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在審神者不出幺蛾子的情況下, 刀劍付喪神開荒的效率令人稱道,僅一個下午茶的功夫就攻略關原,直逼本能寺。
先遣部隊在本能寺之戰的必經路線來回搜尋了幾趟都沒有找到落單的大和守安定,眼看再做停留就會招來強大的檢非違使, 歌仙兼定當機立斷, 率領出陣的一隊返回本丸並向太宰治報告了戰況。
歌仙兼定愧疚不已:“對不起, 主公, 清光,我們一路搜索,也沒有打聽到大和守安定的音訊。”在三日月宗近的建議下, 他們還向那個時空點的原住民、被拋棄的流浪付喪神打聽有關大和守安定的蹤跡, 以加州清光的名義張貼告示, 結果是一無所獲。
一振刀劍從破碎到完全消亡的時間有多久?
不過一瞬, 他甚至隻能來得及說一句話。
歌仙兼定以為加州清光會怒吼, 會放聲大哭, 會揪著他的衣領質問他為什麽輕言放棄, 會不顧一切地衝到本能寺親自尋找……可是跪坐在一旁垂頭看不清表情的打刀少年十分平靜, 要不是他握緊泛白的關節與空氣中隱隱約約傳來的一絲血腥味,歌仙兼定都要以為加州清光沒聽見他剛才說的話。
那個瘦弱單薄的少年, 冷靜得讓人心疼。
他覺得自己明白了審神者不讓加州清光出陣的原因——熱情與希望不斷被打擊消磨的過程才是最痛苦的。
歌仙兼定想了許久都不知該如何安慰加州清光, 無論怎麽說, 都像是幸運者對不幸者的嘲諷與廉價的憐憫。
最終隻是輕歎口氣, 道:“清光, 你可以哭的。”
“歌仙, 你好像弄錯了什麽。”一直沉默不語的太宰治敲了敲案幾,指節與原木的碰撞清脆短促,將付喪神紊亂的心緒收攏回來, “其實事情遠沒有你想象的那麽糟糕,沒有消息其實就是最好的消息。”
歌仙兼定定了定心神,追問道:“您如何得知?”
加州清光仍沒有抬頭,緊張局促揪衣角的動作卻出賣了他。
太宰治也沒有賣關子,難得正經起來,“要知道,在一定程度上,大和守安定得到的信息與我們是對等的。說得再簡單點,我們不知他的死活,他同樣也不知道清光是否平安無事。清光能為了大和守安定冒著大不為反抗整個時之政府也要堅持活下去,大和守安定難道不會嗎?”
“您是說……”加州清光的脊背繃成一個筆直的弓形。
太宰治打了個響指,“對,就算是為了清光你,他也會努力活下去。”
狐之助跳出來,用尾巴拍了拍加州清光的腦袋,“審神者大人之前向時之政府本部提出的申請已經通過,得到的答複是:關於編號為438號審神者刀劍的死亡記錄中沒有大和守安定。”
作為與時之政府簽訂契約,以刀劍分靈現世,投影般存在的付喪神,從被召喚到碎刀死亡的關鍵節點都被記錄在時之政府本部的智能光腦上。隻是一般人沒有權限查詢罷了。
“主人連這個方法都想到了……我何德何能讓您為我做這麽多?”打刀少年熱淚盈眶,嗚咽著捶打自己,“是這樣的,安定都還沒有放棄,嗚嗚……我怎麽能夠放棄?”
“所以清光,調整好自己,養精蓄銳這麽久也該出動了。明日起,我們一起,常駐本能寺,直到找到大和守安定為止。”太宰治站起來,披上那件標誌性的沙色風衣,“現在嘛,該吃晚飯了。”
“呐呐,長穀部,做這麽多菜能吃得完嗎?”今劍踩著高高的木屐鞋踮著腳接過壓切長穀部遞來的盤子。
今劍是今天剛被鍛造出來的短刀,他隻知道主公大人是個很好很好的人,願意幫助加州清光找他前本丸的夥伴。
還有就是同伴們都忙著作戰內番,都沒人陪他玩了,不過小今劍很乖噠!他主動來廚房幫忙。
機動快的短刀最合適幫忙端菜了。
“今劍,你小心點兒,別蹦蹦跳跳的,不然湯會撒出來的。”壓切長穀部叮囑著,複又嚴肅自責地說:“主明天要帶領第一部 隊一起出陣,不知何時才能回來,外麵風餐露宿,吃不好也睡不好,自然要準備豐盛些。都怪我練度不夠,不能隨同主一起出陣。”
小天狗看到快要哭出來的壓切長穀部,懂事地安慰道:“長穀部你不要擔心啦!小豆長光和歌仙兼定都跟著主公大人呢!他們料理的手藝都是數一數二的,就算是在戰場上紮營露宿也絕對不會讓主公大人餓著肚子的。”
抱著筷匣的包丁藤四郎怨念重重:“小豆也是第一部 隊的成員嗎?也就是說我這些天都吃不到好吃的點心了。沒有人·妻沒有點心的日子光想想都覺得是災難……”
壓切長穀部義正言辭地譴責:“都這種時候了你還想著自己的人·妻和點心?你到底有沒有把主人的安危放在心裏?”
