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二天的早上六點半, 韓天霜被門外響起的規律敲門聲吵醒了。
她正陷在深沉的睡夢中, 不耐煩地翻了個身，試圖忽略掉這個嘈雜的聲音，但門外的聲音卻鍥而不舍, 堅持著幾秒一次的頻率，勢必要把她吵醒。
韓天霜忍無可忍, 從床上坐了起來，憤怒地往門外喊了一聲：“我還在睡覺, 一會再說！”
可能是她的聲音裏殺氣太重, 和平時的形象形成了鮮明反差，外麵的人頓了一下, 不再敲門了。
韓天霜反省了一下自己一大早嚴重的起床氣，給她溫柔甜美的人設造成了相當大的傷害，然後快樂地躺回了床上，繼續閉上眼睛。
什麽人設不人設的，才沒有睡覺重要。
五分鍾後, 她放在床頭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鈴聲是悅耳動聽的鋼琴曲，但聽到當下的韓天霜耳朵裏, 就是催命的魔音。
她憤怒地抬起手，從床頭櫃上摸到手機，連眼睛都沒睜開, 劃了劃屏幕點擊接聽：“喂？”
“該起床了。”賀茗揚冷清的聲音從電話裏傳來。
“你——”韓天霜差點壓抑不住內心的洪荒之力，試圖穿過網線攻擊她，但那是人類做不到的。
經曆了這一通騷擾, 她也從睡意中驚醒，完全睡不著了，索性坐起來，語重心長地教育賀茗揚：“這樣是不對的，今天是難得的假期，你不能叫我，應該讓我睡一個天昏地暗。”
賀茗揚冷酷地戳穿了她：“是你昨天把攻略發給我，讓我嚴格按照你寫的日程表執行的。”
“你還說，”她似乎是回想了一下，模仿著韓天霜的語氣說，“明天早上去景點的人會很多，我們得早點起床，才能錯過高峰期，玩遍攻略上寫的景點。”
韓天霜眼睛發直地靠在床上：“我改變主意了，美好的假期，應該從睡眠開始，從睡眠結束，我們放棄這個出行計劃吧，現在開始睡回籠覺還來得及。”
“不行，”賀茗揚的聲音帶上了一點無法掩飾的笑意，“你昨晚已經料到了這點，所以特地叮囑我，不管你今早說什麽，都要把你叫起來。”
韓天霜：……說這種話的那個人會是我嗎！！不可能！！一定是賀茗揚這個惡毒的女人在騙我！
片刻後，她對著和賀茗揚的微信聊天框陷入了沉思，聊天記錄忠實地記錄下了案發過程，自然也記錄了她的豪言壯語。
這一刻，韓天霜隻想回到昨天晚上，把那個瞎說話的自己暴打一頓。
敢情需要麵對的不是她，她考慮過第二天早上自己的感受嗎！說什麽不好，非要讓賀茗揚這麽一個較真的人來監督她，這個後果，無疑是慘痛的。
人不能兩次踏入同一條河流，可見事物是無時無刻在變化的，既然如此，昨天晚上的韓天霜說的話，為什麽要現在的她來負責呢？
韓天霜很想死。
一個半小時後，上午八點，樂安古街的街頭站著兩個打扮奇怪的女人，來來往往的人路過，無不會多看她們幾眼。
至於為什麽奇怪，因為當地白天的氣溫已經到了30多度，當地人大多穿的是短袖短褲和涼鞋，甚至還有穿著白背心的男人晃來晃去。
但這兩個人雖然和其他人一樣穿著清涼，但她們的臉卻被墨鏡和口罩遮得嚴嚴實實，簡直就像是故意吸引人看它們的臉一樣。
這兩個女人自己顯然也注意到了這一點，賀茗揚先打破了沉默：“好像更引人注意了。”
周圍的人匆匆而過，隻有不斷投來的目光證明著她話語的正確性。
