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月考 (1)
在曆寒盡麵前這次小小的發泄似乎真的起到了一些解壓的作用, 考試前的這一晚,雲星眠睡得居然十分安穩。
不過考試的這兩天,他算是體驗到了動物園裏的大猩猩整天被參觀的滋味, 幾乎每個監考老師都會踱到他身旁, 裝作無意地站在一邊看他做題。
就隻是監考老師也就算了, 就連文科班的年級組長都借著巡考的借口往他們班來了好幾次。
這種借口真是鬼才相信。
好在他的心理素質還算過關,但凡換個臉皮薄點的, 就算是會的題也得被他們盯得做不出來了。
好在這次月考隻不過是一次小型測驗, 他們並沒有按上次的成績分考場,曆寒盡看他那不堪其擾的樣子, 在教導主任進來“巡場”的時候直接提出了抗議, 才把其他人的好奇目光擋在了門外。
雲星眠不禁感歎, 他這次要是真的考不好,看來會被釘在學校的恥辱柱上,成為老師們教導以後每一屆學弟學妹們的反麵教材。
做試卷的時候雲星眠還能強迫自己專心致誌,心無旁騖,可真的考完了最後一門, 整場考試積攢下來的緊張卻像是突然爆發了出來,就連聽見身邊的同學對答案, 他都有種冷汗直冒的感覺。
以往雲星眠從來沒有為了學習努力過,也從來沒有感到過“成績”這兩個字對自己如此重要。
果然無論什麽事,越是用心過,就越是害怕失敗。
哪怕是曆寒盡剛跟丁漸麗打賭時, 雲星眠害怕的也就不過是丟臉而已,可是到了現在,丟臉卻已經成了最次要的東西。
他更害怕的,是自己明明努力了也依然做不到的挫敗感。
考試一過, 各科老師就把考試答案全都發了下來,雲星眠在重重期盼的目光下,硬是不肯對題估分,大有種不到最後關頭絕不聽判的勢頭。
曆寒盡倒是一點兒都不急,全都隨他。
老師批卷排成績的這兩天,對雲星眠來說,真的是度日如年。
尚銀素也陪他一起緊張得不行,她一個有著堅定唯物主義信念的社會主義新青年,居然在院子裏擺開香案,虔誠地燒了一爐香,嘴裏還念念叨叨地祈求孔子保佑。
別管怎麽說,求的人倒是很靠譜。
就算是再忐忑,成績總還是需要公布的。
這天,下午最後一節自習課恰好是丁漸麗輔導,她在班裏答疑到最後一分鍾放學鈴響,才朝著雲星眠的方向淡淡瞥了一眼:“剛才辦公室的老師已經把這次月考的成績貼出來了,有些同學,退步了可不隻一星半點啊!要不是這次不是調班大考,桌子立刻就給我搬出去!答案早就已經發下去了,相信大家對自己的成績也都心裏有譜,問題到底出在哪兒自己好好找找啊,明天上課各科老師都要開始講卷子了,別再讓我看到有誰下次再犯一樣的錯誤,好,都出去看看成績吧!”
以往她說完這些,同學們肯定早就湧去了公告欄,可這一回,全班的眼睛居然瞬間就集中到了雲星眠身上。
要不是他也清清楚楚地聽見了丁漸麗剛才到底說的什麽,恐怕會忍不住以為自己重生的秘密被暴露了。
雲星眠在丁漸麗的態度裏並沒有提取到什麽信息,忍不住戰戰兢兢地問:“我要是真沒考過,她不會真讓你也去普通班吧?”
