼鏡綁帶拽得啪啪作響,似乎覺得很有意思。
一雙手從旁邊伸過來,將那無法無天的小家夥從科學家身上抱走。樊澍做這件事已經相當順手了;他甚至沒間斷地聽李局口幹舌燥的訓話,順帶還流暢無比地回答了幾個問題。李複斌剛訓到:“你們知不知道私自冒用民用直升機的後果是什麽,勞資臉都要給你們丟盡了,還要找關係偷渡你們回國,現在他-媽-的補辦手續”時,一抬眼眼前多了個活生生水靈靈的小姑娘,一句罵娘卡在喉嚨眼裏,差點咬到舌頭,大張著嘴聲音卻戛然而止,像唱片突然跳針了。
王巍偉沒忍住噗地笑出聲,礙於老局長的麵子立刻中途轉了個調子,變成了“哈哈哈——咳咳咳咳咳!!!”連忙打圓場,“李局你體諒下,最近老樊鬼精了,他這個殺手鐧簡直全無敵,隻要有人跟他嗆聲為難他就把這寶貝蛋兒舉到跟前來,一秒降智打擊,任你鐵血孤狼也變成親親抱抱舉高高的傻白甜。”
李複斌七竅生煙,狠狠咬著牙關,手舉起了又放下:“我看你他—M—的才降智打擊,站好!別老抱著!老抱著不好!你們年輕人誰帶過娃?啊?誰養過閨女?你們知道閨女要怎麽養嘛!抱小貓一樣,哪哪不得勁!給我!”
兩人隻好立正站好,標準化地把娃往老局長懷裏一送。那小怪物就猴子一樣,不按規矩順著手臂就往他身上爬,根本抱不住。
李複斌一時有些恍惚。他也曾經有女兒;女兒小的時候,也這樣攀著他的手臂,讓他一手拎起來就會咯咯地笑,拚命伸出胖乎乎的小爪子,非要拽著他漿洗過的軍裝領子才能安心睡著。那時候他還沒做到這個位置,隻是個小小的分管主任,衝在抵禦暴-亂分子衝擊ZF機關的第一線;在長達幾乎半年的混亂終於被壓下去後,他再回到家裏,就自然而然地變成了一個孤家寡人——所有曾經支撐他衝在前線的部分,全部都在這一場奇災之中無聲無息地消失了。但他卻沒有哭的力氣,甚至連麻木都算不上;坐在家中寬大的、套著老婆最喜歡的鑲滿狗牙花邊的白色沙發套上,反而覺得相當平靜。他的遭遇不是一個個例,他甚至都不是那些人中最慘的一個,還可以說得上“幸運”:因為衝在一線的原因,他沒有親眼見到那種慘烈至極的情景,也不用親手為她們收殮屍骸;他回到家,家中已經被打掃過了,消毒得幹幹淨淨,一根毛發也沒有剩下。
這種悲劇在那時的群體語境下甚至算不上悲劇,相比起來反而相當地正常,正常到出門談天時大家互相說起自己的“損失”,這種程度甚至已經不用說節哀了,這哀傷是很節省的。
他沒下過火線,也沒接受心理治療。都是不堪一用的廢話,他不浪費國家資源,這些留給更脆弱的人好了。李局長兢兢業業,廢寢忘食,在之後的二十年裏沒有一天懈怠,始終奮鬥在保衛國家穩定的第一線。他一直覺得,是自己鐵血錚錚,流血流汗不流淚,沒什麽值得說的,純爺們真漢子就該這樣,流血流汗不流淚。
而現在,時隔二十年,在觸碰到這具柔軟的、脆弱的、又熱燙地飽含著生命力的小小身體時,心髒和血脈裏有什麽被狠狠埋葬在深處的部分好像突然猛地跳了一下,像古老的種子重新發芽,擠破血肉帶著酸澀長出來,將掩蓋在上麵反複結痂的爛瘡連根拔起;有某種消失很久很久的感情好像突然歸位,鋪天蓋地地霹靂而下,等好久才反應過來臉上濕-漉-漉的,積攢了二十年的淚水早已潰堤,無聲無息地傾盆而下。
王巍偉忍不住又要擠眉弄眼大放厥詞了,樊澍眼明手快一巴掌糊他嘴上摁住。王巍偉掙紮著笑:“唔唔唔領導我們不歧視你……哈哈哈唔答(大)囧(家)都一羊(樣)啦唔……”他好容易正經起來,捏了捏小女孩的臉頰,“這事兒值得,對吧?冒多大險都值,看到她就知道了。喂,我們這個要早二十年該叫啥啊?騎士道?”
