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1)
巡演的效果好得出乎所有人意料。
後麵幾場並不是排在同一個時間段的, 公司高抬貴手, 沒把她們的檔期排得二十四小時連軸轉，雖然仍然是晚睡早起，跑通告的時候恨不能長出四條腿來, 但畢竟每個當紅藝人都難免要經曆這麽一段，她們還是很珍惜這個機會。
經紀人教育她們的話振聾發聵, 在耳邊回蕩三日不絕，還被韓天霜拿來當了小號置頂：“能紅一天就賺一天的錢, 不然以後過氣了, 誰認識你們是誰。”
話糙理不糙，韓天霜看著銀行卡裏的數額慢慢接近自己的目標, 想著哪天請個假，去把之前看好的房型首付交了。
這天難得有了個空檔期，來接洽的品牌方找到公司，挑了賀茗揚，李秀之, 段冷玉，就沒再挑其他人, 於是韓天霜莫名其妙多了一天假期。
這個通告挑人的規律太飄忽不定了，向來是合作方不可或缺的指名對象韓天霜很迷惑。她想了想，大概摸清了對方的想法, 甲方多半是一開始就確定了要賀茗揚，但是要她和賀茗揚一起出場的費用，結果發現預算不夠, 所以幹脆另外指了對cp。
自從她倆捆綁的效果逐漸反應出來之後，公司就提高了茗揚天下的通告費，數額高到一個非常尷尬的數字——簡單來說，付得起這個錢的合作方都幹脆直接再加一點，請了七芒星全隊。
所以，直到現在，茗揚天下這對新晉大火cp還沒有出過單獨的雙人通告。對此，韓天霜表示並不失落。
就算有，也隻是一點點，絕沒有很期待的意思。
不過，一碼歸一碼，沒有人會不喜歡假期，趁此機會，敷完麵膜，做了一個完整的皮膚護理後，韓天霜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玩手機。
【看了官方發的七芒星巡演視頻，我不爭氣地流下了淚水，嗚嗚嗚嗚為什麽我當時不在現場！】
【搶到前排票的團粉來嘚瑟一下，現場效果真的絕了，看了隻會啊啊啊尖叫的水平，我看的時候不覺得，回到酒店才發現嗓子啞了，三天沒好】
【公司終於做人了一次，燈光師是外聘的吧？盛世的工作人員哪有這個水平】
【雖然官攝的攝影師手抖得跟帕金森似的，時不時就上下亂晃鏡頭，還在莫名其妙的地方猛切遠景和觀眾席，但是這也無法掩蓋我姐姐的美貌！】
關於這事，韓天霜也略有耳聞。
公司後續放出的現場巡演視頻，在網上招來罵聲一片，粉絲的怒點集中在時不時切出舞台的遠景和亂晃的鏡頭上。韓天霜也找來看了看，倒是覺得還好，甚至對於遠景還挺滿意的。
畢竟粉絲不知道，她還不知道嗎？她們臉上糊了那麽厚一層粉，要是真切幾十秒的特寫鏡頭，估計隻能拍到她慘白如鬼的臉色，那視覺效果要比現在震撼多了。
所謂距離產生美，就讓粉絲欣賞她們朦朧的美貌吧，背後有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希望永遠不會暴露出來。
【別的不說，揚揚的造型絕了！這是什麽絕世美少年啊！那淩厲的眼風，絕世的腰！嗚嗚嗚嗚哥哥[嗶——]我！】
【？泥塑粉走開，要排號的，讓我先來】
韓天霜皺了皺眉，情緒並沒有明顯地表露出來，隻是優雅地動了動自己修長的手指，給這兩條評論點下了一個“舉報”。
淨網行動，人人有責，認清現實，放棄幻想，不用謝她。
再說了，賀茗揚那淩厲的眼神是對著她們發的嗎？
明明是對著鏡頭，嗬嗬。
和平的氛圍維持不了多久，再翻過兩頁後，原本其樂融融的粉絲討論逐漸滲入了不和諧的聲音。
【話說，七芒星是盛世的親女兒實錘了吧？一場演唱會全員換四五套造型，連隊內鑲邊都有solo曲，還專門請了燈光師……知名前輩都沒有這個待遇誒】