曆寒盡真是被他慫到沒脾氣,直接拎住他的後領,就把人提溜了出去。
就耽誤了這麽一小會兒,公告欄前就已經圍滿了人,這會兒他們過來,登時又引起一陣帶著竊竊私語的側目。
沒日沒夜地刷了一個月的題,現在成果近在咫尺,雲星眠卻緊張到手心都冒起了汗。
臧修烈正好在公告欄跟前站著,看到他過來,立即穿過人群,來到他們麵前,伸手拍了拍雲星眠的肩膀,一臉沉痛:“唉——”
看見他這一係列的操作,雲星眠的心一下就蕩到了穀底。
明明上一秒還踟躇著不肯過去,到了現在,他趕忙掙開曆寒盡的手,扒開人群衝到了最裏麵一排。
他倒是很自覺,直接從最後一名往前看。
看他找得辛苦,旁邊一個戴眼鏡的小男生好心指向其中一個位置:“你在這兒呢。”
雲星眠的動作頓了好幾秒,才終於做好心理建設,看向他指的方向。
學號,姓名,班級——一直跳到最後的年級排名。
472名。
雲星眠揉揉眼,又反複看了好幾遍,才終於確定自己是真的考到了500名以內。
“曆寒盡——”他驚呼一聲,扒開人群朝著站在最外圍的曆寒盡衝過去,“我考到了!我考到了!”
雲星眠興奮地一躍而起,直接巴住了曆寒盡。
曆寒盡趕忙伸手托住他的腿,讓他安安穩穩在自己身上蹦躂。
“472,我考了472名!”被某人抱著,雲星眠也終於能居高臨下地看著某人興奮地驚呼。
曆寒盡的臉上也帶著淡淡的笑意。
“叫成這個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考了全市427呢。”丁漸麗蹙眉看著抱在一起的兩人,“都十七八了,這樣成什麽樣子?給我下來!”
她的話引得旁邊的同學們一陣善意的哄笑。
雲星眠這才意識到自己興奮過了頭,居然忘形成這樣。
他趕忙從曆寒盡身上下來,窘迫得一張臉通紅。
曆寒盡的表情裏卻一點赧然都沒有,反而坦蕩地直視著丁漸麗道:“我說過的已經做過了,老師是不是也應該兌現諾言,給我們這一年的時間?”
聽見他的話,在場的學生們看向丁漸麗的神情裏居然都多了些緊張。
原本雲星眠依靠特權進了重點班,是大多數人所不齒的,可是現在,眼看著他們跟老師之間的小賭贏了,大家又都不自覺地把這一幕當成了是學生與老師之間對決的勝利,可能連他們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就已經不由自主地站到了雲星眠這一邊。
丁漸麗清了清嗓子,在眾目睽睽之下依然保持著身為一名班主任應該有的威嚴:“暫時留下吧,我等著看你們高三升級考怎麽進30。”
“喔哦——”有臧修烈這個活寶帶頭,同學們之間頓時發出了一陣歡呼。
雲星眠站在曆寒盡身旁,看見他現在的表現,決定暫時原諒他剛才的刻意誤導。而且眼前這種場麵,居然讓他不由得產生了一絲不好意思。
雲星眠活了這二十幾年,從來沒想過自己能有因為學習成績而被人承認的一天。
而“二十多年”這個事實本身就更讓人覺得赧然,尤其是在身邊還有另一個人知道這個事實的情況下。
興奮過後,雲星眠又忍不住擠過去看了看其他人的名次,不用說,這回的第一名還是曆寒盡的,而他也比第二名足足高了二十幾分。
第二名——是臧修逸。
看見這個名字,雲星眠突然就覺得自己心底的雀躍明顯地停頓了下。
在這麽近的距離下,曆寒盡似乎察覺了他的不對勁,轉過頭來沉靜地朝他瞥了一眼,淡然道:“放你一天假,下午一套數學,晚上一套化學就行了。”
