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太宰治臨出陣前鍛造了兩把刀,按照刀種鍛造的時間來看,一小時三十分都是二花打刀。
另外一振刀啊,怎麽說呢?在某種程度上比左文字一家更讓人擔心。
看到藥研藤四郎少見的露出躊躇不決的神色,太宰治也不催促,隻是眼底興味更濃。
藥研藤四郎被太宰治盯得頭皮發麻,頭垂得更低了,“回大將,是山姥切國廣。”抱歉了,山姥切,死道友不死貧道。
短刀少年頭疼起來,除了宗三左文字和山姥切國廣,其他初次被鍛造出來的刀劍大都會主動請纓守候在外院迎接審神者歸來的。而不是像宗三左文字或山姥切國廣這樣,明明非常渴望主人的喜愛重視卻因自身性格和曾經經曆,躲藏推脫,為自己豎起一道無形的壁壘。
這不是口嫌體正直是什麽?
不知道江雪和歌仙把他們倆開導的如何了。
太宰治了然於心地抿唇輕笑:“我道是誰呢?原來是被被。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其實我挺歐的嘛,鍛出來的都是我喜歡的刀。好糾結啊,是先去找宗三呢?還是先去找山姥切?”
當自家主人當著自己的麵對兩個素未謀麵的刀表示強烈的興趣及直言喜愛時,所有深知太宰治本性的付喪神除了對同伴的羨慕外還有發自內心的同情。
加州清光更是差點把牛奶噴出來,一路上審神者大人如何“欺騙玩弄”短刀感情的場景曆曆在目。
比短刀還要單純好騙的山姥切國廣啊!祝你好運。
最終,糾結半天的太宰治還是決定先去找宗三左文字和江雪左文字。沒辦法,他先答應了小夜的請求的,他可是一個信守承諾的好上司呢。
小夜左文字很是感動,就算主人選擇先與山姥切國廣見麵或是洗個澡舒舒服服地睡一覺隔日再解決他的問題他都不會有任何怨言。
可是主人沒有這樣做,主人連一杯熱茶都沒有喝完就陪他去見哥哥們。
主人果真是全世界最溫柔偉大的主人。
就職審神者的第二天,太宰治已經大致摸透了本丸的布局。他沒有讓人陪同,自己拉著小夜左文字朝外院西北方向的田園邁進。
藥研藤四郎放心不下,本想憑借短刀高超的隱蔽能力偷偷跟在太宰治後麵,以防有什麽不測發生。躲在半人高的草叢後,自認為隱蔽萬全的藥研藤四郎看見原本好端端走在前方的太宰治和小夜左文字突然停下,又看見大將好像指了指他藏匿的草叢,小夜左文字隨後朝他的方向走來。
應該不會被發現吧?藥研藤四郎心裏直打鼓,他記得小夜的偵查值沒他高的。
“藥研。”小夜左文字略顯低沉的呼喚打破了他的幻想,“主人讓我告訴你,不要再跟著他了去陪五虎退吧,還有小孩子不要腦補太多。”
藥研藤四郎頂著一頭草屑尷尬地站起來,對著太宰治的方向鞠了一躬,他掙紮地對小夜左文字解釋:“不是我腦補太多,是主人……”之前的種種自殺舉動讓人不得不腦補。
“主人說他第一次見到你時你就在腦補汙汙的畫麵。”小夜左文字睜著蔚藍色的大眼睛,好奇地問:“什麽叫汙汙的畫麵?當時周圍很髒嗎?”
一聲驚天落雷劈在藥研藤四郎腦海中,什……什麽?大將、大將當時看出來他在想什麽?!
天呐,這讓他以後如何麵對大將,麵對歌仙?現在跳刀解池還來得及嗎?
