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顧岑風沉默了整整三分鍾。
陸易漣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件事情或許對於一向桀驁不馴的小顧總來說顯得太過丟臉——
當然，他也挺好奇，對方是怎麽毫無心理負擔地做出這種事的。
從易浮那得知這件事之後他就默默地切了小號把G.的微博從頭到尾翻了一遍，翻得陸易漣心情複雜，一方麵，他發現G.確實是他貨真價實的老粉，另一方麵……
顧岑風，你能告訴我在做這些事的時候你心裏都在想什麽麽？
你真的不怕哪一天被發現了社會性死亡麽？
他默默咳嗽了一聲：“我可以當作沒……”
“沒什麽。”顧岑風打斷了他，語氣裏有些咬牙切齒的無奈，“我……”
“我一開始就隻是單純地……嗯，喜歡你。”顧岑風像是在竭力壓下內心的羞恥感一樣，避開了陸易漣看起來頗為認真的好奇目光，“沒想過要在現實裏和你見麵。”
說到底，對於那個時候的他來說，陸易漣更像是一個精神慰藉一般的存在，以顧岑風的能力，要是對陸易漣真是一開始就是想要追求那樣的喜歡，也不至於用把他弄到星陽這樣迂回的手段。
……所以。
他壓根兒沒想過陸易漣會發現這個問題。
“你要笑就笑吧。”顧岑風歎了口氣，決定自暴自棄，“反正……”
如果是陸易漣的話，被嘲笑這種事也不是不能接受。
倒是易浮……
他微微地眯起了眼，決定一會兒再給某個嘴巴不嚴實得像漏鬥的人打個電話敲打一下。
一邊想著，他一邊抬起了頭，卻突然愣了一下。
陸易漣的臉上，並沒有他預想中會看到的愉悅，或是揶揄，反而……像是有些感慨。
他沒忍住開了口：“怎麽了？”
“沒什麽。”陸易漣揉了揉太陽穴，對他笑了笑，是一個平靜而釋然的笑容，“想到了一些事情。”
他頓了頓：“你要聽麽？”
顧岑風預感到了什麽，輕輕地點了點頭。
“之前你……的時候。”雖說現在都已經在一起了，但是陸易漣說出類似表白之類的話時還是會有些不自在，他微微地咳嗽了一聲，繼續道，“我說，我要考慮一下。”
他看著顧岑風：“是因為我剛剛從易浮那裏知道了，嗯，這件事情。”
顧岑風一愣。
陸易漣別開了眼，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一般，慢慢地道：“我的……父親，是一個演員，很知名的演員，可能你聽說過，他叫謝明煦。”
我是聽說過。
顧岑風想。
不過倒不是從別的地方，而是從易浮那裏聽說的。
彼時他驚訝於陸易漣的身世，更驚訝的是有這麽一個父親，陸易漣卻從來沒有提過。他後來了解到，謝明煦那個時候在圈子裏就有很多至交好友，別的不說，當今赫赫有名，已然接近歸隱的陸鶴鳴導演當初就很喜歡他，兩人比起好友，更像是師徒。
陸鶴鳴那個時候接近落魄，靠著他和謝明煦合作的電影，一個重新翻紅，一個更是一飛衝天，是演藝圈中的佳話。
隻是，自謝明煦死後，陸鶴鳴再也沒有提起過這個名字。
為此，顧岑風還在某些論壇偶爾看到過有人詬病他情感淡薄，紅了之後忘卻本心。
“他在跟我母親結婚後，出軌了很多次，不同的女孩子，玩膩了就找個借口丟掉，有一次，還讓人家墮了三次胎。”陸易漣靜靜地道。
顧岑風猛地抬起眼，看著他。
像是預料到他的震驚了一般，陸易漣甚至笑了笑：“是的，那麽多人喜歡的，像太陽一樣無時無刻不在給人春風和煦一般感覺的人，其實是個人渣。”
“挺震驚的吧。”他不由自主地輕輕吐了口氣，“我和我媽也都挺震驚的，我媽當時特別信任他，發現這事的時候我已經差不多開始懂事了。在此之前，謝明煦扮演的就是一個好爸爸的角色。”
