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九十二顆甜葡萄
冬天陽台的風有多冷, 周可岑這天晚上知道了。
用涼水直接衝在頭上，就算是周可岑都忍不住皺起眉毛，被刺激的下意識往後退一小步，想要逃離水龍頭。
作為活體生物，都知道愛惜身體，保護自己不受傷害，但是, 愛惜身體和打擾林初沐的約會來說，也可以是手段之一。
周可岑頭發沒有擦, 她隻穿了睡袍，屈膝蜷縮在陽台的椅子上，陽台的窗戶全都打開, 夜晚的冷風像刀子一樣，無數鋒利細小的刀刃從皮膚上劃過。
頭皮凍的有些木木刺刺的疼。
周可岑摸到一盒煙和打火機, 抽出一支隨意的夾在指尖, 漫不經心地叼在唇間, 打火機微弱的哢擦聲, 火苗細長的香煙尾巴上點著。
重重地深吸一口, 在口腔裏轉個幾圈才緩緩的吐出來, 煙霧繚繞在眼前，朦朧了她豔麗的臉上一閃而過的脆弱。
煙絲入肺，嗆得她疼。
空蕩蕩的房間，周可岑像被遺棄的小孩，她不會抽, 但是寂寞孤單的時候，指尖點燃著香煙，星星火光明滅，自我麻痹，抽煙無師自通的便會了。
夜風輕輕一吹，就將煙氣吹散，再看她，又是誌在必得的模樣，沒有遲疑，沒有害怕，從不脆弱，她仿佛依舊無所不能。
她隻抽了兩口，便看著指尖的煙燃盡。
尼古丁並不能讓她上癮，她隻有心裏實在太亂，亂到她失了冷靜不能思考的時候，才會想到抽煙，除了對林初沐，她的自製力還是有的，不存在戒不掉煙的情況。
冬日夜晚的涼風，能吹進骨頭縫裏，打著哆嗦的冷。
一支煙燃盡，周可岑肆意的彈彈煙灰，又磕著煙盒磕出一支，她有些無聊，在手指尖轉，冷得一抖，又點燃，叼在嘴裏吸一口。
這樣洗了頭在外麵凍著，和自虐沒有兩樣，但周可岑不介意，沒有值不值得，隻有樂不樂意。
她樂意。
夜色中，吞雲吐霧，周可岑神色寂寥，眼中翻湧著讓人心驚的瘋狂。
周可岑手指凍得發紅，冰涼僵硬，掏出手機添加好友，她想加褚朝陽的話，找他的微信號很容易。
手指停在驗證申請那裏，周可岑想著輸入什麽，能和初沐撇清關係。
她要加褚朝陽，必然不能是以初沐姐姐的身份加，那樣的話不方便她搞事情。
周可岑輸入：可岑學姐，點了確認申請。
剛發過去，褚朝陽那邊就通過了，他應該是正在看手機。
這又讓周可岑多想了，她看了眼時間，十二點十五了，一個小時前跟林初沐視頻，她就說她準備睡覺了，其實並沒有睡覺而是和男朋友深夜聊天？
周可岑看著聊天界麵，對方正在輸入中和褚朝陽的微信名來回切換，他可能不知道要說什麽，打了又刪，糾結怎麽發。
事實也是這樣，褚朝陽正在和室友開黑，宿舍裏機械鍵盤的燈亮著，敲的劈啪響，正打得上上頭，他在泉水換裝備，恰好瞟了眼手機。
“操”，褚朝陽在寢室激動地爆了粗，“十二點十四分，是真實存在的吧？我別是做夢吧？”
“咋了大陽？”室友問他。
褚朝陽立刻點了通過，才如夢似幻的回答，“就在剛剛，你們猜誰加我好友？”
“小學妹？”一個室友說，“別吧？你女朋友可是校花，能比校花好？”
“他連校花都能把到，誰加他我都不奇怪。”
另外三個男生一陣起哄怪笑，褚朝陽說，“不是學妹，我也很迷惑，該發什麽好啊，不能什麽都不說吧。”
“到底是誰啊？看你這樣，還斟酌說什麽，輔導員？書記？”
褚朝陽還沒從難以置信中抽出來，一臉懵懵的，“是可岑學姐。”
“可岑？周可岑？”
寢室的鍵盤聲都停了一瞬間，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直到一個聲音弱弱的響起來，透著不可置信，“你叫她，可岑……學姐？”
“可岑，是咱們能叫的？”
周可岑和林初沐都是校花，都是憑美貌得來的大家認定，但周可岑深入人心的不止是美貌，她在的四年裏，係裏優秀的人盯著的，隻能是第二名的位置競爭。
不僅是成績和家世和人緣和能力和頭腦，她各方麵都是讓人仰望的。
“不是我不敬”，褚朝陽說，“是她驗證消息這麽寫的。”
頂著室友們一齊投來的目光，褚朝陽說，“我，我真的也很迷茫。”
“現校花是現女友，前校花主動加好友”，一個室友聲音恍惚，“大陽，你跟兄弟透露一下。”
“你其實不是人對吧？”
“是修行十輩子的大善人，投胎這裏體驗生活的吧？這是什麽待遇啊？我酸都酸不起。”
“這兩個隨便給我一個，我做夢都能笑醒，想都不敢想好嗎，你能把到校花，我都在檸檬樹上腿蹲麻了。”
鍵盤的聲音又響起來，褚朝陽求助，“兄弟們，我要發什麽比較不失禮貌，能體現出我不卑不亢，不舔不慫？”
“我舔我慫，手機給我，讓我來。”
