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餘姣頓在了原地。


  夜風吹起,樹葉沙沙作響,讓她驀然回了神。


  她不動聲色地攥緊了掌心,咬了咬牙。


  顧岑風這句話說得從容而輕鬆,但是從用詞到語氣都向她展露出了一點:

  他不信她。


  ……也罷。


  她穩了穩心神,開了口:“我在不在騙您,您可以聽了之後再決斷。”


  “況且。”她笑了笑,語氣放得很輕鬆,“也不算什麽髒水。非要下定義的話,我更願意把它稱之為……”


  她頓了頓,說出了那個詞:“往事。”


  顧岑風挑了挑眉,未置可否,隻是抱著臂看她,等著她的下文。


  女人沒有再說話,從手機裏調了一段錄音出來,按下了播放鍵,少年青澀中已經初露幾分沉穩的聲音響了起來,清晰可聞。


  顧岑風臉色一變,不自覺地直起了身。


  他能清楚地分辨出來,那是幾年前的陸易漣的聲音。


  燈光璀璨的包廂內,殷銳澤終於停下了他說得口幹舌燥的嘴,喝了一口還泛著氣泡的飲料。


  陸易漣見他終於停下了漫無目的的話題聊天,不動聲色地鬆了一口氣,也喝了一口水。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對於這種像氣泡水一樣活潑的男孩子其實是沒什麽辦法的,因為他們心思單純得讓人沒法拒絕,與此同時,又會展露出恰到好處的熱情,讓人不回應都覺得不太禮貌。


  但是真要每一句、每一個話題都回應,對於他這種平時就不怎麽愛說話的人來說,是一個巨大的考驗。


  現在,考驗終於告了一段落。


  “不好意思啊陸哥。”殷銳澤大概也覺得自己有些過於話癆了,撓了撓頭,“我是不是說太多了。”


  “還好。”陸易漣笑了笑,“所以,今天這頓飯是……”


  “是我想請你吃飯的啦。”殷銳澤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上次耽擱你和顧總陪了我好久,是我自己太任性了,所以就想請你們吃個飯來著。而且之前走得太匆忙了,我都沒來得及問你們要聯係方式,還好餘姣姐說她有,讓她來聯係就行。”


  陸易漣了然,笑了一笑。


  他原先就覺得以餘姣的性格,要是叫他吃飯不會帶上多餘的人,當時的那個說法看著有些別扭,細細一看的話,還有些不情不願的意味。


  想必是拗不過殷銳澤,所以才勉強答應了他的要求。


  “說起來。”殷銳澤道,“我都沒想到顧總會來,本來我也打算叫上他的,但是一想他應該挺忙的,所以沒說。”


  沒想到人還自己來了。


  殷銳澤一麵覺得神奇,一麵內心也冒出了疑問:

  總裁現在……都這麽閑的麽?

  還會陪手下藝人出來吃飯的嗎?

  陸易漣看到了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麽,笑了笑,內心也有些無奈。


  如果可以的話,他也想知道顧岑風到底是怎麽想的,但是顧總最近顯然看他不大順眼,他連問也沒法問。


  就……挺尷尬的。


  想到這,他的目光掃過身旁的兩個空座位,端著杯子的手又頓了一頓。


  他沒有算時間,但是他跟殷銳澤聊天的這一會兒工夫,服務員已經過來給他們添了兩次水,怎麽說也應該過去了很久了。


  這兩個人……還沒回來麽?


  露台上,錄音的進度條播放到了結尾,餘姣按下了關閉鍵,抬眼看向了顧岑風。


  對方的臉上無波無瀾,沒什麽表情。


  她心下有些忐忑,嘴上卻依然鎮定,笑道:


  “顧總不會聽不出來這是誰的聲音吧?”


  “我耳朵還沒聾。”顧岑風冷冷地開了口。


  事實上,就算把這段錄音拿給他的人不是餘姣,也沒有前情提要,他也聽得出來這是陸易漣的聲音。


  他對這個人太熟悉了,無論是戲裏還是戲外。


  餘姣播放的是一段對話,對話的主人公一個是她自己,一個就是陸易漣。


  對話的內容也很簡單,是一份簡單又直接的對質,隻不過,相較於現在,強勢的一方卻是陸易漣。


  錄音裏,少年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平靜和緩,卻帶著幾分這會兒似乎已經在他身上消失的銳氣。


  “你猜的沒錯,我確實是故意的。故意搶了他的戲,故意跟陳導說了,讓他不要用這個人。”


  “餘姣姐,我一直很尊敬你,但是這件事,我不可能讓步。”


  “你覺得這是報複,那就是報複吧,如果你要報複回來,我也無所謂。不過,像你說的,我不是什麽好人,你要是覺得能夠報複得了我,你就來。”


  ……


  結合餘姣的回應,顧岑風基本可以推理出前因後果。


  大概就是陸易漣用了什麽不正當的手段,截胡了餘姣手底下藝人的戲。


  這事其實挺常見,但是安在陸易漣身上,看著怎麽都有些匪夷所思。


  顧岑風隻覺得腦海中思緒亂飛,他揉了揉眉心,道:

  “給我一個前情提要。”


  餘姣等的就是他這句話,她笑了一聲,開了口:

  “陸易漣一開始簽的是雲譽,並且在雲譽呆了四年,這件事,我想顧總知道。”


  顧岑風“嗯”了一聲。


  “那顧總知不知道。”餘姣靜靜地道,“他其實最開始的選擇並不是雲譽,而是……世紀?”