“可以說，我開始對演戲感興趣，就是源於他的啟蒙。”
劉梁也曾經問過他這個問題，正統的戲劇學院固然能教給學生不少東西，但是天賦和靈氣這種除了天生的，先前的熏陶和啟蒙也少不了。陸易漣小的時候就經常被謝明煦抱在膝頭，看著他琢磨劇本，耳濡目染，隻是這件事，隻有他和陸婉兩個人知道罷了。
而陸婉，她寧可跟謝明煦劃清界限，連死後都不願意和這人合葬在一起，顯然並不會承認這人對兒子還有過這方麵的教導。
溫熱的觸感從手上襲來，陸易漣低頭，發現顧岑風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握上了他的手，安撫性地在他的手背上拍了拍。
差點壓不住的情緒倏然平靜，他深吸了一口氣，衝他笑了笑。
“沒事。”他說，“說出來舒服多了。”
“所以。”顧岑風聯想到陸易漣之前的話，猶豫了一下，“他的出軌對象……”
“都是他的粉絲。”陸易漣道。
“他有一個挑選標準。”他有些嘲諷地笑了笑，“一般都是涉世未深，喜歡他喜歡得很瘋狂的小姑娘，他不缺錢，純粹就是為了……反正我媽跟他結婚這事被陸家瞞得死死的，正好給了他一個瞞天過海的機會。”
顧岑風的心倏然一緊，徹底明白了。
“所以我當初……”陸易漣閉了閉眼，沒有說下去。
如果說在他知道顧岑風是G.之前他聽到顧岑風的表白的話，他應該會當場答應吧。
哪怕那個時候他隻是潛意識裏發現了自己對對方的喜歡。他清晰地記得那個時候自己的心跳跳得比任何時候都要快，那是心動最有力的證明。
但是一旦知道對方就是G.，那麽這件事情的性質就變了。
G.幾乎算是他關係最親近的一個粉絲，一方麵，他清楚自己的性向，絕不可能對對方產生什麽情感。另一方麵，雖說G.的語氣日常黏黏糊糊，但兩人不算太多的交流幾乎是圍繞著他的事業，沒有出現過任何曖昧的詞句。
所以，還是他過線了麽？
在得知這件事的時候，這樣的想法爭先恐後地從他的腦海中冒了出來，伴隨著女人尖利的聲音。
“你早晚會成為像他那樣的人，寶貝。”她看著稚嫩的，跟她說著想要去演戲的少年，冷靜地道，然後笑了一聲，“你身上流著他的血，我該明白的。”
不，不是的。
陸易漣想要解釋著什麽，但是對方已經轉身離去。
那個身影一度成為他的夢魘。
最早的時候他幾乎沒法看任何粉絲的分明是真心的表白，也沒法看那些洋溢著赤誠祝福的臉。
“我隻想安安靜靜地演戲。”
他鼓起勇氣對盛譽說了這麽一句話，然後像鴕鳥一樣將自己埋進了沙子堆裏。
他一度覺得自己喜歡演戲的原因是，那裏，他能找到最純粹的一個自己。即便他在扮演別人的靈魂，但那對於他來說也是一時半刻的休息。
隨著年齡的增長，最初的恐懼已經慢慢地消減。
遇到顧岑風的時候，他幾乎以為自己已經不再會被夢魘所困擾，已經恢複了正常。但是在發現對方就是G.之後，聽到顧岑風表白的那一刻，他還是害怕了。
“你以為。”顧岑風摸了摸他的額發，猜到了他的想法，笑了，“我是沒有分清楚喜歡和喜歡之間的差別，而你像謝明煦那樣，對我做了錯誤的引導是麽？”
他覺得對方這樣的想法實在是……
單純又讓人心疼。
他想說你那個人渣爹根本跟你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你根本不需要活在對方的陰影下，你不會變成他，他也永遠不會明白這輩子最大的成就就是他生了一個沒有繼承他的人渣屬性的兒子。
但是他最終什麽都沒有說，隻是輕輕地親了一下對方的額頭。
“後來怎麽又答應了呢？”他道，語氣是前所未有的溫柔。
知道了內情，他還是有些後怕的。
要是陸易漣沒轉過彎又不肯把事情告訴他，那麽他即便再喜歡對方，恐怕也會選擇尊重他的選擇，他們會硬生生地錯過。
如果之後知道了，他會後悔一輩子。