“還騎士道,你也不嫌臉皮厚給自己貼金。”李複斌趕緊胡亂抹了臉,色厲內荏地維持形象,“好了!這事沒完,我是說我這邊這事!你倆,先寫份檢查來!要深刻!要發自內心!要真情實感!要誠心悔過!要明白自己錯在哪了!!”
兩人立刻立正,做出深刻檢討的態度,轉身就要走時,李複斌想了想,還是叫住了自己一手帶出來的這個不起眼卻成績斐然的隱形特情。
“喂,小子。你就那麽相信他嗎?你們現在好了,或者說他看起來似乎在做一件好事,你就轉頭忘了他怎麽對你了?”老領導淡淡地說,“你也是從還是個青頭丁的時候我就看著長大的,一手把你從那個中不溜子的學生領到現在這個位置。我知道你這悶葫蘆打不出一個屁來的倒黴性格,根本不可能做他說的那什麽吊事。我覺得你們離了好些,不是一路人,我現在還這麽認為。”
“……我也覺得離了好些。”樊澍反倒笑了,他隔著臨時征用做采訪間的隔離觀察室全透明的玻璃門,看著裏麵淩衍之坦然端坐的身影。“不然很多事情當局者迷,覺得是理所應當的——關懷是理所應當的,問候是理所應當的,保護也是理所應當的。好像隻要加上了一個ALPHA的標簽,你就注定天生就該這樣,必須強勢,必須能夠引導別人,必須扛得住,必須是模範標兵,必須要肩負起人類的希望。就像本來明明可以有人和你一起扛,而你卻視而不見,把他們當物品和擺設,自動把他從裏麵去除掉了。”
“其實也不是從現在開始的;怎麽說呢,以前……就是這樣。就像我家,我曾經有四個姐姐;我媽,還有他那些不知名的情人大概扳著手指也數不過來,可對於‘那個人’來說,她們都不算人。他不會傾聽她們的意見,理會她們的責問和苦心,就像誰養的寵物,對主人所給予的一切沒有任何發言權。”他歎了口氣,“明明住在同一個屋簷底下,可那個人卻是孤家寡人。我小時候也暗暗發誓,絕對不要成為像他那樣的人。我要是能夠有家的話,我絕對要好好‘保護’他們,不讓他們有一絲擔憂,更不讓他們受到一絲苦難。所有的東西都我來承擔。”
“可我現在突然明白了:其實我根本承擔不了。沒有人能承擔得了另一個人的命運。那種自我感動很像是變相的‘飼養’,隻是在一廂情願地傾倒我的善意,像把海龜放生進池塘裏。”
新聞部門的負責人緊張得渾身冷汗直冒,這個天裏還洇濕大半的背脊。爆炸性的新聞誰都喜歡,但這個新聞所帶來的隨後的政治問題和洶湧的民意,他不確定自己承受不承受得起。
和藍海天再三確認過以後,又向玻璃門裏打了招呼:“可以開始了嗎?”