雲星眠無語地白他一眼,這放假居然還帶布置作業的。
而就這一眼,他的視線就穿過人群看到了站在走廊那頭的臧修逸。
臧修逸應該是剛從教室裏出來,正往公告欄的方向走。
在劉海跟鏡框的遮擋下,幾乎讓人看不出他臉上此刻是什麽表情。
可即使隔得這麽遠,雲星眠好像也從他身上感到一陣淡淡的陰鬱。
雲星眠收回視線,又抬頭看了曆寒盡一眼。
自從臧修逸搬到他們身後,他一直學得昏天暗地,幾乎沒有心思多想,而到現在,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其實也是一直有意在忽略著這個問題。
重生到現在,已經過了一個多月的時間,這麽久不搭理自己的青梅竹馬戀人,實在不符合曆寒盡平時那雷厲風行的風格。
可是他居然私心地,一點都不想問曆寒盡到底是怎麽回事。
現在隻要一放學回家,尚銀素就會迫不及待地追問成績,名次公布的事情當然是瞞不過她。
不過更讓雲星眠覺得羞恥的是,她在聽見成績的第一時間,就又給曆景州將電話撥了過去,說是晚上要一起吃頓飯,慶祝慶祝,就連已經有了應酬的雲少華都被她勒令必須推掉。
好在雲少華幾年來唯一一次見到兒子學習進步,也一樣興奮非常。
雲星眠卻被她這大動幹戈搞得十分尷尬。
先不說人家曆寒盡又是第一,就隻說這件事本身也讓他覺得像是在對方麵前上演羞恥play。
曆寒盡倒是一派的樂見其成,下午放學就自動自發地跟他一起回了家。
這已經不是兩家人第一回 在一起吃飯,卻是第一次搞得這麽豐盛,尚銀素也不嫌麻煩,親手做了滿滿當當一餐桌的菜,還基本都是硬菜。
這也就罷了,讓雲星眠最尬的還是雲少華那一番鄭重其事的“獲獎感言”:“眠眠有這一天都多虧了寒盡,當然也離不開曆老師的栽培,不管是學習也好,練字也罷,對吧,都不同程度地教育了眠眠要上進,向前!”
要不是雲星眠知道他口中的“眠眠”就是自己,還以為是他另一個兒子一不小心拿了個諾貝爾獎。
“當然眠眠這段時間的努力我們也都看在眼裏,作為父親,我表示十分欣慰,啊,希望眠眠跟寒盡也繼續努力,爭取在高三升級考的時候,超額完成訂下的目標!我跟你媽,你尚阿姨也會給予你們全力的支持!”這一聽就是在領導麵前發過言的。
雲星眠不由得抬手捂住了臉。
曆景州也頗為欣慰:“這都是孩子們努力的結果,我不能居功。”
“哪裏哪裏!曆老師不要過謙!”曆景州拿起手邊的醒酒器,“先不說別的!就寒盡這孩子,怎麽說也是您教成這樣的,您就是咱們最大的功臣!今天什麽都不拘著了,咱們一起幹一杯!”
說著,他就想往曆景州麵前的杯子裏倒酒。
尚銀素拍他一記:“給曆老師倒白的,白的!”
“對對對,瞧我這腦子!”雲少華拍了拍腦門,把醒酒器放到一旁,“今天我陪曆老師喝白的,你們小孩跟婦女喝紅酒,好不好?”
被稱為婦女的尚銀素女士又在他背上狠狠拍了一記,不過她那點力道雲少華也根本不在意。
他指揮著坐在自己身旁的雲星眠:“眠眠,快倒酒,咱們先一起碰一杯,慶祝一下這個階段性的勝利。”
雲星眠捂臉,他以前真不知道自己老爸居然是這麽官方的一個人。
曆寒盡見他沒動,站起身把醒酒器拿在了手中,剛想給尚銀素倒上,就被雲少華擋住:“你不行,寒盡你今天也是當老師的,這種事兒留給你學生幹。”
曆寒盡的學生:“……”
這一頓飯吃得還能更羞恥點兒嗎?