韓天霜苦惱地撓撓頭發，歎了口氣：“這就是公眾人物的煩惱嗎？”
賀茗揚欲言又止，其實她很想說，就算摘了這堆偽裝，也未必有人能認出她們，七芒星還沒有火到那個程度。
算了，還是不說了，說了怕傷到韓天霜那顆充滿偶像包袱的脆弱心靈。
韓天霜並未察覺她的想法，而是看了看路標，然後按著地圖的指引走到了一家店麵不大的店門口。
她先是找到了地方，才回頭高高地揮手，招呼賀茗揚：“快來！”
賀茗揚聽話地跟上，到了，店裏，韓天霜邊翻著菜單，邊跟她說：“據說這家店已經有幾十年曆史了，隻做早餐，沒有分店，僅此一家，來吃的都是當地人。”
她看著菜單，發愁地歎氣：“啊，好不容易來一趟，這個想吃，這個也想吃……選哪個好呢？”
遲遲無法決定，韓天霜的選擇困難症又犯了起來，她一抬頭，被眼前的景象震驚了：“誒，誒誒誒？！你幹什麽？”
賀茗揚放下手中的鉛筆，把勾滿了的菜單遞給路過的服務員，聞言一愣：“點單啊。”
“點單有必要把所有菜都點上一遍嗎！”韓天霜目瞪口呆。
“並沒有，”賀茗揚很嚴謹地糾正她，“隻點了你剛剛說想吃的那些，加上我自己想點的，不能算是全部。”
觀察著韓天霜不太對勁的臉色，她自認為貼心地補了一句：“沒關係，我會結賬的。”
韓天霜：這是重點嗎……不對，該說，這就是有錢人的世界嗎。
既然她都這麽說了，韓天霜也不打算駁賀茗揚的麵子，幹脆將錯就錯，坐在桌邊老老實實地等著食物上來。
但當她們點的東西真的被服務員端上桌的時候，兩人對視一眼，都在彼此的眼神裏看到了茫然。
為什麽這一盤的分量這麽大？
韓天霜這才想起明明在查資料時看到過，卻被她忽略的一條信息：這家店雖然價格不廉價，但是很值得它的標價，原因就是——店裏的分量很足。
想也知道，一個靠街坊鄰裏支撐生意的店鋪，當然不可能像普通的網紅店那樣，食物僅供拍照使用，問題就在於，賀茗揚和韓天霜，這兩個人根本沒有想過。
麵對著流水般上來，一盤又一盤的豐盛餐點，兩個小鳥胃的女明星雙雙陷入了沉思。
現在不是錢的問題了，是她們會不會因為浪費一整桌食物而被店家拉入黑名單的問題。
韓天霜伸出筷子，夾了一塊糕點放入嘴裏，不愧是被當地人好評的店家，糕點的味道相當令人滿意，但她看著剩下的這一桌盛宴，卻笑不出來，隻能臉色凝重地說：“這一桌，夠我們七個人吃的。”
估算了一下隊友們的食量，賀茗揚點點頭：“確實。”
她微微停頓，有點心虛地問：“那怎麽辦？”
韓天霜沉吟半晌，掏出手機，點開屏幕，拍了一張照片。
賀茗揚猜測著她的想法：“你是打算拍照，叫工作人員來一起吃嗎？”
“我的意思是，既然她們吃不了，那就拍個照給她們看看吧。”韓天霜轉換著拍照角度，語氣嚴肅。
賀茗揚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拍完照，韓天霜上傳了九宮格到群裏，並附上文字：【你們來不了，我們幫你們吃了，不用謝。】
這個點已經不早了，很快就有人回複她。
【李秀之：？？？清早放毒】
【秦映菱：捧著自己的燕麥片哭出了聲】
【沈甜甜：嗬嗬，我看你是不想回來了，在那邊呆一輩子吧。】
“哎呀，我好像要被甜甜掃地出門了。”韓天霜放下手機，遺憾地衝著賀茗揚說。
賀茗揚：……別說，她還挺能理解沈甜甜的。