藥研藤四郎被這句話劈得外焦裏嫩,丟了魂似的站在原地,連小夜左文字什麽時候離開的都不知道。
***
“主人,您要我給藥研的話我已經一字不差地傳達給他了。”小夜左文字返回複命。
太宰治笑魘如花,“好,小夜真是好孩子。”
被主人誇獎,很開心。
那感覺宛若千年玄冰底層淌過一股孜孜不倦的細流,沁人心脾。
田間地頭,最是野花芬芳。
這遠離塵囂,被靈力滋潤的沃土之上,孕育了各式各樣的草木花卉,漫山遍野,令人心曠神怡。
小夜左文字在淺山山麓翻找了半天,手捧一朵藍色小花,“噠噠噠”地跑向太宰治。不知是不是錯覺,他輕快的腳步聲充滿了愉快與興奮,這才是這個年齡孩子應有的模樣。
“主人,送給您。”小短刀踮起腳尖也隻能夠得到太宰治胸口,他費力地把花舉得更高,想要讓審神者能看得仔細。
太宰治忽然憶起當初他把芥川龍之介從貧民窟撿來,帶到港口黑手黨之初,那孩子第一次參加任務,滿身是傷,也是這般踮起腳尖雙手捧著用半條命換來的戰利品,眼底寫著興奮與期待,邀賞似的獻給他。
而他是怎麽做的呢?直到芥川龍之介舉得雙手不住地顫抖他都沒有接過那盒被鮮血染紅的珠寶。不是厭惡芥川龍之介,隻是厭惡他不顧一切的狠辣決絕。太宰治自己愛好自殺,以死亡為歸宿,卻討厭其他人不珍惜生命。
他終是沒伸手接過那朵藍雪花。
“這是藍雪花,很適合江雪的氣質呢。不如作為初次見麵的禮物送給他。”
“藍雪花?真好聽的名字。”小夜左文字收回手,把那朵小花小心翼翼地捧在胸口。
太宰治轉過身,折了一根枯草叼在嘴裏,慢悠悠地走著,“藍雪花的花語是冷淡、憂鬱以及變革。”
“變革?”小夜左文字不解道。
“對,變革。”太宰治手指蜻蜓點水地撫了撫藍雪花的花瓣,“這與眾不同的色彩,正是它變革的精神。這是一個充滿激進,積極向上的花語。”
“所以我才說它再適合不過現在的江雪。”說罷太宰治狀似無奈地歎了口氣,他還是更想要悲傷的、能陪他殉情的江雪左文字。
太宰治停下腳步,“到了。”他的話音剛落,一陣清風吹得池邊蘆葦微微彎腰,層層蘆葦之後,彎腰插秧的付喪神正好插好最後一株水稻,抬起頭,四目相對。
“小夜?”江雪左文字古井無波的眼底滑過一絲驚喜,他直起腰,看到與麥色蘆葦交融的審神者,便大致明白了小夜左文字來到的原因。
“江雪哥哥!”到底是小孩子,小夜左文字不像江雪左文字那般會收斂情緒,歡快地踏著汙泥濁水奔到江雪左文字的腿邊,“主人帶我來找你和宗三哥哥,咦,宗三哥哥呢?”他左右望了望,沒有找到那末熟悉的粉紅色身影。
對於明顯比記憶中活潑開朗的弟弟,江雪左文字半是歡喜半是憂愁,從水田裏走出來,對太宰治躬身示意。接著便用水管衝洗胳膊小腿上的汙泥邊回答小夜左文字的問題,“宗三去挑馬糞了。”種莊稼當然少不了施肥,本丸裏養了那麽多匹馬,馬糞就是最天然無公害的肥料。
江雪左文字衝幹淨身上的汙泥後來到太宰治身邊,向他請示:“主殿,這裏泥濘汙髒,要不您先回去稍作休息,等宗三回來了我與他一同去向您請安。”
太刀付喪神沒想到太宰治會直接來此,宗三左文字被鍛造出來後他就把太宰治的性格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宗三左文字,並再三叮囑宗三左文字不要在審神者麵前說任何負·麵·消息,否則審神者絕對會一言不合邀請你殉情。
宗三左文字對於自家原本清冷如謫仙般的兄長變成了絮絮叨叨的管家婆適應不良,也不知聽進多少他強行灌輸的理論知識。江雪左文字非常擔心,所以希望他再與宗三演練一遍如何與熱愛自殺的審神者相處的九十九種措施。
“不用了,既然好不容易來了就等著吧。反正馬廄離這裏也不遠,應該不用等多久。宗三知道我離開會很苦惱的吧?”太宰治找了塊還算幹燥的田埂坐下,擺明了不達目的不罷休。
而江雪左文字可愛的弟弟小夜左文字呢,根本不理解太刀青年暗示得快要抽筋的眼角,傻乎乎樂滋滋地折了幹淨光滑的蘆葦,為太宰治鋪了塊幹淨舒服的草席,又拿著自己的鬥笠給太宰治遮陽。
你對你親哥都沒這麽殷勤過吧?!
江雪左文字產生了這到底是不是他親弟的疑問。
沒讓太宰治久等。不多時,宗三左文字便滿載而歸,他瘦弱纖細的肩膀上挑著兩桶沉甸甸的馬糞,眼睛低垂,憂鬱倦怠,綺麗的粉紅色長發隨風飄舞,步步微顫,好像一隻將死的蝴蝶。
籠中鳥嗎?
江雪左文字向黯然神傷挑著馬糞的宗三左文字提醒道:“宗三,主殿來看你了。”
宗三左文字怔了怔,如夢初醒,他抬起頭望著和他弟弟一起坐在蘆葦編織的草席上的人類,腦海中回憶著一上午與江雪左文字演練了無數次的場景。
他努力挑起嘴角,讓自己憂鬱的聲音變得陽光健氣有活力、激情澎湃中二病,“……我叫宗三左文字。您也想要讓天下人的象征侍奉您嗎……?”
太宰治抽了抽嘴角,一言不發地凝視著顫巍巍朝自己走來的宗三左文字。
那馬糞快要潑出來啊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