事實證明是可以的,在大家共同舉杯之後,雲少華又將他整日體驗的敬酒文化小小發揮了一下。
“眠眠,眠眠來,你先單獨給曆老師敬一杯。”雲少華把兒子從椅子上拽了起來。
曆寒盡看著幾口紅酒下去眼眶就有些濕漉漉的雲星眠,下意識地開口阻止:“好了,叔叔,敬酒就免了吧,眠眠酒量不行。”
尚銀素一下抓住了重點:“你倆不是偷偷一起喝過酒吧?”
雲星眠一愣,瞪了曆寒盡一眼:“當然沒有!我是清白的!”
上輩子喝過的不算!
曆寒盡閉了閉眼,點點頭:“我是說,怕他酒量不好。”
“這個你放心,我兒子酒量肯定隨我!”雲少華擺擺手,“再說了,今天敬酒是必須的,眠眠不僅要敬曆老師,等會兒還得敬你這個小曆老師。”
小曆老師聽見他後麵這句話,突然微笑著坐了回去:“叔叔,我覺得您說的都對。”
雲星眠忍不住在桌子底下狠狠碾了下他的腳。
給曆老師敬酒,他當然是心甘情願,恭恭敬敬。
不過進行到小曆老師的環節,雲星眠一邊倒酒,一邊都快把眼珠子瞪了出來。
“真是謝謝小曆老師的悉心教導,學生感激不盡。”雲星眠的話也說得咬牙切齒。
曆寒盡優雅地與他碰了碰杯:“客氣。”
事實證明雲星眠在酒量方麵確實不如他老爸,就這麽來來回回幾杯紅酒下去,他的眼神已經有些迷蒙。
尚銀素也看出了他的不對勁,直接把酒杯給他收了,換成了果汁兒。
雲少華卻還處在興奮之中,就像是已經透過這次考試看到了兒子清華北大發來的錄取通知書。
“這次考試還是寒盡功不可沒,就他這種教學成果,比那些號稱名校名師的一對一輔導都不知道好了多少倍。”雲少華端著酒杯,“我跟銀素商量過了,以後再給寒盡加點時薪,並且,隻要成績有進步,不管進步多少,咱們就有獎金,好不好?”
曆景州聽了這話,立即停下筷子:“這怎麽行?本來你們給他的錢就夠多了,他跟眠眠是同學,互相幫助本來就是應該的,要我說,他現在的錢都不該收!”
看他一臉嚴肅的樣子,說的應該都是心聲。
“曆老師,您這還是教我們那時候的老思想!”看來尚銀素早就料到了他的反應,甚至已經想好了對策,“你不能因為他們還未成年,就忽略他們的勞動價值。就寒盡這教學成果,放到哪兒不都得被人搶著要,我們這屬於近水樓台,還算是占了大便宜了,總不能因為他們是同學就不把寒盡的付出當回事兒吧?這不是耍流氓嗎?”
曆景州的酒量也不過就是那麽回事兒,剛才被雲少華灌了一通,腦子早已經是暈乎乎的,聽見尚銀素這番話,他的想法也被帶跑偏了,對著雲少華問:“是嗎?是銀素說的這回事嗎?”
雲少華可不得向著自己老婆:“對對對,就這回事,再說現在寒盡不也十七八了?他得比眠眠大一點吧?”
一直埋頭吃飯的雲星眠抬起迷蒙的醉眼:“他上學晚,比我大一歲!29了!”
曆寒盡往他嘴裏塞了塊大大的藕盒,把他的嘴巴塞了個嚴嚴實實。
“這孩子,這點兒酒就開始說胡話了。”尚銀素哭笑不得。
“大一歲,這都滿十八了。”雲少華擺擺手,“價值必須承認,不能敷衍了事!”
“叔叔。”曆寒盡突然站起身來,拿起白酒給自己倒了一盅,然後雙手給雲少華敬滿。
見他這麽正式,雲少華也站了起來。
“寒盡,你喝白酒行不行啊?啊?”尚銀素卻還在操著一顆當媽的心,“剛喝了紅酒,這攙和起來暈得更快啊!”