【還挑呢？你說的知名前輩是開演唱會結果票賣不出去，最後到處送票的那位？別笑死人了】
【你見過哪個親女兒是出道後三個月天天接站台通告的？還是被買黑熱搜連個辟謠通稿都沒有的？那我祝你正主一日親女兒，一生親女兒哦】
【樓上粉絲還真有陪聊的，資本是逐利的，能賺到錢當然捧你，賺不到就雪藏唄，少在這裏扯什麽待遇問題，不如回家做數據】
【黑得一點水準都沒有，這屆黑子不行啊】
被打成黑子的發帖人並沒有立刻被人民群眾的唾沫淹沒得無所適從，作為一個固執的黑子，她還在努力輸出自己的邏輯，和粉絲抗爭。
【那韓天霜呢？全程鏡頭都對著她，這個偏向還不夠明顯？】
唉，又挨罵了。
每次吃瓜都能準確無誤吃到自己身上，體質清奇的韓女士感到了一絲心痛，覺得自己職位不應該叫隊長，直接叫背鍋俠得了。
說來說去，明嘲暗諷的人都換了兩三波，說辭無非是那幾套，韓天霜都會背了，偶爾也想看點新鮮的料，可惜黑子想象力匱乏，編不出來。
她接著往下看，預料到會有粉絲出來跟對方對線，卻在真的直麵到粉絲發言的時候頓住了。
【好酸的層主，粉絲心情好，不想跟你對罵，您自己舞吧】
【沒懂，天霜都被罵了，雪花還這麽佛？又集體讀金剛經了？】
【回樓上，不是佛，是長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天霜的成長，我們忙著慶祝，沒空跟黑子吵架，你們自己玩兒去吧】
【原本是七芒星路人團粉，補完巡演後正式入坑天霜，她進步真的肉眼可見，從在節目裏，主題曲學一天都沒記全動作，到現在高強度的動作全部都能做到位，感覺女兒長大了】
【來自媽粉的憐愛，霜霜真的在努力成長！】
【在粉絲看不到的地方，她已經努力很久了，建議補檔年前最後一場茗揚天下的直播，那時候霜的唱功就比之前穩太多了】
【等等，樓上推薦補檔直播居心何在，又有一位唯粉要落入茗揚天下的魔爪了嗎】
【別磕了別磕了，再磕要把腦子磕傻了】
黑子帶不起節奏，早已在帖子裏銷聲匿跡了，隻剩下粉絲和被騙進來的路人在繼續話題。
話題的中心相當明顯：韓天霜的實力已經得到了大部分人的認可。
韓天霜愣愣地看著屏幕上不斷閃動的回複，不知道現在心裏有什麽心情。
她從未像此刻這樣深切地意識到：原來偶像每一絲一毫的進步，粉絲都是會看在眼裏的。
所謂你認為的無用功，也許隻是還不足夠，而隻要能堅持下去，總會有人看見，然後被人誇讚。
韓天霜很熟悉粉絲辯駁黑子的話術，我們姐姐已經很努力了，她一直在進步，你怎麽能說她？
曾幾何時，她的粉絲也是這樣維護她的，所以韓天霜覺得，這樣就足夠了。
但直到今天她才明白，如果努力達成的進步足夠大，根本就不需要粉絲幫忙辯解。
實力就是如此不講道理的東西，說得再多，也比不過一個視頻有說服力，人們的心中自有決斷。
韓天霜沉吟許久，關上了手機。
其實從一段時間之前開始，她就隱隱約約感覺自己做錯了什麽，隻是那股壓不下的不平，讓她一直無法平心靜氣，直視那時的對錯。
做錯的真的是賀茗揚嗎？或者說，做錯的隻有賀茗揚嗎？
不管心裏再愧疚，沒有行動也是沒用的，韓天霜從床上爬起來，拿起衣服，走進了浴室。
月亮悄然升上了天空，一輛車停在宿舍門口，賀茗揚從車上下來，直接往樓上的房間走去。
經曆了一天的工作，她已經很累了，現在隻想趕快卸妝洗澡，然後早早睡覺。
想到白天的工作通告，賀茗揚的腦子就隱隱有點疼起來的跡象。
那是個不大不小的通告，合作方請了她們隊裏的三個人，除她以外，還請了李秀之和段冷玉這兩個捆綁CP，而問題也出在這裏。
可能是為了不浪費每一點通告費，鏡頭瘋狂地往她身上懟，主持人還每隔幾句都能cue到她的身上，說了三句話就來一句：“茗揚，你怎麽看？”