“在我心裏主人和人·妻、點心同等重要。”包丁藤四郎吐了吐舌頭,在壓切長穀部發作之前端著托盤一溜煙地跑開了。
付喪神們分工明確,餐廳裏,藥研藤四郎和五虎退幫忙清掃衛生,擺放餐具。
“那個,請問這裏還有需要幫忙的嗎?”一個麵目清秀的少年雙臂提著一桶清水走進餐廳,木桶邊緣還放著一塊抹布,他的額頭上有些細密的汗珠,顯然剛才也是在打掃收拾房間。
藥研藤四郎聞言停下拖地的動作,直起腰,一隻手撐在拖把杆上,看到脅差少年心頭一跳,連忙問道:“堀川,你現在不是應該陪在大將身邊的嗎?”
“咳咳……你說這個呀!”堀川國廣不好意思地揉揉有些酸痛的肩,無奈地攤手解釋:“因為陸奧守過去了嘛,他還一直向主人敘說槍比刀劍好的方麵。藥研你知道的,我們新選組的刀劍與維新派的刀不大能合得來。我想主人身邊有人隨侍,而我更擅長打掃之類的雜活,就過來幫忙了。”脅差少年還有一句沒有說,他看審神者興致勃勃地欣賞陸奧守吉行的槍,看都不看他一眼,顯然是更喜歡維新派,所以有些失落地離開了。
堀川國廣說得已經夠委婉了,何止是不大能合得來,因為觀念不同,陸奧守吉行經常能與新選組的刀吵起來。特別是與和泉守兼定或者長曾彌虎徹在一起的時候,屬於那種雖然沒有大矛盾,但小衝突不斷的相處模式。
堀川國廣因為性情溫和,不爭不搶的性格(在與和泉守兼定無關的時候),所以主動退讓,把陸奧守吉行留給了審神者。
“什麽?你竟然讓大將和陸奧守吉行單獨相處?”藥研藤四郎心叫不好,一把扔了拖把就往門外衝。
站在門邊的堀川國廣被撞到一邊,他沒有錯過藥研藤四郎焦急擔憂的神情和話語裏的譴責,忙放下水桶不安地追上去。
他不明白,就算是讓審神者大人與陸奧守吉行單獨相處又怎麽了?雖然陸奧守吉行和他們觀念相衝,時不時發生點小摩擦,但堀川國廣可以肯定的是陸奧守吉行絕對不會做危害審神者的事。
堀川國廣緊跟在藥研藤四郎後麵,焦慮不安地問:“藥研,陸奧守到底怎麽了?他有什麽問題嗎?”
藥研藤四郎回頭看了眼堀川國廣,“不是陸奧守的問題,是大將……算了,到時候再向你解釋,希望能趕得上。”
這沒頭沒尾的話讓堀川國廣更暈了。什麽叫不是陸奧守的問題?大將到底怎麽了?他還沒來得及想清楚就聽見不遠處傳來“砰砰砰”的槍聲。
這座本丸裏有槍的就隻有陸奧守吉行,不用堀川國廣多言,藥研藤四郎就卯足勁順著聲音的源頭飛奔過去。
隨後趕到的堀川國廣看到了這樣的一幕:太宰治好端端地坐在涼亭的石凳上,藥研藤四郎脫力地扶著圍欄,三日月宗近一手拿刀一手扶著腰在叫痛,陸奧守吉行背對著他,倒也看不出什麽。
堀川國廣對上太宰治鳶尾色的眼睛,麵麵相覷。他彎腰撿起掉落在地上的槍,把它重新上好膛還給陸奧守吉行,調笑道:“陸奧守,你怎麽回事?竟然把自己的寶貝槍都丟掉了。”
“啊!不要!拿走!把這種危險的東西拿遠一點!”陸奧守吉行像是見鬼了一樣地把那從不離身的手"槍塞到堀川國廣手裏。
這個世界到底是怎麽了?陸奧守吉行竟然讓我把他的槍拿走?!雖然極化後的陸奧守吉行解開了刀不如槍的心結,明白了新事物也不是萬能的,但也不應該這麽快吧?
而且,這還是那個行事大大咧咧、不拘小節敢和審神者稱兄道弟的土佐來青年嗎?
堀川國廣腦海裏禁不住回憶起藥研藤四郎剛才對他說的話“不是陸奧守,是審神者的問題……”
不會是主人吧?
脅差少年狐疑地看了眼一臉無辜的太宰治。
您到底是幹了什麽才能把他嚇成這幅樣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