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有事相求
雲星眠這一覺睡了個昏天暗地。
上一世懷著小暑的時候, 他的心情一直都不能平靜,先是擔心曆寒盡的安危,後來又因為自己的身體苦惱, 總之, 就沒有什麽開心的時候。
當時他隻覺得身體每天都疲憊不堪, 現在想想,或許那時的他也是嗜睡的, 隻不過因為心裏太難受又睡不著, 這麽惡性循環下來,整個懷孕過程回憶起來都是辛苦的。
可是這回, 或許是認定了不管怎樣他都會再一次把孩子生下來, 也或許是因為某人還在他身邊, 雲星眠就算是還有些許忐忑,但心思也與當初的飄忽不安有了很大差別。
昨夜在曆寒盡懷裏睡著,他連夢都沒做,醒來才覺得整個人好像都因為這一覺變得清爽了許多。
不過他醒得實在是有些遲,牆上的鍾表已經指到了差不多十點, 而整個家裏卻是靜悄悄的,一點都沒有昨天收拾房子時的熱鬧景象。
雲星眠不由覺得奇怪。
他從床上爬下來, 出了房間,把其他幾個人來回叫了幾遍,才確定現在整個家裏居然就隻剩下了他一個人。
這種情形難免讓人心裏發慌。
不過下一刻,他就在客廳的桌子上看到了尚銀素寫給他的便條:“爸媽都有點事兒, 廚房裏有飯,醒了一定要吃。”
紙條上隻交代了他們兩人的行蹤,對於曆寒盡與曆景州卻隻字未提。
不過因為這語氣太平常,雲星眠也沒從中看出什麽端倪來。
因為反胃, 他昨天一整天其實都沒吃下什麽東西,確實早已饑腸轆轆。
可是一想到廚房裏那股油膩膩的味道,他對吃飯這件事還是不由得泛起些抵觸。
但哪怕是為了肚子裏的孩子,飯也總是要吃的。雲星眠抱著視死如歸的心態進了廚房,把尚銀素準備的那隻保溫飯盒提出來,打開才發現裏麵不過是一碗簡簡單單的白粥,旁邊放著一份炒得綠瑩瑩的青菜,看上去清淡可口。
在這大冷天裏,這樣爽口的青色還真是少見,也不知道老媽是什麽時候買的。雲星眠雖然覺得奇怪,但這飯卻難得合他現在的口味,就算不到食指大動的地步,但他現在起碼能強迫自己吃下去。
雲星眠洗漱完畢,把粥端出來,才想起自己根本還不知道曆寒盡的行蹤。
他回房間去把手機拿出來,按開屏幕,才發現曆寒盡不知道什麽時候發過來一條短信。
“姥爺有事,我陪他去辦,盡量早些回來,想我就打電話。”
這欠揍的語氣,好像是篤定了他一定會想他似的。
雲星眠切了一聲,把手機扔到一旁,不過才低頭喝了兩口,他就忍不住又把它撈了回來,看著上麵某人發過來的一字一句,臉有些發紅。
他好像,確實有點想他。
雖然除去昨晚睡著的時間,兩人一共也沒算分開幾分鍾。
但他當然不可能因為這短暫的分離就真的把電話打過去,而曆寒盡現在也並不是真的陪著姥爺。
在書房裏,他的那一番話提醒了所有人。
雖然這件事很難啟齒,可是為了兒子的安危著想,雲少華也顧不得其他,第一時間就要上門去求見臧老爺子,尚銀素怕他一個大男人太魯莽,再說錯話惹了對方不高興,硬是押著他等自己給眠眠做好飯才出了門。
曆寒盡雖然有心跟他們同去,但這件事畢竟與臧家的家族秘密有關,他這樣一個外人跟著怎麽都不像回事。雖說雲少華是臧老爺子的親侄子,但他們畢竟這麽多年都沒有什麽交集,交情就更是談不上,現在是他們有求於人,當然還是要顧及對方的心情。
不過去不成臧老爺子那兒,他心裏卻也有了旁的主意。
在曆景州的堅持下,他們還是簡單收拾東西,搬回了家屬院。
曆寒盡顧不得滿身的傷,把姥爺送回去,就不顧他的阻攔出了家門。
他現在也同樣要去臧家,不過去的,卻是另一個臧家。
雪已經停了一夜,家屬院裏到處都有拿著大掃帚掃雪的人影,他們看見曆寒盡被打的這副尊榮,不由得紛紛側目。
可曆寒盡根本沒心思計較這些。
他一路疾行,快步走到了臧修烈家門口,伸手敲了敲門。
以往臧家這對堂兄弟常常想要粘著他一起做作業,臧修逸他媽煩他煩得不行,曆寒盡家裏又著實有些狹小,所以三個人常常都是結伴來臧修烈家裏,對這兒,曆寒盡還真算是熟悉。
不過他還是頭一回因為做作業之外的事情敲開他家的門。
開門的人是陳夢妍,她正在廚房裏架鍋準備酥丸子炸肉,開門見是他,臉上不由得有些吃驚:“寒盡,你這臉是怎麽了?被誰打的?”
說到這兒,她臉色一變:“不會是修烈吧?這小子還睡懶覺呢,你等我叫他!”