淩衍之的神情很放鬆,點了點頭,視線又往樊澍這邊轉過來,看他從李複斌那兒抱回了孩子,小姑娘這些天和他混得最熟稔,一到他懷裏就乖巧了。樊澍看她腦袋上辮子亂了,就拆開了替她重新編起來。他會編那種很複雜的樣式,一綹綹地紮上彩色的皮筋繃得緊緊的;雖然沒一會兒就要被小祖宗給捯飭拆了,倒也是樂此不疲。
如果不是倒了大黴碰上自己,他應該會是個好爸爸吧。
樊澍察覺到他的視線,回望過來,淩衍之卻轉開了眼,示意工作人員可以幫助關上門、打開設備了。但就在要帶上門的一霎,小公主突然瞪圓了眼,發出哭天搶地的尖叫,幾乎要立刻從樊澍身上掙下去。所有人都嚇蒙了,急忙問:“怎麽了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了?”
“啊,哇啊,哇嗷!”小姑娘卻不理旁人,拚命地往淩衍之的方向掙。
樊澍急忙順著她的勁兒,把孩子抱進淩衍之所在的隔離觀察室。有看守的特勤要攔他,他搖搖頭:“沒事,要算攜帶感染威脅的話我早就是了,我是他丈夫。”
淩衍之也急忙站起來,樊澍一走進房間裏就將哭鬧的小公主抱進懷裏。他不太擅長抱著孩子;又好像害怕什麽一樣,一路也沒有體現過更多的關懷。更多程度上,雖然是他救下的女孩兒,他都好像有某種“嬰兒恐懼症”那樣,盡量離得遠遠的。可這下,小祖宗剛掛上他的脖子,就立刻不哭不鬧了,乖乖地像個樹袋熊那樣,手腳並用地緊緊貼著淩衍之的脖頸和胸口,抓得很用力。
樊澍籲了一口氣:“怎麽回事?”
“大概是從外麵看這個透明房間……和她從小一直被關的那個很像,以為我也要被關進去了。”淩衍之哭笑不得地說,“怪了,平常在我身上兩秒鍾也待不住,現在倒乖了。”
“她擔心你啊。”
一股暖意從皮膚接觸的部分傳來,還有一大一小跳動的血液脈搏的搏動聲;這下小猴子變成了牛皮糖,想扯也扯不下來,拽得衣服都要變形了。樊澍笑了:“她嚇壞了,你就抱她一會嘛。”
淩衍之冷著臉油鹽不進:“不要啊,我不喜歡小孩子。這小東西好可怕……”
“別這樣啊,人家可喜歡你呢。對吧依依?”
“臥-槽人什麽人家啊,你正常點講話會不會了,好惡心我跟你說啊。”淩衍之隻得妥協,“好吧,我警告你小兔崽子,別尿啊,尿了我揍你。我可不是那邊那個蠢蛋隻會對你笑,什麽無條件低智商蠢男人……”
“不會尿的,才尿過了。”樊澍毫不介意自己蠢在當爹這個方麵,好像還非常引以為榮,笑嗬嗬地說,“沒事,我在這看著行了吧?要尿了我就帶她出去。”
淩衍之古怪地盯著他。突然勾了勾手指,把人叫到自己麵前。“怎麽了?”樊澍貼過去,以為他有話要講。
淩衍之皺了皺眉。“你打領帶嗎?”
“啊?”
“我記得家裏有啊。你上班不打嗎?”
“除了結婚那天我沒怎麽打過……你見過那個太陽能板維修工上工還要打領帶啊?”
淩衍之抽了抽嘴角,想憋個冷麵出來,卻不禁莞爾:“……你是太陽能板維修工嗎?”
