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蔣義

  蔣義頭很疼,背上也疼。


  他有點兒晃神,迷迷糊糊中覺得自己應該是死了,如果活著也得在醫院,而不應該像現在這樣躺在水泥地上。


  說明白點,他給人揍了。


  周圍還躺著五六個人,都被揍得挺慘。


  不遠處有一人單手插褲兜裏,筆直地站在那,瞳孔向下瞄著,眼神裏帶了點輕視的意味兒。


  也許是故意的,那人的上衣塞了一角在褲子裏,顯得兩條腿特別長。


  大長腿見蔣義仰起了上半身,闊步朝蔣義的方向走過來。


  壓迫感在慢慢逼近,蔣義瞬間渾身充滿了戒備,他撐著地準備站起來,然而手掌心傳來一陣刺痛,他又癱了回去。


  媽的,手心不知什麽時候磨破皮了。


  大長腿很快在蔣義跟前站定,拽著蔣義的衣領將人提了起來,微眯眼道:“憨批,喊一群菜雞來有屁用?”


  蔣義反射性地握住揪著自己衣領的手,昂起脖子,終於能看清大長腿的臉了。


  這人看起來還是個年輕的小夥子,比他高大半個頭,眼神十分淩厲,眼底藏著隱隱的怒火。


  這人他不認識。


  蔣義有點莫名其妙,他一醒來就發現自己無緣無故地被不認識的人揍了,火氣也上來了:“你他媽誰?”


  大長腿跟見鬼似地盯著蔣義,半秒後不輕不重地拍拍蔣義的臉,從齒縫間擠出幾個字來:“我是你老子。”


  蔣義很早就出來混,跟他作對的的人不是成了他小弟就是殘了廢了,眼前這人不知好歹,蔣義自然不會善罷甘休。


  蔣義暴脾氣上來,腿猛地往上一頂,將人掀翻在地,跨步坐在那人身上,死死捏住那人脖子:“你他媽找死!”


  然而下一秒,捏著蔣義衣領的手忽然鬆開,蔣義的脖子上也卡上了一隻手。


  蔣義低頭看去,就見大長腿躺在地上,表情玩味兒。那人在接觸到蔣義視線的同時勾起了一邊唇角,輕鬆的模樣讓人看不出他正處於劣勢。


  兩人互相掐著脖子,誰都不服誰,誰都不肯先鬆手。


  這姿勢了約莫兩分鍾,捏住蔣義脖子的那隻手忽然一鬆,很快又再度扣住了蔣義的脖子。這回那手上用了巧勁,五指指尖向內扣起,指尖陷進皮肉裏,摳得人生疼。


  窒息感加上皮肉的疼痛,蔣義手上有一瞬間泄了勁兒。


  就那個瞬間,一陣天旋地轉,蔣義被壓在了下麵,雙手被禁錮在腦袋上方,整個人動彈不得。


  兩人顛了個位兒,蔣義處在了完全弱勢。


  蔣義眼睜睜看著大長腿的拳頭就要砸到他臉上了,他卻毫不畏懼地直視著對方的眼睛,那眼神凶狠得要在那人腦袋上盯出一個洞來。


  大長腿的拳頭懸在了半空,沒落下來。


  兩人正僵持不下,遠處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戴著圓框眼鏡的男生小跑過來,還沒等氣順,就喘著粗氣道:“別……別打了,班主任喊你們過去,說再不停手就要打電話給你們家長。”


  “操,”大長腿啐了聲,放開蔣義站了起來,“誰他媽告的狀?”


  “動靜鬧得太大,”圓框眼鏡男推了推眼鏡,“體育老師讓我直接去找班主任。”


  大長腿眉頭緊皺:“多管閑事。”說完就往前麵的一座大樓走去。


  蔣義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還有點兒懵。


  如果他沒聽錯的話,圓框眼鏡男剛才提到了“老師”和“班主任”兩個名詞。


  在蔣義的印象裏,他已經很久沒聽過這兩詞兒了,他上完小學就沒再繼續念書,對學校的概念很淺。


  在他的圈子裏,那些上學的學生對於他們來說都是沒長大的小孩兒,一群隻知道念書的書呆子。


  這麽一想,蔣義才發現周圍一圈的人都穿著同一款藍白相間的衣服,是校服。


  而他本人也穿著同款校服,校服外套拉鏈敞開,裏麵配了件桃粉色的T恤,有種說不出來的別扭加詭異的感覺。


  難道他失憶了?


  “想什麽呢,這麽入迷,”圓框眼鏡男搡了搡蔣義,“班主任第一個喊的就是你,你快過去,不然一會兒又得跟你急。”


