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早上八點,賀茗揚準時睜開了眼睛。
她原本是團裏起得最早的人,每天早早起床晨練,七芒星的粉絲圈中流傳著一個笑話:賀茗揚住單獨宿舍,不光是因為她是C位,也因為她起得太早了,沒有人願意跟她一起住。
但是在專輯發售後,公司一揮手,給辛苦了好一段時間的她們放了三天的假期,賀茗揚也就放縱了一天自己,睡到了自然醒。
她從床上爬起來,邊洗漱邊想著當天的計劃,順手拿起手機,看了看有什麽新聞。
然後賀茗揚就看見手機的通知欄滑出了一條推送:你關注的@七芒星-韓天霜V 發新微博了。
這麽早,韓天霜會發什麽?
賀茗揚疑惑地點了進去。
半分鍾後,賀茗揚看著微博界麵,開始愧疚地反省自己。
這麽難得的休息日,韓天霜卻早早爬起來去練習,而她卻想著放鬆一下,真是太不應該了。
賀茗揚迅速整理好心情,把自己原本出去放鬆的計劃全盤推翻,準備把美好的假期耗費在公司裏。
她隨手劃了劃韓天霜的微博評論,評論大都是粉絲控評,枯燥的【啊啊啊啊啊】或是哭天喊地姐姐多麽努力,總之賀茗揚看了幾秒,就覺得沒意思了。
賀茗揚正想點下退出鍵,突然掃到了一條顯眼的評論。
【@茗揚天下今天結婚了嗎:嗚嗚嗚霜霜加油啊!我們都能看到你的努力,不要在乎那些人的胡說八道!】
賀茗揚注意到這條評論,主要是因為這個粉絲的名字讓她無法忽視。
經過韓天霜一段時間的堅持灌輸,賀茗揚已經不是那個對偶像行業術語一無所知的傻白甜了,至少她能知道茗揚天下是她和賀茗揚的CP名,看到這個粉絲ID,還能下結論:這是她們倆的CP粉。
如果韓天霜能知道她這一係列心理活動,一定會流出感動的眼淚,感覺到自己的教師生涯還是很有意義的。
賀茗揚第一眼關注了粉絲的名字,第二眼就開始困惑於這個粉絲發的內容了。
為什麽讓韓天霜不要理會別人的胡說八道?是有人黑她嗎?
不知道出於什麽心理,賀茗揚點開了這個粉絲的主頁。
接著撲入賀茗揚眼簾的第一條置頂,就是她和韓天霜上次直播的截圖,後期加了十來層濾鏡,磨得人臉都不太清晰了。此外,她們倆的周圍還被人工加上了非常誇張的粉紅泡泡,場麵浮誇,虛假,充滿商業氣息。
賀茗揚當然不會被這種P圖嚇退,她淡定地往下看。
這個粉很顯然是她和韓天霜的雙擔,關注了兩邊的粉絲站和後援會不說,不但要轉發各方微博,還要做雙份數據,可說是cp粉中的良心雙擔。
連續略過十來條轉發後,賀茗揚看到了一條不太起眼的原創微博。
相比於其他微博,這條既沒有配上九圖,又格外簡短,但它所蘊含的信息量卻是最豐富的。
【@茗揚天下今天結婚了嗎:氣死我了!那些人憑什麽罵霜姐?姐姐不配C位,難道讓她們上嗎!好心疼姐姐qaq祈禱姐姐最近不要上網!】
看到了這條微博後,賀茗揚感覺自己明白了什麽,但又怎麽都抓不住。
雖然專輯很成功,韓天霜卻悶悶不樂;韓天霜對她說“你幫不上我”;韓天霜一大早就起床練習了……
賀茗揚手指無意識地在屏幕上摩擦了一下,界麵下滑,露出這個粉絲點讚過的一條,韓天霜反黑組的微博。
之後的半小時裏,賀茗揚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她從來不看私信,也很少關注會討論自己的地方,所以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多樣式各異的黑子發言,震撼之餘,賀茗揚也感覺自己的心情裏多了一絲沉重。
作為真正了解內情的人,她很清楚網絡上那些人說的都是無稽之談。
什麽韓天霜從不認真練習隻會賣人設,韓天霜天天劃水,韓天霜倒貼她,討好領導獲取好處……這些全都是假的,韓天霜絕不可能是那樣的人。
MV和歌曲最終錄出來的效果的確不完美,但那並不是韓天霜的錯,賀茗揚親眼看到了她的努力,知道她沒有懈怠過,隻是受了能力所限。
連賀茗揚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作為一個曾經認為“努力如果沒有效果就等於沒有努力”的人,當她思考這件事的時候,沒有用她一直以來的唯結果論來衡量,而是下意識為韓天霜辯護。
賀茗揚很希望事情能像粉絲祈禱的那樣,韓天霜最近都沒有上網,但從韓天霜的反應來看,這些評論她一定都看到過了。
韓天霜親眼看到無數人抹黑她的心情是怎樣的?不能為自己辯解,也不能改變現實,她就是抱著這樣的心情參加團體慶功宴的嗎?