“沒事兒!”雲少華按下她的浮躁,“寒盡這都成年了,大老爺們兒,這點都不叫事兒,再說了,今晚就讓曆老師跟寒盡住下,喝醉了就睡覺,沒什麽大不了的!”
看來他也是有點上頭了。
曆寒盡笑了笑,先敬他一杯,才接著開口:“眠眠的補習費,我以後都不想要了。”
雲少華還沒開口,尚銀素就驚呼:“那怎麽行?”
“行!可以!姥爺支持你!”曆景州醉眼朦朧地想要抬手拍拍曆寒盡的肩,但根本沒夠到。
“我還沒說完。”曆寒盡又倒了一盅酒,仰頭喝下,“叔叔,我想進您的公司實習。”
他這一句話把桌上幾個人的酒都驚了出來。
曆景州努力睜著眼:“實習?什麽實習?”
“寒盡,不是阿姨不同意你進叔叔公司,可你現在正上著學呢,高中課程這麽緊,你哪裏有時間去實習啊?”尚銀素驚詫地望著他,可以看出來,她現在正在懷疑曆寒盡是不是醉得最厲害的一個。
雲少華原本醉得就輕一些,意識方麵還是沒問題的:“是啊,寒盡,你才高中,好好學習就行了,經濟上有困難不用怕,隻要有叔叔在,叔叔供你讀大學,給曆老師養老!你就好好讀你的書,其他的什麽都不用擔心!”
“叔叔,我不是在擔心這些,事實上,能早些體驗工作節奏一直都是我的計劃,就算沒有遇見眠眠,我也打算在高二出去應聘試試看的。之所以厚著臉皮自薦,是因為我覺得自己應該不會讓叔叔失望。”曆寒盡的語氣十分鄭重,“至於學習,你們也不用擔心,我會自己找好其中的平衡點,學校裏我會跟老師請假,肯定不會耽誤成績,隻是希望叔叔能通融一點,讓我自己來安排上班時間,但我保證,屬於我的工作一定都會保時保質完成。”
聽他說這一番話,一看就是早已經打了很久的腹稿,就等著雲少華同意。
要是這些話是從別人嘴裏說出來的,雲少華可能隻會覺得這無異於天方夜譚,可看著曆寒盡嚴肅鄭重的眼神,他竟忍不住生出種沒來由的信服。
可這麽大的事兒,他卻也不好獨自做決定。
雲少華轉向一直穩坐如泰山的曆景州,開口詢問:“曆老師,這個事兒您怎麽看?”
曆景州的酒氣因為曆寒盡剛剛那番話已經散了一半兒,雖然還有些醉意,但臉色卻也早已嚴肅起來。
他又喝了口酒,抬眼看看曆寒盡:“當初我的學生裏,一邊上學一邊打工的人多了,銀素就是一個,成績照樣顧得上。”
曆景州又沉吟了一會兒,才繼續道:“隨他去吧,這孩子,從小就有主意。”
現在還一臉不知所謂的也就隻剩下雲星眠一個了。
他抬起頭,看著自家老爸:“爸,收了他吧!讓他幫你賺大錢!到時候你把董事長位子傳給我!讓他整天跟我屁股後頭喊我雲董!雲董,請喝茶!雲董,洗澡水我都給你放好了……”
尚銀素滿臉黑線地拍了拍他的臉:“雲星眠!說什麽醉話呢?”
曆寒盡無奈地搖搖頭,好在他這些醉話聽起來也不至於透露什麽,看來以後還真是不能讓他喝酒。
雲少華咬咬牙,終於下定決心:“好吧!不過這事兒也不能看在咱們感情的份上讓你想來就來!這樣吧,你就給我這個商場寫個開業策劃,當然,我們的策劃早已經做好了,讓你寫,不代表就要用,我也沒指望你第一次做這種事情就很合格,但起碼要讓我看到點兒新意。在我這兒過了關,我就用你!以後咱們補課費照算,要是策劃案通過了,實習費我就給你按正式工資,怎麽樣?”
