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錄音老師並沒有放過韓天霜，在無休止的重來中，她的意誌也慢慢麻木了。
在她再次錄了一遍後，她把目光移向外麵，看見賀茗揚低頭和錄音的人說了什麽，對方點了點頭。
賀茗揚居然還沒走？
接著，賀茗揚就朝著門口走來，擰開門把，走到了韓天霜身邊。
韓天霜問：“怎麽了？”
賀茗揚塞給她一瓶擰鬆了瓶蓋的水：“潤潤嗓子。”
一口下去，韓天霜感覺自己的喉嚨都得到了解放，忍不住問：“你買的？”
“經紀人拿來的。”
韓天霜：……果然如此。
看她一口氣灌下去半瓶水，賀茗揚接過她手裏的水瓶，才開始說下一句。
“你剛剛那種唱法不對，音調不容易上去，跟我來一遍。”
她示範了一遍，韓天霜跟著她的調子重複了一遍，覺得稍微容易了一些。
賀茗揚卻還是不滿意：“跟著我再來一次。”
韓天霜老老實實地跟著她唱，她唱一遍，賀茗揚就帶著她唱一遍，沒有厭煩也沒有抱怨。
直到不知道多少遍後，賀茗揚終於滿意了，放她去正式錄音。
這次的效果雖然還是比不上賀茗揚，但已經好了不少，錄音老師看了看韓天霜，還是放了她一馬：“就這樣吧。”
韓天霜暈乎乎地從棚裏出來，賀茗揚已經開始錄給她的和聲了。
隔著一層玻璃看人是完全不同的感覺，賀茗揚的眼神堅定，瞳仁中閃爍著細碎的光芒，那光芒如同宇宙中的星辰一點點解體，而碎片散落在她的眼睛裏。
韓天霜看著她的樣子，思緒卻到了完全不相幹的地方。
她想：果然賀茗揚的實力就是很強。
她輸得不冤。
等賀茗揚也從錄音棚裏出來，天邊早已悄然染上一層暮色。
公司裏已經沒什麽人了，她推開門，巨大的安靜裏，韓天霜在正對麵站著，顯然是在等她。
見她出來，韓天霜主動上前挽住了她的胳膊，把她往外拉：“走吧，今天我請你吃飯。想吃什麽？”
“火鍋。”
韓天霜沒好氣地敲她的頭：“會上火的，而且火鍋兩個人吃有什麽意思！我帶你去吃牛排。”
經常一個人吃火鍋的賀茗揚：……那為什麽要問她吃什麽？
西餐廳裏。
韓天霜看著優雅切開牛排的賀茗揚，憤憤地往嘴裏送了一嘴生菜。
賀茗揚注意到她的視線，忍不住問：“你真的隻吃沙拉，不吃點別的？”
“別誘惑我，”韓天霜狠狠地叉起一半聖女果，“過幾天就錄MV了，要是不減肥，到時候會被粉絲開帖槽的。”
賀茗揚毫無心理負擔地咽下了牛排：“哦。”
“總之，今天謝謝你。”韓天霜看著她的樣子，說。
“不用，”賀茗揚擺手，“你要是一直錄不完，我也沒法錄你的和聲。”
韓天霜：……還她滿腔感動。
她忍不住說了一句：“那你為什麽不早點進來？”
話一出口，韓天霜就後悔了，這句話背後的深層含義不是撒嬌就是抱怨，不管是哪個，都不是她和賀茗揚這種關係該說的。
是她太忘形了，因為賀茗揚對她伸出了善意的手，就以為她們有多麽親密的關係。
但非要算起來，她們其實隻是隊友兼公司強行捆綁的商業CP關係，後麵那個好像還隻能減分。
韓天霜很想撤回剛剛的話，但並不能，她隻能想著如何圓回來。
但賀茗揚沒有在意，咽下食物，認真地回答道：“你沒有基礎，那個方法不適合你，少用的好，長時間會傷到嗓子的。”
韓天霜愣住了：“所以你？”
賀茗揚沒有再解釋，繼續吃她的牛排。
韓天霜心中五味雜陳，她也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麽，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脫口而出：“你記得史月嗎？”
賀茗揚點頭：“記得，節目裏我跟她合作過《STAR》的舞台。”
“你當時說她水平不夠，抗壓能力也弱，是真心的嗎？”
“是真心的。”賀茗揚本來有些莫名其妙，但看到她的眼神，突然有了解釋的欲望。
賀茗揚把刀叉放下，語氣還是那麽平淡：“她確實不適合偶像這條路。
“我當時手把手教了她整支舞蹈動作，她還是練不好，全組人陪她練到半夜三點，還把那種不需要技術含量又能露臉的part都分給了她。但錄製現場，她還是車禍了，連累了組裏其他人也沒能加分。
“下來後沒有人指責她，她就哭得喘不過氣來，這種心理素質，如果出道更會拖累隊友，不如一開始就不要走偶像的道路。”
賀茗揚一次性說了一大段話，韓天霜也沒插嘴，安靜地聽，聽到最後溫柔地點了點頭。
韓天霜沒問賀茗揚之前為什麽不為自己辯解，為什麽不把這些話告訴那些罵她的人，也沒出言安慰，誇讚賀茗揚做得對。
賀茗揚不需要別人安慰，她腳下的路光芒萬丈，寬闊坦途，她永遠挺直著脊梁，相信自己做下的每一個選擇。
人間煙火離她很遠，她也不會因為別人的評價而改變本心，所以賀茗揚才是賀茗揚。
韓天霜想了想，如果被采訪的是她，就算知道不會被剪輯出來也不會說這樣的話；但她可以確定，即使賀茗揚事先知道了這段會被剪出來，播出後她會被罵，她也還是會這麽說。
這就是韓天霜和賀茗揚的差別。
韓天霜知道自己永遠不會成為這種人，所以她很羨慕賀茗揚這樣的人。
她把最後一口沙拉塞進嘴裏，叫了服務生過來結賬，服務生看了一眼單子，客氣地對她說：“小姐，你們這桌的單已經買過了。”
韓天霜一時間有點迷茫，還想著是不是她遇見了熟人。她看向賀茗揚，對方不自然地躲開了她的眼睛，低頭盯著食物，像要把盤子盯出一個洞來。
弄明白事情原委，韓天霜有點好笑地看她，拿起包往外走，賀茗揚解決完最後一口食物，沉默地跟了上去。
回宿舍的路上人不多，韓天霜把手背在背後晃晃悠悠地走路，對賀茗揚鼓起臉：“不是應該我請客感謝你的嘛？”
她鼓腮幫的樣子像一隻藏堅果的小鬆鼠，賀茗揚覺得有點可愛，但沒說出來。
賀茗揚想了想，建議：“你要是想感謝我，就多練習練習舞蹈吧。”
“你！”韓天霜的心情被她破壞殆盡，作勢拿起包要掄她。
賀茗揚看了一眼包的大小，乖巧地站在原地沒動。
韓天霜被她搞得沒脾氣：“你就不能配合一下我演出嗎？”
“怎麽配合？”
“跑到一邊躲開。”
“哦。”
“？？？誰讓你用跑八百米的速度跑的？等等我，我今天穿的是高跟鞋！”
墨黑已經完全染上了天空，朦朧的夜色下，月光溫柔。
路燈下，她們的影子被拉得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