或者“接下來讓茗揚來跟我們說說吧……”
賀茗揚：說什麽？
萬幸的是，經由韓天霜的耳濡目染，賀茗揚已經養成了營業前先看一遍台本的良好習慣，所以勉強能應付，但那些額外的問題，她就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措辭了。
旁邊的兩位隊友不是不想幫她，隻是這個主持人指名道姓，問的都是賀茗揚，貿然插話顯得自己在搶話，太急於表現——而且還是搶隊內C位的話，這個鍋，實在很難有人背得起。
想要把賀茗揚從這個困境中解救出來，需要有一個人能鎮定自若地接住話，控場的同時還不讓人察覺，這個人還得和賀茗揚人氣差得不算太多，不擔心被粉絲帶節奏……
她們隊內確實有這樣的人，但是最大的問題是：那人今天沒來。
李秀之和段冷玉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的眼睛裏看到了一絲沉痛。
天霜！我們不能沒有你啊！
沒有你在的我們就像一盤散沙，不用風吹就散了！
但這種時候，最想念韓天霜的無疑是賀茗揚。
主持人提出的問題都很無趣，但她也必須回答。賀茗揚覺得自己的回答也很缺乏意義，隻是沒有人能幫她圓場。
這一切都是因為，韓天霜不在自己身邊。
在過往的通告裏，也不是沒有和這類似的事情發生，但那些場合都被韓天霜圓過去了，賀茗揚隻需要負責舞台表演，到采訪環節時在台上站著不動就好。
在她的概念裏，事情理所當然是這樣的，但當她真正麵臨這個局麵的時候，她才發現，不是一切都那麽輕易。
從通告現場離開時，賀茗揚的心裏充滿了疲憊。
她突然很想見到韓天霜，非常想。
但是已經這個點了，她並沒有主動去找對方的理由。或許明天，可以約韓天霜去吃飯？
她思考著這些事情走上樓梯，拐過拐角，抬起頭，看見自己房間門前跟她熟悉的不太一樣。
現在的時間正值傍晚，走廊裏沒有開燈，朦朦朧朧的光線裏，有一個玲瓏的輪廓靠在門上，兩條纖細的腿交叉，臉龐隱藏在光暈之中。
聽見腳步聲，那個人站直身體，轉臉看向賀茗揚的方向，是她剛剛心心念念想見的臉。
“你回來了。”韓天霜對她說。
賀茗揚搶上幾步，以飛快的速度走到了對方的身旁。
她微微躊躇，而後問：“等很久了麽？”
“也沒有很久吧。”韓天霜並沒有正麵回答。
這個回複在賀茗揚聽來就是她等了很久的意思，於是低聲說：“我回來晚了，路上有點堵。”
她的解釋有點突兀，但韓天霜也沒說穿，隻是歪了歪頭，看向對方：“不請我進去嗎？”
“哦。”被她這麽一提醒，賀茗揚才想起她們現在正在門口傻站著，而實際上有請她進去這個選項，不禁有點尷尬，順手把門打開了：“進來吧。”
賀茗揚的宿舍很少向人敞開，韓天霜來過這裏的次數也一隻手就能數得清，雖然隊內大家關係不錯，但其他人還不至於跑到賀茗揚這裏來串寢，成年人的私人空間相當重要，這個道理正常人都該懂。
但不主動窺探和被邀請畢竟是兩回事，房門敞開，賀茗揚先走了進去，韓天霜跟在她後麵進門，不禁用好奇的眼光打量了一圈她的房間。
她的意圖非常明顯，也沒想著掩飾，賀茗揚立刻就察覺出來，卻沒有阻止她，任由她像隻好奇的兔子一樣在房間裏跳來跳去，認真觀察，可愛得不像韓天霜。
冷淡的色調，幹淨的環境，處處都彰顯著主人的風格，韓天霜隻花了沒多長時間，就看完整個房間，留下的最深印象是：沒有多餘的東西。
房間裏的東西全都有其用處，無用的東西全都安靜地待在垃圾桶裏。不像其他人的宿舍那樣衣服飾品亂扔，房間內肉眼可見的地方沒有衣物，隻有疊得整整齊齊的枕巾。任誰看了這間屋子，都得感慨一句，屋主必然是斷舍離主義的奉行者，刪繁就簡，一點拖泥帶水的痕跡都沒有。