  蔣義不耐煩地甩開圓框眼鏡男:“我幹嘛要去?”。


  圓框眼鏡男被甩開,嬉笑的表情凝固了,轉而罵道:“神經,愛聽不聽!”說完翻了個大白眼,走了。


  蔣義愣了半分鍾,什麽都沒想通,總覺著還得


  找剛剛揍自己的人算賬,抬頭便看見大長腿已經走進了前麵的大樓裏,他趕緊跑過去跟上。


  蔣義在大長腿後麵五米左右的距離跟著,這個距離不近不遠,若前麵的人有什麽動作他隨時都能應付。


  大長腿在外麵時走得很快,進了樓後就放慢了腳步,走路晃晃悠悠。


  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蔣義總覺得大長腿在偷看他。


  這幢樓是教師辦公室大樓,這會兒是上課時間,老師都去上課了,樓裏很安靜。


  大長腿領著蔣義拐進了四樓走廊。


  蔣義正考慮著自己記憶錯亂的可能性,扭頭便看見走廊的白牆上掛著一麵鏡子,鏡子右下角寫著“08屆畢業生贈”。


  最關鍵的是鏡子裏的他。


  臉還是那張臉。


  隻是鏡子裏的他染了一頭炸開的黃毛,說文藝點,像一朵生長錯亂的向日葵,說通俗點,像毛打了結兒的金毛獅王。


  尤其是校服裏麵那件桃紅色T恤上印著一張歐美大波妹的照片,俗氣又做作。


  就這逼樣,先不說別人,蔣義自己都想揍自己。


  蔣義自我嫌棄著,終於意識到在不是他原先的身體了。


  他原先右眼角下麵有一道因為打架而留下的紅色的凹陷下去的疤痕,現在沒有了。而且鏡子裏這張臉雖然跟他原本的五官長得一樣,但眉眼之間的神韻顯得過於稚嫩。


  最重要的一點,就算失憶,以他的審美也絕對不會像他整得像他現在這身一樣俗媚。


  他穿進了別人的身體,一個正在上學的年輕身體。


  “篤篤篤。”


  蔣義還沒從重生的震驚中回過神來,那邊大長腿已經敲響了一間辦公室的門:“張老師。”


  張英俊是一班的班主任,從教八年,這是第二次當班主任帶班,就因為他帶的上一個班的一本率是全年級最高,這次又直接讓他帶高二,還是高二的理科尖子班,其實這也沒多大問題,而且才分完班,學生們互相不認識的階段都會比較拘謹,不會出現什麽大問題。難就難在一班有兩個風雲人物,一個上一屆留級下來的校霸,一個這一屆的校霸。


  校霸的共同點就是喜歡打架,這兩人還經常打到一塊兒去。


  剛才班長跑來告訴張英俊,那兩校霸又打架了,張英俊立馬讓班長去通知兩人來辦公室找他。


  這會兒張英俊聽見敲門聲抬起頭來,看到門口隻有一個人,頭又開始疼了,他揉了揉太陽穴:“還有個人呢?”


  門口的男生往旁邊瞥了一眼:“叫你呢。”


  蔣義剛弄明白自己是穿越了,這還沒調整好說話的狀態就要扮學生聽老師挨訓,他本來不願意,但他現在既然已經占據了別人的身體了,等於重新活過,就得配合著把戲演下去,便走過去衝門內打了聲招呼:“老師好。”


  張英俊見兩人都在,暗暗鬆了口氣:“都進來。”


  蔣義跟在大長腿後麵進了辦公室,規規矩矩地站在張英俊辦公桌的旁邊。


  蔣義依稀記得他小學的時候惹了禍,老師來找他談話時的表情和張英俊現在這樣一模一樣。他一直覺得老師全部都很能說,他頂一句嘴老師都能找到十句話來反駁他,最氣的就是這十句話表達的意思都一樣,改變了表達方式,聽起來似曾相識又全然不同,他還找不到回嘴的理由。


  所以現在有老師要訓他,他隻能聽著,就算他連打架的原因都不知道,也決不能抱怨。


  果然,張英俊兩根手指有節奏地敲打著桌麵,嘴裏已經叨叨起來了:“邵煬,上回你怎麽答應我盡量不惹事,這才三天,你怎麽又跟蔣義打架?同學之間要相親相愛互幫互助,出現問題了要想辦法,不能光靠武力解決。”


  蔣義多看了大長腿一眼,邵煬這個名字他在哪聽過,但想不起來了,但這張臉他確信自己沒見過,估摸著應該是同名同姓的人。


  邵煬手還插在褲兜裏,微歪著脖子看著天花板,一副不把張英俊的話放心上的樣子。


  張英俊早就看慣了邵煬德性:“上回我先不追究,那這回蔣義又惹什麽事了?”


  這話聽著別扭,蔣義覺得不對勁,看向張英俊的眼神裏充滿了詢問。


  張英俊正好往蔣義這邊看了一眼,接觸到蔣義實現的時候立馬後臉板起了臉:“蔣義,你別跟我這裝無辜,你平時不是很牛逼麽,怎麽我一問起話來就不吭聲了?你父母到處想辦法讓你在高二留一年就是為了你能幡然醒悟,能好好學考上一所大學。他們煞費苦心給你求來一個尖子班的名額,你倒好,自己不要好就算了,你好想把班裏同學也拖下水?”


  蔣義:“對不起老師,我錯了。”


  張英俊已經做好了蔣義會頂嘴的準備,沒想到會聽到蔣義極其誠懇的道歉,愣了一愣,本來準備好的說辭全部咽了回去,最後訕訕說道:“知道錯了就行,下不為例。不過你這頭頭發我已經說過很多次讓你染回去了,弄這種頭發就不像要好好學習的樣子,還會扣班級分!”


  蔣義道:“我把它染回去。”


  張英俊挺滿意蔣義這次的認錯態度,沒再說下去,看了看表道:“下節課快開始了,你們回去上課吧。”


  邵煬答應得十分爽快,轉身走到門口,朝裏麵擺擺手:“好的,張老師我走了。”


  蔣義見邵煬走了,也準備離開這間辦公室,剛走出兩步,又聽張英俊在叫他。


  張英俊:“蔣義,你少去招惹夏小鹿,有這時間不如多背幾個英語單詞,你都不用留級,說不定都能考過本科線了。”


  蔣義沒有立即應聲,半天才呢喃道:“夏小鹿……不是《學神校霸暗戀我》的女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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