說著,她回頭就是一聲怒吼:“臧修烈——”
曆寒盡趕忙阻止:“不是,陳阿姨,我是找您有點兒事。”
要對他動手的人是臧修烈,他們兩人到底誰傷比較重那還真難說。
陳夢妍更覺得奇怪,在她眼裏,曆寒盡這孩子一直都挺高冷,雖說平時對她也算禮貌有加,但卻也從來沒有主動接近的情況。
片刻之後,她才意識到自己的驚異太明顯,他趕忙退開,讓開條路:“你先進來,進來再說。”
曆寒盡依言進了門。
“你先在這兒坐一下,我去廚房把火關了。”陳夢妍說著鑽進了廚房,沒多久,她就又走了出來,手裏還拿著一杯熱茶。
“家裏也沒什麽喝的了,修烈這小子在家什麽都存不住,你就喝點你臧叔叔的茶湊合一下吧。”陳夢妍把茶擺到曆寒盡麵前。
曆寒盡趕忙雙手接過:“謝謝阿姨。”
陳夢妍擺擺手,有些疑惑地問:“不過你找我有什麽事?”
曆寒盡心裏也發急,聽見她問,就直奔主題:“陳阿姨,上次我送我一位同學出門的時候,你看他的樣子好像有點不對勁,你……是認識他嗎?”
陳夢妍一下就想到了他在問誰。
不過她卻掩飾地清了下嗓子:“我就是看你那個小同學長得挺漂亮的,就沒忍住多看了兩眼……”
曆寒盡不想再繞彎子,直截了當地道:“因為您知道他跟臧家的關係,對吧?”
陳夢妍瞠大了雙眼。
雲星眠說過,上一世幫他做剖腹產手術的人就是陳夢妍,而她的嘴巴也是真的嚴,後來那幾年臧修烈跟雲星眠走得那麽近,居然也完全不知道雲星眠跟自己是堂兄弟關係,擁有跟自己的一樣的體質。
也正是因為這樣,他才會果斷在第一時間就找上了門。
“您不用急著否認,我雖然知道了這件事,但哪怕是為了他,也不會宣揚出去。”曆寒盡抿了下唇,再一次直奔主題,“其實這次我來,是有事求您。”
陳夢妍看著他那嚴肅中帶著些祈求的表情,猶豫良久,終究還是咬了咬牙:“什麽事兒?你先說說看。”
雲少華跟尚銀素都沒有想到,他們上門找人的過程居然如此順利。
老爺子名叫臧文璽,比雲少華的父親大了十多歲,已經確確實實到了老態龍鍾的地步。輕易不會見客。
不過聽說來的人是他們,臧文璽卻絲毫沒有猶豫,就讓人把他們帶了進來。
這不是雲少華第一次見這位大伯,可年代久遠,他對臧文璽的印象確實已經淡了許多,這一次相見,更是發現他早已經不是自己記憶中那年輕威嚴的模樣,臉上那如刀刻一般的皺紋讓年老的他看起來多了幾分慈祥。
雲少華看著與父親麵容相似的他,即使是在這樣的時候,也不由得冒出一個念頭。
如果爸爸也能活到這麽大年紀,是不是也會是這個模樣?
可惜往事已矣,離去的人也終究不可能再回頭。
臧文璽畢竟到了行將就木的年紀,看到他們的到來,神色裏多少有些唏噓:“聽嚴新說你把你們一家經營得不錯,等我到了那邊,見到文禹,也算是有句話說。”
因為對父親當年的陰鬱太過深刻,雲少華對於臧家的人實在是沒有太大好感。
可他現在畢竟是有求於人,即使聽見臧文璽提起他最不想談論的人,雲少華也並沒有開口駁他麵子。
但也就僅止於此了,如果說要他麵帶微笑討好,他也是萬萬做不到。
臧文璽看出他的隱忍,不由得苦笑了下:“我知道你心裏怨我,怨臧家,不過在那個年代,在祖訓下,你爺爺他……也是無可奈何。”
這種話讓雲少華聽來更覺得可笑,一條虛無縹緲的祖訓,居然比自己的親生兒子還要重要。
如果不是那人臨死前還留下不許他們認祖歸宗的遺言,父親或許也不會消沉成那副樣子,更不會那麽早走。
“這些事都已經過去了,我們還是不要再提了。”尚銀素看出他的不對勁,生怕他脾氣一上頭說出什麽得罪人的話來,趕忙開口打圓場。
可誰知雲少華的脾氣就是這麽強,聽見臧文璽的話,他的腦子就像是不受自己控製似的,兀自開口:“這種體質是我爸主動想要的嗎?明明是因為他的遺傳,最後卻因為這個可笑的理由把人趕出門……”
“少華!”尚銀素用力拉了拉他的袖子。
臧文璽對當初的事一直懷著愧疚,聽見他的質問,非但沒有生氣,反而又悠長地歎了口氣:“我作為晚輩,不好挑長輩的理,當初我也勸過他,讓文禹回來,可是……”
他語氣頓了頓:“可文禹實在是太倔了,說什麽也要生下你,要是他肯聽你爺爺的,把孩子打掉……”
說完這句話,臧文璽才想起來自己口中的這個“孩子”此刻正坐在眼前,不由得語塞。
可沒想到在場的兩個人關注的卻是另一件事。
尚銀素與雲少華對看一眼,緊張地問:“所以您的意思是,男人懷了孩子,也可以沒有危險地流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