但不知為什麽，韓天霜的心裏總是不太舒服。
家居風格多多少少能反映一個人的深層性格，這間宿舍給人帶來的感覺非常的賀茗揚，跟她在世人眼中的形象完美重合，簡直可以跟貼上的人設標簽一一對應。但也正因為如此，韓天霜才覺得這件事中蘊含一點違和感。
她也說不好那種感覺是什麽，每當韓天霜想要在迷霧中捕捉的時候，它就悄無聲息地消失了，仿佛從未出現過。隻是在這麽長時間的相處之中，韓天霜多少能明白一件事情：賀茗揚的自我，並不隻是她表麵上所表現出來的這樣。
如果不是她看走眼了，那就是……
“來喝點水吧。”
賀茗揚的話把她從沉思中驚醒，韓天霜轉身，看見賀茗揚正在拿起水壺，給她倒水。
倒完了水，對方把一個玻璃杯推到她的麵前，語氣不太自然，像是在解釋自己的錯漏一樣：“沒想到你會來，沒什麽準備。”
韓天霜：你想準備什麽？
明明是同住在一個屋簷下的隊友，卻像是去了朋友家做客，韓天霜忍不住有點後悔，她應該拎兩斤橘子上門的。
“你……來找我有什麽事？”兩人對坐沒兩分鍾，賀茗揚單刀直入地問。
韓天霜把手裏的東西放下，從椅子上站起來，然後向著賀茗揚的方向，鄭重地鞠了一個躬。
“對不起。”
賀茗揚茫然地看著她的動作，覺得自己是不是卡了一下，錯過了什麽重要的劇情。
但無論如何，韓天霜是不會錯的，抱著盲目信任的態度，賀茗揚點點頭：“哦，我知道了。”
韓天霜：……賀茗揚怎麽不問她為什麽道歉？這人不按套路出牌！
等等，賀茗揚好像從來沒有按套路出牌過。
雖然沒有人跟她對戲，韓天霜還是敬業地把台詞說完了：“對不起，我上次不該生你的氣，是我想要增強實力，也是我自己無法承擔訓練的強度，跟你沒有關係，但我卻把責任甩到你的身上，還讓你給我道歉，這是不合理的。”
“所以，對不起。”
賀茗揚的手停頓在半空中。房間中的空氣沉默了許久，她才出聲：“上次是我的錯。”
“不，”韓天霜搖頭，但也沒有把責任完全攬到自己身上，“我們倆都有錯。”
具體錯在哪裏，她沒有說出口，賀茗揚也沒有問，隻是在她再度陷入沉默時，無比自然地把話題轉到了自己擅長的領域，“既然這樣，那我們從明天開始恢複訓練吧。”
痛苦的記憶自腦海浮現，韓天霜下意識縮了縮脖子：“我能再考慮考慮嗎？”
賀茗揚煞有介事地點點頭：“可以給你兩天時間休整一下。”
雖然已經這麽熟了，韓天霜還是分不太清她板著臉的時候是在開玩笑還是認真的，不由得露出了猶豫的神色。
好在賀茗揚馬上就忍不住輕微地笑了一下，暴露了她的意圖。韓天霜醒悟過來，咬了咬後槽牙：“你居然耍我？”
賀茗揚搖手，笑容還殘留在嘴角：“我沒有。”
嗬，翅膀長硬了，都學會開她的玩笑了。
韓天霜憤憤地想著，心情很複雜，半是不忿，半是自豪，像是看到自己一手養大的女兒突然長大了。
她裝作氣呼呼地站起身來：“那我走了。”
賀茗揚睫毛閃動兩下，欲言又止，似乎想挽留，最後什麽也沒說出口，隻是應了一聲，神態萎靡，如果此時有旁人在場，會驚奇地發現竟然能從她那張永恒不化的臉上看出委屈來。
韓天霜卻未察覺，告了別就要走，臨到出門前，還是扭頭問了一句：“你真的不介意？”
賀茗揚想了想，才明白她的意思，不禁歪了歪頭：“不介意。”
她何止是不介意，根本是沒有介意過，新年道完歉之後，這件事就從賀茗揚的腦海中消失了。
“真的嗎——”韓天霜拖長音，像遺憾，更像是刻意勸誘，“你要是介意的話，我可以勉為其難，想辦法補償你一下。”
說話的語調輕盈，“補償”兩個字被她咬了重音，讓人莫名浮想聯翩，再聽不懂暗示的木頭，聽了這話也該開竅了。
賀茗揚領會了她的深意，沒有立即答話，而是在原地躊躇了兩秒，在遵從本心，承認自己確實不介意，和順水推舟，賺到韓天霜一個條件之間徘徊了一會。