想到這些,賀茗揚如鯁在喉。
她一直以來穩固的心防出現了微不可查的裂痕,胸腔中有一股不明的怒氣,在心髒中左衝右突,卻找不到可以發泄的對象。
賀茗揚抿緊唇,握緊了手機,然後把手機丟在一旁,開始翻找衣服。
沒有被賀茗揚注意到的是,在按滅屏幕前,她的手指在界麵上劃過,給她剛剛看到的那條粉絲原創輕巧地點了一個讚。
而更不巧的是,幾乎不刷微博的賀茗揚從來不知道,刷微博應該開一個小號這種事。
作為一個基本不營業,首頁空空蕩蕩,粉絲如饑似渴的偶像,她的行為相當於在平靜的水池中砸下了一塊太湖石。
賀茗揚並不知道她的網上衝浪給互聯網世界掀起了怎樣一番腥風血雨,她把自己調整成工作狀態,就直接去了韓天霜所在的練舞室。
她推門進去的時候,韓天霜正在鏡子前壓腿,聽見開門的聲音,不知道誤會了什麽,頭也不回地說:“是STAFF姐姐嗎?我已經跟公司申請過了。”
“是我,”賀茗揚走到她的背後,直接上手調整了她的姿勢,“這樣才是對的。”
“啊啊啊啊好疼好疼!”韓天霜聽見自己的骨頭“哢”地一聲響,發出了不堪重負的慘叫。
好不容易恢複平衡,她氣呼呼地錘了一把賀茗揚的肩膀:“你來幹什麽?”
“來陪你訓練。”賀茗揚一手扶著她的腰,一手壓著她的腿,讓韓天霜的肢體保持著一個困難平衡,“你一個人訓練會有點不方便吧?我可以和你一起。”
本來打算加練彎道超車的韓天霜:……好像有哪裏不對?
她自己捋了捋思路:她假期加練的目的是提升實力,早日趕上賀茗揚,而賀茗揚來跟她一起訓練,兩人同時提升,齊頭並進,不就相當於她永遠也追不上賀茗揚的實力嗎?!!
韓天霜心態崩了。
賀茗揚發現她的表情不對,關心地問道:“你怎麽了?”
不管韓天霜心裏在想什麽,賀茗揚人都到這兒了,她總不能把對方趕回去,於是她咬緊牙關,露出一個淒淒慘慘的笑容:“沒什麽,你練吧。”
韓天霜的表情看在賀茗揚眼裏,就是她在經受網暴後心情很糟卻還是要逞強的代表。賀茗揚心裏產生了幾分對她的憐惜,拍拍她的背脊以示安慰:“我不急,先監督你練好。”
賀茗揚覺得光說還不夠,應該用行動證明,於是開始直接上手示範:“你的動作不標準,應該這樣,這樣,再這樣。”
“你說得很對,但是我做不到啊……”韓天霜氣若遊絲。
“沒關係,我來幫你。”賀茗揚把頭發撩到耳後,向她的身邊走來,說出的話聽在韓天霜耳朵裏,猶如惡魔的低語。
“放,放開我!我不行了!”
“等等,這個真的不行!”
“嗚嗚嗚你放過我吧……”
門外,兩個剛好路過的工作人員交換了一個怪異的眼神。
其中一個用氣音問另一個:“裏麵這是在幹什麽呢?”
另一個人露出了“啊,玩得這麽野,這就是年輕人嗎,羨慕了”的表情:“不知道,別管了,我們快走吧。”
兩人加快腳步離開了案發現場,而韓天霜的求救聲,緩緩消散在了空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