曆寒盡對他微微鞠了個躬:“謝謝叔叔,不過不收補課費的事情我是說真的,你們放心,有我在,眠眠的成績一定會上去的。”
雲星眠不服氣地指著他:“你憑什麽喊我眠眠?誰給你的膽子?喊我雲董!”
尚銀素啪啪往他背上揍了兩巴掌,對雲少華低斥:“都是你!起哄讓倆孩子喝酒!你看都喝成了什麽樣!”
雲少華嘿嘿笑了兩聲:“這傻小子,酒量一點都比不上他爸,想當年我還沒他大呢,隨隨便便就能喝斤白的。”
“你可別說你那光榮曆史了,一個初中生在班裏發酒瘋,被揪到旗杆底下站著。”尚銀素頭疼地揉了揉眉心,低頭問兒子,“吃飽了嗎?”
雲星眠呆呆地點點頭。
“飽了就先去睡覺,看喝得這個樣子!”尚銀素起身扶住他,曆寒盡也趕忙在另一邊架住。”
雲星眠抬眼看了看曆寒盡,一把將他甩開:“走開,我不要你扶。”
曆寒盡:“……”希望你醒來不要後悔。
“媽,我不要他扶,你不知道,他對我可壞了。”雲星眠把全身的重量都壓在了媽媽身上,腳步不穩地往前走,“他以前……”
曆寒盡捂住他的嘴巴,把人扶到自己身上:“阿姨,我送他回房吧。”
再放任他跟尚銀素呆下去,指不定要說出什麽話來。
尚銀素聽著兒子剛才那話,也隻當他是因為最近曆寒盡對他學習把控得太嚴,讓他生了些怨氣,並沒真的當回事:“行,那你們先進去,我去洗個熱毛巾,給他擦擦臉。”
“畢竟是孩子,酒量還得多練,曆老師,咱們倆來,繼續!”
“來來來!”
飯桌上還響著兩位男性長輩的背景音。
一直等關上房門,雲星眠才終於在重重努力下掰開擋在自己嘴上的手,咕咕噥噥地控訴:“他以前……故意跟那個臧修逸在我麵前卿卿我我……可壞了。”
曆寒盡無語地把人扔到床上,脫鞋塞進被窩。
雲星眠委屈地看著他:“壞人,混蛋!”
曆寒盡咬了咬牙:“含血噴人!”
“混蛋……”雲星眠翻了個身,抱著被子閉上了眼。
看著他突然變得乖巧了起來的睡顏,曆寒盡那股咬牙切齒的勁兒也在不知不覺間斂了起來,看向他的眼神裏也似乎多了些意味不明的情緒。
喀——
門上傳來一聲輕響,尚銀素拿著毛巾推開了門。
曆寒盡趕忙將床前的位置閃開,讓她坐在床邊,扒開被子給時逸擦臉。
“混蛋……”雲星眠一被驚擾,張口還是剛才那句。
尚銀素用力在他臉上抹了一下:“還好意思說別人,也不知道誰混蛋。”
曆寒盡怕他再說出其他什麽不得了的話來,站在一旁不敢離開。
尚銀素給雲星眠擦完臉,才站起來看向他:“寒盡,你要是困了就也直接在這屋睡下吧,明天還得上課,別再陪他倆瘋了,我出去催他們吃點兒飯,也不讓他們喝了。”
曆寒盡對她笑了笑:“沒關係,阿姨,我陪姥爺去睡客房吧,今天喝了這麽多酒,他夜裏萬一想喝水什麽的,我也能聽著點兒動靜。”
“那也好。”尚銀素點點頭,先他一步出了門。
曆寒盡在她出門後,把床頭櫃上那一隻鬧鍾的開關按滅,又深深地看了床上的人一眼,才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
臥室裏,迷迷糊糊的少年又把懷裏的被子抱得更緊了一些:“混蛋……”
由於宿醉,雲星眠早上被叫醒的時候,腦子都還有些悶悶的疼。
看著同樣坐在餐桌旁,卻一臉神采奕奕的曆寒盡,心裏不免有些不平衡。
“寒盡,你實習的事兒老師真能答應嗎?現在可不比我們從前,哪裏還有學生請假出去工作的?”尚銀素說著,盛了兩碗醒酒湯,放在托盤上,“眠眠,去給曆老師還有你爸一人送一碗。”
兩位大人不用上學,昨晚喝成那個樣子,勢必要再多睡一會兒。
雲星眠哪裏還有心送這個:“實習?什麽實習?”