他有意調節氣氛，逗他：“是因為發現了你非我不可麽？”
“……”陸易漣果然回過了神，有些無奈地看了他一眼。
“這是一個原因。”他道。
這回愣住的輪到了顧岑風。
片刻後，他有些無奈地捏了捏眉心。
他家男朋友談起戀愛來居然是直球類的選手，這就讓人有些招架不住了。
“還有個原因。”陸易漣頓了頓，“相比較於我，我更相信你一些。”
最初的惶恐過後，他就冷靜了下來。
他相信顧岑風不會是那種簡簡單單就做決定的人，也相信對方從來都會對自己的人生負責。接到那個電話的時候他突然意識到自己這樣的想法對於顧岑風來說幾乎是一種不信任和貶低，而他喜歡的，從來就不會是這樣的人。
他該從謝明煦的陰影裏走出來了。
“謝謝。”他低聲道。
他打算起身，然後突然僵在了那裏。
剛剛為了安慰陸易漣，對方幾乎是把他半抱在了懷裏。
也正是如此，這會兒，顧岑風的反應就顯得……
特別明顯。
顧岑風尷尬地咳嗽了一聲。
不是，男朋友一邊被自己抱著一邊說喜歡、相信自己什麽的，是個人都會受不了的吧，是的吧？
他把人放開：“我去洗個澡。”
陸易漣：“……”
他咬了咬唇，在人站起身的時候開了口。
“要我幫你麽？”他道。
顧岑風鬆開了陸易漣，看著人低低喘息的樣子，笑了一聲：
“還敢不敢撩了？”
“……”陸易漣默默地往遠處挪了挪，被拽了回來。
“我明天還要拍戲。”他開口，看上去從來沒有過的老實和乖巧，“我錯了。”
顧岑風“嘖”了一聲，覺得以前對這人的認知似乎出現了一點偏差。
“睡你的吧。”他站起身，“我先回去了。”
陸易漣炸了眨眼睛：“這就走了嗎？”
眼見著人似笑非笑地看過來，他趕緊補充了一句：“我是說，現在回去好像有點晚了。”
這會兒已經快到淩晨，公司到這裏的距離不算近，他還有些擔心顧岑風一個人。
“加班。”顧岑風歎了口氣，“老頭子最近盯我盯得緊，我就不明白了，他是怎麽做到既看不上我又對我抱有那麽大期望的，他自己不覺得矛盾麽？”
最近別說公司那些董事了，陳秘書看他的目光中都包含了殷殷的期望，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要直接頂替他爹掌權顧氏了，這也太誇張了。
陸易漣“噗”地一聲笑了出來。
“加油。”他鼓勵了自家男朋友一句，“我的精神與你同在。”
顧岑風笑了一聲，又道：“之前那幾個綜藝，我發你看了，你有看上的直接跟小蘇說，能發過來的基本都是敲定了的，沒問題。”
“行。”陸易漣點了點頭。
確認了對方乖乖睡覺了之後，顧岑風給他關了燈，拉上了門。
手機上有幾條未讀消息，他一邊看一邊往外走，少頃，他的腳步一停，眉頭微微地皺了起來。
那是蘇彥杉發過來的消息，寫的是那幾個綜藝的具體信息。
其中一個的擬邀名單裏，他看到了熟悉的名字。
陸鶴鳴？
他愣了愣，對方不是早就幾近隱退了麽？
想起剛剛陸易漣跟他說的事，他想了想，還是問了一下蘇彥杉。
對方的消息很快回了過來。
“陸導是節目組特意請來的，請了好多次才請動，如果能跟他熟悉起來，對於人脈的拓展非常有好處。這個綜藝其實也挺適合易漣的，我覺得他應該會對這個感興趣。怎麽了嗎顧總？”
“……沒事。”顧岑風思索了片刻，沒有多說。
之後再告訴陸易漣吧，去不去讓他自己定。
他剛打算把手機放回口袋，蘇彥杉的消息就又發了過來：
“對了顧總。”
“這個節目也邀請了您來著，您……要去嗎？”
作者有話要說：這一卷和下一卷就開始正經邊搞事業邊談戀愛啦～
感謝惡毒女配的營養液X10、魚魚的營養液X10、今醬的營養液X5、落川的營養液X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