最後，一大桌子菜隻有小部分進了她倆的胃，其他都被打包帶回酒店，送給工作人員了。
想到剛剛工作人員一臉感動的神情，賀茗揚總感覺良心有點痛，倒是韓天霜，此時已經調整過來，拉著她奔赴下一個景點了。
一整天下來，她們遊覽了壯觀的古城之景，也在據說不容錯過的風景麵前拍照打卡，還幼稚地在路邊買了一堆根本用不上的當天特產。
工作的疲憊在這一天的瘋狂中消失殆盡，賀茗揚跟著韓天霜在城市的縫隙間穿梭，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
正常女孩的生活就是這樣，在假日裏到熱門的景點排隊打卡，逛街，吃小吃，逛，吃，逛吃……
這是賀茗揚從未領略過的生活，她以前都是坐在車裏，等待奔赴目的地，路程中通過單向玻璃，看著外麵的人漸漸遠去，那對她來說是另一個世界的事情。
那時的她隻是冷漠地旁觀著，也並不羨慕，因為世界已經早已為這種差距下了定義，那些人和她之間差著遙不可及的階層，在街上亂逛的，普通家庭的女孩，努力一輩子也達不到她的生活水平。
所以，是她比較幸福。
……嗎？
賀茗揚突然不確定了。
社會的定義是冰冷的真理，但眼下的快樂是溫暖的幻覺。
“哇啊，好壯觀的摩天輪。”
夜景降臨，城市的霓虹燈閃爍，韓天霜手裏握著兩杯據說是地域限定的網紅奶茶，靠在江邊的長椅上。
賀茗揚坐在她身邊，也隨著她的目光看向對岸的摩天輪，附和道：“確實。”
她們正對著的江景對麵是一個巨大的摩天輪，不停地緩慢旋轉著，現在正閃著絢麗的彩光，在城市高樓間顯得無比炫目。
在做攻略時，韓天霜也看過一點關於這個摩天輪的資料，據說是當地政府斥巨資建造的，論規模可以排進亞洲前十。
這一點也不奇怪，每個城市都有一個“亞洲前十XXX”作為噱頭，但就算知道這是個營銷噱頭，韓天霜還是可恥地心動了。
“要去坐一坐嗎？”賀茗揚恰好在此時出聲問。
“……不了吧，被拍到不太好。”韓天霜猶豫片刻，還是這麽說。
其實她的真實想法是，要是坐摩天輪的話，理所應當的會麵臨一個問題：怎麽坐？
如果是兩個人分開坐，未免顯得太刻意了；如果兩個人坐在一個摩天輪裏的話，升到最高處時……
打住，不要往下想了。
“哦。”賀茗揚應了一聲，然後就沒再接話。
明明是個很好的結果，但韓天霜心裏又鬱悶起來。
她隻是意思意思拒絕一下，如果領會了她的意思，就不能直接把她拉上摩天輪嗎？
韓天霜在心裏歎了口氣，再次蓋死了賀茗揚絕世遲鈍直女的標簽。
對待賀茗揚這種人，一點彎也不能繞，想去坐摩天輪，就一定要跟她說：“我要去坐摩天輪”，而不是“你要是想去坐摩天輪，我可以勉為其難陪你一起”，不然她百分百GET不到正確的意思。
要是真的對她說出後麵那句話，韓天霜都能想到賀茗揚是怎麽回答的：“啊，其實我也沒有很想去，那就算了。”
硬了，拳頭硬了。
韓天霜成功把自己腦補得生氣起來，而賀茗揚毫無覺察，還在專心看著眼前的江景。
正在此時，背後卻響起了一道激動的聲音。
“那個，請問你們是茗揚和天霜嗎？”
兩人默契地轉頭，看見了一個站在她們背後，眼睛閃著光的年輕小姑娘。
作者有話要說：摩天輪什麽的，留到確認關係之後再坐吧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