他們幾個男生胡侃習慣了，邊打遊戲邊扯。
褚朝陽那邊醞釀個沒完沒了，周可岑先發過來-【你好呀，是褚朝陽學弟吧？】
【對的，這麽晚學姐還沒睡呀？】
尬聊開始。
有個開頭，後麵的就好聊了許多，周可岑想知道他是不是在和初沐聊天，於是回複-【沒呢，我還以為你應該睡了，明天早上才會通過呢，竟然這麽快通過，還挺驚喜的。】
她繞了個大圈子，想知道褚朝陽在幹什麽，原本可以直接找個借口，比如說她找初沐沒回消息，從他這問一問，和初沐在聊天沒，以姐姐的身份，問一下也正常。
但是她不想從褚朝陽嘴裏聽見，關於林初沐的事。
褚朝陽那邊握著手機，驚了，周可岑覺得驚喜，因為他通過她的好友請求。
她覺得驚喜！
【我剛好還沒睡，室友他們打遊戲人不夠，拉我湊個數】褚朝陽說。
【你打什麽遊戲啊，厲害嗎？】周可岑瞎找話題，每個字裏都透露著想和他聊天的意思。
褚朝陽謙虛道-【英雄聯盟，我不經常玩，不是特別厲害，一般般。】
周可岑赤腳縮在椅子上，麵無表情-【這個遊戲呀，我一直想玩來著，以前沒時間，現在有時間了又學不會，裝備和銘文什麽的都搞不懂，左手和右手仿佛不是我個人的，控製不住的。】
她說得像個對遊戲懵懂向往的軟妹，其實本人走位騷得飛起。
詭術妖姬本姬！
打開了話題，褚朝陽也無心打遊戲了，一把打完推到對方水晶，他就下線了，室友的乘勝再打一把的邀請他都拒絕了。
“可岑學姐在跟我聊天，我不能不給麵子吧”，褚朝陽秀完就關了電腦上床，全神貫注的聊天。
室友們再一次在檸檬樹上蹲酸了腳。
周可岑吹著涼風凍得沒有一點困意，褚朝陽激動的也不困，隻有綠帽預備役的林初沐睡得香香甜甜的，渾然不知道男朋友和大姨子午夜深聊。
她太難了。睡得也太香了。
周可岑原本是不屑於用這個手段的，這無異於是侮辱了林初沐，也讓她自己掉價。
隻是真的聽到林初沐親口說，她和褚朝陽巴拉巴拉的事，掉不掉價就不重要了。林初沐太天真了，她沒點心機，傻不拉幾的依賴周可岑，什麽都告訴她，甚至連她看戀愛攻略的事都說了。
周可岑聽她說她給褚朝陽個人空間，不喜歡粘他，覺得戀愛攻略上撒嬌怪怪的，她心裏有了數。
褚朝陽真的做什麽導致他們分手，林初沐不一定會難過，當局者迷，周可岑從她的言語之間能發覺，她對褚朝陽並不一定是喜歡，更多的是因為他無微不至的關心感到愧疚，與其說是傾心，更趨向於報答。
頭一次女表裏表氣的和男生聊天，沒想到表起來還挺得心應手。
周可岑反正也不困，她通過明示暗示，向褚朝陽透露出，不用把她當成林初沐的姐姐來對待，她加他是覺得他很優秀，身上有吸引人的品質。
鬼知道是什麽品質，周可岑瞎扯得能騙鬼。
還暗示她和林初沐不是親姐妹，但林初沐一直住在她家，她爸媽也更偏愛妹妹一點。
雖然說的句句屬實，但周可岑故意用表表的語氣講出來，那就是委屈。
不要問，問就委屈。
褚朝陽什麽都沒問，隻要周可岑簡單的提一點點，再稍微引導一點點，他就能腦補出來姐妹不合，鳩占鵲巢，各種狗血豪門倫理劇。
甚至林初沐可能是周父在外的私生女。
真不愧是豪門啊，深似海。
褚朝陽家裏也是中產以上，條件很好，但跟周家的底蘊還差得多，一提到豪門，再加上周可岑若有若無的引導，就想到不可見人的秘辛。
周可岑還說，她和妹妹一起長大，審美相近。
妹妹喜歡的，大多數情況，她也喜歡，而妹妹有的，她也想要。
話題進行到這裏，周可岑說了晚安，留出絕對的遐想空間給褚朝陽。
周可岑把一個豪門姐們爭通過短短的幾句話給褚朝陽勾勒出來，被偏愛的妹妹，被鳩占鵲巢的姐姐。
尤其是最後的，審美相近，太容易引人深思了。
褚朝陽心髒砰砰跳，猛地坐起來下床喝水，他室友都還在峽穀激.戰，看他突然下來倒水，笑得不懷好意，用一種我們懂的眼神，說，“怎麽了，躁動了？”
“就說咋突然遊戲不打去睡覺了，有種子大家一起分享。”
“打你的遊戲吧”，褚朝陽眉眼帶著得意，“誰看片了啊，睡覺睡覺。”
周可岑冷著臉把手機扔一邊，凍了半夜，身體都僵了，她覺得差不多了，回到臥室裏，穿上林初沐在她高考那天定製的衣服。
林初沐當時也給她定了，她們一家四口，給周可岑高考製定的應援服。
周可岑當睡衣穿上，躺進冰涼的被窩裏，側身蜷著身子，抱住自己，她把空調也關了。
她想跟林初沐說，你的男朋友不值得。
他的心很活。
周可岑知道有她自己的原因在，她表裏表氣的，是很卑鄙，有故意曖昧的成分，比白蓮花更勝一籌。
人性是經不住考驗的。
可周可岑偏偏要考驗褚朝陽，她身為姐姐，幫助不懂事的妹妹考驗男朋友的人品。
她義不容辭！
舍她其誰。
周可岑缺德的非常理直氣壯。