  空氣裏有了一瞬間的寂靜。


  顧岑風抬眼看著女人,在她眼中看到了一點悵惘似的笑意。


  他皺了皺眉:“是你……”


  “沒錯。”餘姣點了點頭,“是我發現的他。”


  “那個時候他才十六歲不到吧。”她笑了笑,臉上難得地有了一絲柔軟,“我去S市出差,在某個學校的校門口看到了他。”


  “等一等。”顧岑風打斷了她,“S市?”


  如果他沒記錯,S市距離A市的距離哪怕是坐飛機也要好幾個小時,餘姣是怎麽在S市看到陸易漣的?

  “S市。”餘姣肯定地道,“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麽,但是他的確是後來才搬到A市來的,大概也就是簽了雲譽的那段時間。”


  顧岑風沉默了一會兒,“嗯”了一聲:“你繼續說。”


  “十五六歲的小孩兒嘛。”餘姣笑了笑,像是陷進了那段回憶裏,“總是比較有活力的,大多數都是三五成群的,但是他不一樣,他一直是一個人。我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他,那個時候我就覺得……”


  “就是他了。”


  顧岑風漫不經心地敲著欄杆的手指一頓。


  餘姣察言觀色,笑出了聲:“其實也是因為那個時候年輕,經常靠著感覺做事,不過,我不否認,他真的是個很能打動別人的孩子。”


  她用孩子來稱呼陸易漣,語氣也比往常要柔軟許多,但不知怎麽的,顧岑風總覺得聽得渾身都不舒服,他不耐煩地打斷了女人抒情似的回憶:


  “所以,後來發生了什麽事?”


  餘姣頓了頓:“我給了他名片,告訴他世紀在招人,他可以來試試,過了三天,他打電話給我,告訴我,他答應了。”


  顧岑風:“……”


  “這麽快?”他問。


  餘姣頷首:“是。”


  “我幫他遞了材料,交了申請,但是。”她苦笑了一聲。


  “最終的麵試,他沒有來。”


  “準確地說。”她看著顧岑風不可置信的眼神,緩緩地道,“在麵試後的一個月內,他都沒有接我的電話,一個月後,他才聯係了我,但是那個時候,顯然已經來不及了。”


  “他求我幫一幫他。”餘姣有些無奈,“但是規定就是規定,我也沒有辦法。”


  “所以。”


  片刻的寂靜後,顧岑風開了口。


  “這就是他所謂的‘報複’?”


  “我不知道。”餘姣搖了搖頭,“但是自從那天以後,他的確一直在針對我,我其實也挺愧疚的,畢竟給了他最開始希望的人是我。我知道雲譽給不了他想要的東西,也知道他這些年過得一直不開心。”


  “但是顧總,機會是他自己放棄的,你說,這能怪我麽?”


  “奇怪……”殷銳澤咽下了最後一口排骨,打了個響亮的飽嗝,然後有些疑惑地開了口,“他們倆怎麽去了這麽久還沒回來,不是說是去洗手間嗎?”


  他頓了頓,有些匪夷所思:“就算有事耽擱了,也不會一起耽擱吧?”


  小孩兒到這個時候還天真地相信了兩個人的借口,陸易漣有些無奈地笑了笑,揉了揉眉心,站起了身:

  “要不我去找找吧。”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殷銳澤趕緊跟著他站了起來,被陸易漣一句話堵了回去:


  “東西都在這,你走了可就沒人了。”


  “也是。”殷銳澤嘀咕了一句,重新坐了回去,不放心地叮囑了一句,“那陸哥你快去快回啊,我都覺得洗手間裏有黑洞了,這一個兩個的……”


  “放心。”陸易漣隨口安撫了他一句,然後朝著兩個人離開時的方向走過去。


  他當然不會真的以為他們倆是真的去了洗手間,隻是餐廳也不小,要找起來總要費一番工夫。他想了想,在通向洗手間的那條走廊附近轉了轉,成功地在某個通向露台的通道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他走過去,剛剛踩上第一級台階,就是一頓。


  微涼的風裏,顧岑風垂著眼靠著欄杆,外套敞著,露出裏麵難得純白的內襯。


  他的對麵,女人的聲音帶了些許幽怨,遠遠地飄了過來。


  “……你說,這能怪我麽?”


  陸易漣停在了原地,半晌,他勾起嘴角,無聲地冷笑了一聲。


  他準備轉身走人,卻沒料到下一秒,顧岑風似有所感地抬眼望了過來,四目相對的瞬間,陸易漣的睫毛顫了一顫。


  他看懂了顧岑風的口型:


  “等我。”


  作者有話要說:這麽一想餘小姐真的很沒麵子,她在講故事,倆在隔空調情(不是


  不是真相

  本來要是不卡文的話今天這一卷結束了,但是我卡了……明天一定結,一定(。


  感謝姬玉露灌溉X10、戰戰家的姑娘灌溉X3、罐擊昏灌溉X10

  感謝惡毒女配的地雷X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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