尚銀素調侃地睇他一記:“怎麽?雲董一覺醒來把這麽重要的事兒都給忘了?”
雲星眠:“……”
直覺告訴他自己昨晚一定是作了死。
曆寒盡果然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這點兒小事就不用雲董親自動手了,我去送。”
看曆寒盡端著托盤上樓,雲星眠不由得捂著臉跟媽媽對口型:“怎麽回事?”
尚銀素又盛了兩碗湯端出來:“寒盡成了給你賺大錢的小員工了呀,雲董。”
雲星眠結合她最開始跟曆寒盡說的話:“他要去我爸那兒實習?不上學了嗎?”
雖然他知道曆寒盡確實有那個本事,但就不上學這事兒,他也不覺得姥爺跟爸媽他們能答應。
“寒盡說他會自己平衡的,不過說起來,我真覺得寒盡這孩子腦子是沒得說,看他學習,比你媽我當年可是輕鬆多了。”尚銀素感慨地搖搖頭,“看來真正優秀的人,也不隻是會在成績上碾壓同齡人啊。”
此時此地唯一一個某人的同齡人:“……媽,昨晚我們剛剛為了我的成績慶祝過。”
尚銀素:“對,年級前500名。”
雲星眠:“……”
這天聊不下去!
雖然他們現在在高二,但是學習節奏其實已經緊張了起來,按照他們學校的傳統,一般在升入高三之前,就會把高中所有的課程進行完畢,對於普通的學生來說,想要完全跟上老師的進度,勢必得用上十二分的心思。
雲星眠覺得,丁漸麗這位嚴肅認真的人民教師根本不可能答應曆寒盡的無理要求。
但他明顯忽略了曆寒盡根本就不是普通學生這回事。
也不知道他是怎麽忽悠的那位成績至上的丁老師,總之不過在辦公室呆了一節自習課的時間,曆寒盡就已經成功把請假特權拿在了手裏。
看得雲星眠一陣眼饞:果然成績好長得好到哪都能任性。
一份這麽基礎的策劃書,對於曆寒盡來說當然也算不了什麽。
隻是現在就連笨重的台式機也沒幾家普通家庭會買,筆記本就更不是他一個學生能買得起的。
曆·賺錢工具·寒盡目前給未來的雲董寫策劃,主要還是依靠最原始的手寫。
除了雲星眠之外,其他人都不知道曆寒盡是為什麽去辦公室跟丁漸麗談了一整節課,一直等到他缺了整整三天的自習課跟體育課,臧修逸才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雲星眠,你知道寒盡去幹嘛了嗎?”