樊澍愣了一下,話還沒出口,卻感覺領口被往下一拽,一個吻燙進嘴裏。
小家夥懵懂地被夾在兩人當中,擠得有點難受,於是揚起臉來,有些好奇地望著交銜的雙唇,映在她清澈漆黑的瞳孔中央。
淩衍之握住鼠標輕輕一點,按下連線的圖標,把自己暴露在光兆級的信息流裏;曾經他也害怕過,旁人的眼光,他人的竊竊,不被捕捉的耳語,一道道目光仿佛手術刀般刺來,將他的每一塊肉和骨都拆開嚼碎的翻覆審查,想要檢測出不合標準的劣質的證據。
可現在他不害怕了,甚至有些高興地想笑,背脊上像有翅膀,輕巧地要飛起來。一切灰蒙蒙的陰霾迷霧都在眼前破開,原來這世界天高海闊,金光耀眼。那些營營都消失不見,隻剩下廣袤的通路,直到天邊。
“在觀看直播的各位,我是淩衍之。”
“相信你們已經看到了很多網上流傳的信息,嗨,小美女,和大家打個招呼。……不過,我不是來佐證它們的,我是來和各位做交易的。”
“請選我做OMEGA協理會的會長。”
“想知道為什麽?讓我告訴你們:因為疫苗是真的,女孩是真的,二型病毒是真的,它會殺死OMEGA也是真的。序列鏈我的確有,現在也可以采集我們的夏娃身上的單一樣本,金院士的團隊正在做分析和測試;但我們不是唯一的所有者。即使現在、就在國內,我也知道有核心的人物可能正手握著它,打算以此獲取更高的利益;更別提一直隱瞞‘OMEGA子-宮盜竊案’的雲城當局,還有抓住了病毒研究團隊核心人物賀立果教授、策劃並實施了聖地劫案的OMEGA反抗組織。你們的決定會決定我們在接下來的短短幾個月裏,是要再為了繁衍和生存而對外打仗,或者互相懷疑內耗,還是所有人都活下來。”
他從來沒覺得自己這樣強大過;他懷裏抱著全世界唯一的珍寶,而背後,有一隻炙熱的手臂從桌底伸過來,握住他那隻因為輸液而變得冰涼的手。
“你們可以隨意用語言、用過去,用我受到的傷害來評判我是一個什麽人,我不在乎;但你們沒法評判你們自己。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OMEGA、BETA還是ALPHA……人不是由這些單詞劃分的,愛也不應該是。”
樊澍攥緊了他的手。淩衍之視線不由得劃過自己的手背,看見上麵兀起的青色血管。我快沒有時間了。我從樓上跳下來,隻為了有一天能夠說這些話。
他抬起頭,筆直地注視著鏡頭:
“我選所有人都不會死。我希望大家都活著,不為繁殖,不為人類,不為性-欲,——就隻為愛去愛,哪怕一生隻有一次,好好地,和自己愛的人做一次愛吧。”
——腦海中甕甕回響起記憶深處自己痛苦的質問:
‘姐姐,為什麽啊?!為什麽?那根本不值得,那個男人,他不在乎那你,他隻是在傷害你——’
‘你不明白,阿衍,你將來會知道:和你愛的人做-愛,是全天下最美好的事。你不會在意到其他,你會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她笑起來了,臉上還洋溢著幸福的回味,那時她真的認為那很美好,或許至死也並沒有後悔愛過;她笑起來能看見陽光下臉頰的絨毛,像暖烘烘的羊絨的毯子。
樊澍坐在一旁,凝視著他的側臉,聽這個自己愛的人一句一句,淡然而冷靜,清晰而準確,敘述著自雲城後的一切,把所有的秘密揭開,向這個孤獨的世界和解。以前為什麽沒有這麽認真地看過他呢?他知道淩衍之很美,從相親會上第一眼看見他就這麽覺得;但今天他方才真正地看見了他的美,那風流不在眼角眉梢,是一種打動靈魂的東西,好像心髒裏每一次搏動都被他征用了,有什麽既要你恭順俯首,又讓人驕傲滿溢。
我們這一代人搞不清楚什麽是愛,這個詞和性,和家庭、責任、政治、命運、種群延續、繁殖等等混合在一起,雜糅成了一個龐大的、混沌的、不知所謂的巨大的欲望綜合體。
我不是相信他,我隻是愛上他了。
※※※※※※※※※※※※※※※※※※※※
因為我之前電腦操作出現問題,導致這篇文章之後都沒法上CP任何榜單(-_-||)
雖然本來就很冷啦,冷門題材,但是還是很希望更多人看見,哪怕多一個人思考也是好的。
所以喜歡的話就幫我自來水一下吧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