兩秒過去，她抬起眼睛，眼神真摯：“什麽補償？”
賀茗揚深覺自己已經被帶壞，良心什麽的，隻能往後稍稍了。
她自己也發覺這種行為不對，說完就眼神亂飄，耳根發紅。
耍人的目的達成，韓天霜努力克製自己的笑容不要裂出太誇張的弧度，問道：“你想要什麽？”
聽了她的問題，賀茗揚站在原地，認真想了許久，最後身體朝向門口的方向，衝她張開雙臂。
“來抱一下，就算補償了。”
韓天霜愣在原地。她很少體會坑人不成反被困的感覺，現下算是切身體會到了一次，望著對麵人伸出的手臂，和蘊含著期待的眼神，她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可能是她太久沒動作，賀茗揚沉默一瞬，放下伸展的手，幫她解圍一樣說：“算了。”
接下來的幾秒發生了什麽，韓天霜已然毫無記憶，她隻記得自己腦子一熱，邁步上前，然後等反應過來的時候，賀茗揚的身體已經被她環住了。
“你搞反了，補償應該是我主動。”
她把頭擱在賀茗揚的肩膀上，嗅到對方發間清冷的香氣。
賀茗揚沒有噴香水的習慣，這味道大抵是洗發露自帶的，不大明顯，又很清新，但韓天霜離得這麽近，吸了兩口，就覺得腦子暈乎乎的。
被她環住後，賀茗揚的身體僵硬了好幾秒，就在韓天霜覺得安全時間已到，打算抽身的時候，對方身體才鬆弛下來，接著用手臂回抱，環住了她的腰。
韓天霜：她幹嘛？打算抱多久？抱上癮了嗎？？？
賀茗揚微微屈膝，把身體的重量靠在她的肩膀上，像是在尋求安慰。
韓天霜在心裏歎了口氣，什麽也沒說，隻是繼續抱著她。
她們就這樣伸出手臂，互相環著對方的身體，房間裏安靜地隻能聽見呼吸聲。
兩人都很慶幸，韓天霜/賀茗揚聽不見自己的心跳。
等終於鬆開手，兩人的視線都很閃躲，上下左右三百六十度轉移，從窗邊看到門口，就是不看對方的眼睛。
韓天霜艱難地吞咽了一下，邁開步子：“我走啦？”
賀茗揚視線都沒轉到她身上，死盯著衣櫃看，恨不能把視線所及之處盯出一個洞，跟看多了韓天霜會出事一樣：“再見。”
韓天霜好不容易出了房門，順帶把門給帶上了，第一件事就是靠在牆上平複心情。
等多餘的情緒都被她強壓下去，又有些莫名其妙的念頭冒出來了，例如，賀茗揚的身體真軟啊。
雖然身材高挑，沒什麽肉，看著還有點平，但抱起來感覺挺不錯的。
……打住，她怎麽突然開始對隊友耍流氓了。
錘了一下自己的腦袋，試圖清空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韓天霜想著，是不是確實該談場戀愛了。
她媽說得也沒錯，她這種妙齡少女——額，可能比少女大那麽一點點——妙齡女性偶像，不能把自己的生命都奉獻給工作，還是應該解決一下個人需求的。
看給她憋的，都開始對營業搭檔想入非非了。
門內，賀茗揚的情況也沒好到哪去。
關門的聲音一傳來，她就用手捂住了臉。
急速攀升的熱度從臉上傳來，賀茗揚怎麽壓，都沒有馬上消失的跡象。
比起興奮，她其實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受到家庭教育的影響，賀茗揚從小就很少跟人發生肢體接觸，情緒波動也被後天克製，能觸動她的事情少之又少。
她沒想到，一個簡單的擁抱會給她帶來那麽多情緒。
提出要求隻是脫口而出的意外，賀茗揚沒想到對方真的會同意，但當真實碰觸到韓天霜溫暖的身軀時，她被震驚席卷了。
長期以來壓抑的情緒噴湧而出，賀茗揚趕在事情失去控製之前鬆了手。
直到韓天霜離開了這個空間，她才能正視自己剛剛的情緒波動。
她真的很喜歡韓天霜。
想要和她在一起，想要韓天霜永遠屬於她，隻屬於她一個人。