雲星眠猶豫了半天,雖然沒有經過曆寒盡的授權,但也覺得這事兒似乎也沒什麽好瞞的。
更何況問他的人是臧修逸,他瞞起來也特別沒有底氣:“他……去實習了。”
他的話不隻讓臧修逸,也讓離他近的幾個同學都小小吃了一驚。
畢竟他們現在是在高中不是大學,尤其這還是個學習節奏快了許多的重點班,曆寒盡的決定在他們看來,著實有些瘋狂。
不過再一想,自己努力成這個樣子還跟輕輕鬆鬆的對方動不動就來個幾十分的差距,他們又覺得曆寒盡的瘋狂也是師出有名。
臧修逸沒有再細問,可是雲星眠卻分明從他的眉間看出了幾分失落。
雲星眠沒那麽善良,同情情敵,可是轉念一想,如果不是自己的補習一直都霸占著曆寒盡的時間,人家兩個之間不管有什麽問題,相處一個多月下來肯定也都能解決了。這麽一來,他還是不免覺得自己罪孽深重。
或許是因為已經習慣了上個月的快節奏,現在曆寒盡給他留下的學習計劃一鬆懈下來,他的腦子就有了胡思亂想的時間。
以往他隻要一扭頭就能看到坐在身旁的曆寒盡,而現在,曆寒盡的位置除了主課,其他時間都是坑的,他習慣性地望過去一眼,十回有八回看到的都是坐在曆寒盡後麵的臧修逸。
雲星眠承認,現在臧修逸在他腦子裏來回亂竄的時間都快要趕上數學公式了。
他當初還是應該調班的,就臧修逸這成績,隻要是進了這個班,就不可能再被擠出去,他鬧心的日子可真是長著呢。
曆寒盡的離開,從另一方麵來說也方便了另一個人,那就是最近幾乎快銷聲匿跡了的尚斯尋。
因為家裏那些雜七雜八的事兒,他這次月考成績掉了三十多分,直接衝出了全校五十名開外,要不是這回考試跟調班不掛鉤,他恐怕根本來不及享受曆寒盡離開的喜悅,就得被丁漸麗從班裏趕出去。
現在曆寒盡一天裏總有那麽幾節課不在班裏,尚斯尋的膽子也大了起來,動不動就跑到雲星眠跟前,跟他說幾句話。
而且他一個住校生,放學之後往往不急著去食堂搶飯,而是有意無意地跟在雲星眠身旁,陪他往車棚走上好一段。
雲星眠雖然在心底對他的接近反感不已,麵上卻不動聲色,偶爾心情好些了,還真就搭理他那麽兩句。
隻是這樣的相處狀態也已經讓尚斯尋很是開懷。
除了尚斯尋,梁元秋想要找他也方便了不少,盡管現在雲星眠在曆寒盡的授意下,每周末都準時給他將電話打過去,可他最近還是老在雲星眠身邊瞎晃悠,動不動就要“關心”一下曆寒盡的動態。
雲星眠當然知道曆寒盡請假的事兒瞞不過他,隻能半真半假地糊弄:“沒辦法,他這大學的學費到現在都還沒攢出來呢,隻能請假去打工,你不知道吧?他在我爸工地那兒搬磚呢,嘖嘖嘖,放著好好的公子哥兒不做,偏去做這種苦力……”
正在工地上實地考察的曆寒盡:“阿嚏——”
“我知道應總肯定心疼,不然這樣吧,你們要是怕直接給錢他不收呢?就先給我,我肯定想辦法塞給他,大不了我就沾沾光,當他名譽上的資助人!怎麽樣?”雲星眠認真地建議。
梁元秋:“雲同學真幽默。”
幾次交鋒下來,梁元秋已經學會了見招拆招,現在他想再騙點兒錢出來,也是很不容易了。
不過這幾回見麵,梁元秋總是有意無意地給他帶些零食過來,說是陪應萬海出國時帶的國外的東西,讓他跟曆寒盡一起嚐嚐鮮。
前提當然還是不能說這是他給的。
雲星眠倒是仔仔細細地翻過,那些全是外國字兒的東西包裝倒都是完整的,可即使這樣,他也不敢貿然拿給曆寒盡吃,基本上就是一跟梁元秋分開,就全都撕損倒進了垃圾桶。
雖然這樣有些浪費的嫌疑,但總比真有人吃出問題了要好。
可沒想到就這樣撕著撕著,他還真發現了不對。
每次梁元秋號稱去的國家也不太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