但同時，這份喜歡還有另一麵。
希望對方永遠開心，希望她得償所願，希望韓天霜永遠不被麻煩沾染。
為了這個願望，賀茗揚可以做出犧牲……哪怕是犧牲自己。
最近，盛世的工作人員開始忙碌起來。
不因為別的，隻因為一件事——最近大火特火，被公司力捧的女團七芒星，團裏的斷層C位賀茗揚的生日就快要到了。
換作之前，這些偶像的生日大都是不怎麽被公司重視的，錄幾個物料，到了生日當天，隨意在微博上一發就完了，慶祝生日全靠粉絲組織活動，公司發完授權，當然也不需要插手，美其名曰粉絲經濟，給粉絲最大限度的自由。
甚至連隊內人氣第二的韓天霜，她在去年年底的生日活動也是這麽辦的，隻是當天，公司給她辦了個小型的活動，還買了個前排熱搜，這就已經算是讓大部分人豔羨的待遇了。
沒辦法，誰讓她們不紅呢？不紅是娛樂圈偶像的原罪。
但是賀茗揚的生日，所代表的意義當然不一樣，更何況，時過境遷，現在的七芒星已經不是去年年底那個半紅不黑的七芒星了。
公司打定主意，要在這次生日裏顯示對七芒星的重視，尤其是對C位的賀茗揚，這位可是未來一大段時間內的搖錢樹啊，還指望她賺錢呢。
是以提前了近一個月，公司就開始了生日活動的預熱，越靠近開始時間這個趨勢就越厲害，一天之內，官博能發好幾條微博。
麵對這一舉措，各個粉絲群體做出了不同的反應。
其他粉絲：嘖，酸了，hmy果然是C位，羨慕不來。
賀茗揚粉絲：太好了，公司終於做一次人了！是公司終於發現姐姐在用人氣一人帶一團了嗎？
茗揚天下粉：別的不關心，這次活動會有揚揚和天霜同框嗎？
這些粉絲的反應不論善意還是惡意，暫時都無法傳達到偶像的耳邊。自從聽說了這個風光大辦的企劃後，賀茗揚的反應就很平淡。
確切來說，她根本沒有任何被這個企劃所激起的情緒，公司讓她錄視頻她就去，讓她發微博她就發，讓她在好幾套方案裏定下活動主題……她就找隊友來一起參謀。
雖然她自己很不走心，但隊友還是很為她操心的。最開始采用投票製，每個隊友選定自己的心儀選項，然後發起唇槍舌戰，都想說服其他人選擇自己的pick對象，為此滔滔不絕，以選擇方案為主題打了一場小型辯論賽。
作為直接責任人，賀茗揚發揮的作用就是提供出自己的單間作為辯論賽場地，全程在旁邊當背景板，偶爾被問到的時候點頭附和，還負責在這幾個女人說累了的時候給她們倒水。
經曆了激烈的爭論，大夥兒發現誰都說服不了誰，最後，七芒星全員一致通過，讓上天來決定這次的方案。
簡單地說，就是在群裏投骰子。
終於通過這樣一種概率論方式選出了勝方，韓天霜很滿意，因為最後選出的那套方案正好是她喜歡的一套。
這樣能贏，說明蒼天都幫著她。
心情一好，韓天霜就很想發條微博炫耀一下自己的歐皇體質，結果她摸起手機一看，不知什麽時候沒電關機了。
她沒多想，動起手指戳了戳旁邊的賀茗揚，看見她的屏幕還顯示在工作人員的聊天框上，順帶湊過去，想借一下充電器。
結果她一探頭過去，本來在看手機的賀茗揚就飛速按滅了屏幕，一副完全不給看的樣子，神色還極為緊張。聽完她借充電器的請求，對方麵上不動，卻像是鬆了口氣的樣子，把需要的東西遞給了她。
韓天霜在心裏輕輕挑了一下眉。
有情況。
都是成年人了，韓天霜還不至於幼稚到非要窺探別人隱私，道了謝就在旁邊插上手機，結果按了兩下按鍵，又沒心思發微博了，滿腦子胡思亂想。
怎麽搞的，大家都是商業CP了，看個手機還這麽神神秘秘的，是怕她看到經紀人的態度差異心理不平衡嗎？
笑話，她韓天霜怎麽會因為這種小事心理不平衡？
除非賀茗揚的工資比她高一位數，那她可能確實會有點羨慕，嫉妒也不至於。
那就是賀茗揚偷偷戀愛了，不想讓人知道？也不應該啊，瞞誰也沒必要瞞著她，替隊友戀愛打掩護這種事一回生二回熟，韓天霜最擅長了。
最重要的是，賀茗揚這榆木腦袋，渾身上下哪有一點戀愛的氣息。
在心裏秒速否決了戀愛可能性，韓天霜有一下沒一下地劃著手機，精神不集中，沒注意到邊上一直有人在偷偷看她。
其他人都走完了，房間裏隻剩兩個人，以至於不說話就顯得很尷尬。韓天霜倒是沒感覺到，隻是過了一會，賀茗揚突然坐過來，問她：“你是不是想看我的手機？我可以讓你看。”
這個問題問得太巧妙，一下子就把主動權轉移了，明明是賀茗揚不讓看，如臨大敵地把手機掐掉，結果被這麽一問，突然就變成了韓天霜是偷窺狂，非常想窺探她的隱私。
“沒有。”為了洗脫自己的偷窺嫌疑，韓天霜一口否認。
“真的不看？”
“算了，沒什麽必要。”韓天霜的用詞很含糊，不是看也不是不看，是沒必要，語氣也不太堅定，給自己留出特別大一塊餘地，言下之意是，要是賀茗揚求求她，她也不是不可以勉為其難看一看，反正不是她主動的。
結果賀茗揚完全沒領會她的意思，聽了之後點點頭：“好吧。”然後就把手機拿走了。
韓天霜一梗，但是這時候再改口已經來不及了，她隻能默默把吐出來的血咽回去，為了轉移話題，把自己的疑問問了出來：“你不想辦生日活動？”
賀茗揚一怔，搖搖頭：“沒有。”
“那你怎麽一副不太感興趣的樣子？”
她這麽說是有原因的，一般的女偶像，平時再淡泊名利，對於自己的生日怎麽辦多少還是好奇的，除非是有資曆的老前輩，已經過膩了慶祝生日的玩法那種，新人堆裏還真難找到賀茗揚這種滿臉寫著與我無關的人。
“沒有，”賀茗揚想了半天，給自己的超脫世俗找了個最接近個人心理的原因，“我就是習慣了。”
韓天霜：……你習慣什麽啊你習慣？這不是我們出道的第一年嗎？
在她的追問之下，賀茗揚慢慢把這話的背景給補上了，聽完之後，韓天霜才發覺原來她說習慣了，真不是瞎說的。
以賀茗揚的出身背景，從她一出生開始，想要從她身上下手，阿諛奉承，獲取利益的人就不在少數。而她的父母雖然察覺了這個事實，也是樂於見到這點的，甚至還在暗中推波助瀾，使這種風氣愈演愈烈，畢竟生意場上，需要聯絡感情的地方太多了，增加一個交際的場合，獲得的利益比弊端多得多。
這種情況下，賀茗揚每年的生日都是一場盛大的晚宴，早上幾個月，家裏就會開始籌辦，然後向外界發送一封封邀請函。
生日當天，賀茗揚穿上華麗的禮服，整個晚上都待在晚宴現場，無數上層名流會前來祝賀，但來賓的目標永遠不是她，她隻是一個舉辦宴會的借口。
所以，賀茗揚早就適應了這種規模盛大的慶生方式，公司撥給她的工作人員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比每年籌備晚宴的團隊多，預算更是連她之前的零頭都及不上。
非要說的話，賀茗揚反而比較期待團內一起給她過生日的環節，據說那一段會剪成團綜對外播放，畢竟，這意味著她今年的生日終於可以跟自己想邀請的人一起過了。
賀茗揚並沒有把所有經曆都說出來，隻挑了一些講了講，大部分隻是一帶而過，但以韓天霜的聯想能力，在她講了一半的時候，就差不多把前因後果都在腦內補齊了。
她很想開開玩笑，說一句“這就是有錢人的生活嗎”，緩解沉重的氣氛，可是張了張嘴，又說不出來。
這確實是有錢人的生活，也是奢侈的煩惱，但不是所有價格昂貴的煩惱都是幸福的。
如果要韓天霜跟賀茗揚調換人生，也許她會短暫地心動一下，然後拒絕。
她沒有經曆過賀茗揚所親身經曆的，但這不妨礙她代入，當她聽著賀茗揚冷淡的敘述，想象出一個穿著華麗的禮服，站在人群中央卻滿臉孤獨的小賀茗揚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